周如珺心里咯噔一下，讪讪道：“我看世子您脸色不好，有些担心……”
萧衍：“不是周大小姐你自己下的毒么，担心什么？”
周如珺低下头，一脸的沉痛和愧疚，还带着两分委屈。
萧衍轻哼一声，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嘲弄：“本世子倒是很好奇，周大小姐因何一朝悔悟，是被三皇子抛弃了，还是你突然不喜欢三皇子了？”
周如珺缓缓摇头，眼圈慢慢地红了，“那日在靖北侯府，昏迷时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三皇子登上皇位，可他竟将我关入大牢，还要诛杀我父兄！那时我才明白，我与三皇子的相见相识，不过是他设下的圈套罢了，所图谋的只是我父亲手中兵权！”
萧衍眉头缓缓皱起，深深看了周如珺一眼。
“在那个梦里，只有世子您愿意对我施以援手。”周如珺嗓音微颤，低声道：“是我有眼无珠，才为奸人所趁，还害了世子……”
萧衍眉头皱得更紧，突然道：“若是你今夜做梦，梦到本世子成了坏人，你又该如何？”
“啊？这个……”周如珺瞪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怎么会？世子您绝不是坏人……”
“绝不是坏人？”
萧衍似笑非笑：“万一本世子意图谋反，也想要你父亲手中兵权呢？”
周如珺险些被呛到，“世子莫要说笑，您怎会是这样的人呢？”
好吧，这还真不是说笑，眼前这人将来是真的会造反的……
好在萧衍只是睨了她一眼，并无穷追到底的意思。
周如珺稍稍松了口气，诚恳地道：“世子，我自认医术尚可，请让我为您解毒……就当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萧衍横了她一眼，幽幽道：“本世子可不敢让外人解毒。”
“你我有婚约在身，我怎会是外人呢。”周如珺无力地辩解。
“你莫不是以为只有你能退婚？”萧衍冷笑：“等定远侯回京，本世子会找他解除婚约的。”
周如珺：……
周如珺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心头，堵得她心口一阵阵地疼。
她想起京城中有关萧衍的传言：冷酷好杀，暴虐残忍，不近女色，甚至是不能人事……
为什么就没人提起过，这人嘴毒到能噎死人呢？
就在此时，马车轻轻一晃，然后停了下来。
萧衍暼了她一眼，淡淡道：“下车。”
这……这是一言不合就要赶人？
周如珺连忙道：“世子，其实我……”
萧衍：“你下不下？”
“我不下！”周如珺可怜兮兮地看着萧衍：“世子，我的丫鬟和护卫都没跟来，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万一遇上歹人……”
“井西坊到了，你不愿下就在车里呆着好了。”萧衍说着起身下了马车。
周如珺：……
“世子，您等等我！”
那位姓郑的御医四十出头的样子，样貌普通，颌下留着山羊须，家中除了妻子外还有一儿一女，住在井西坊最里面一处两进的院子里。
这种有家人牵绊的人，若不是真正冷血无情，是极难守住秘密的。萧九只是将他女儿拉到面前，还未等动手，那位郑御医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说，我说，别伤害我女儿！五天前，确实有人在我这里买走一瓶千丝绕……我，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害谁，我，我只是偷卖一些禁药补贴家用……”
郑御医涕泪横流，一副悔恨万分的样子。周如珺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郑御医的儿子手里握着菜刀，一副要冲上来拼命的架势，他母亲紧紧拉着他，望向周如珺几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畏惧之色。
周如珺不由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这位郑姓御医在御医院里也只是个不受重视的角色，所以四十多岁的年纪，还只是一个看管毒药禁药的小官。
可是京城居，大不易，于是郑御医就开始偷偷倒卖那些禁药和毒药，用以补贴家用。此种行径，就算此次没有引来萧衍，早晚也会惹上别的祸端。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走出郑御医家。
“这就走了？”周如珺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萧九：“你为何不用刑？”
萧九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冷冷道：“他有家人，谅他也不敢说假话！”
周如珺摇头：“家人确实是他的软肋，可同样的，别人也能用家人来威胁他，让他将千丝绕卖给赵二，也能威胁他不许说出去。”
萧九也明白过来，转身就要往回走：“我这就去再审一次！”
周如珺连忙叫住她：“你要如何审？是当着他家人的面对他动刑，还是干脆对他儿女动刑？”
“这……”萧九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忽然她看到周如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有些恼怒，恨恨看着周如珺：“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如珺微微一笑，“如果郑御医真有问题，今天被这么一吓，多半就要去找指使他的人……”
“我明白了，原来是打草惊蛇！”萧九恍然，转头对萧衍道：“世子，属下这就让人盯着这此人。”
“你去办吧。”萧衍淡声吩咐，脸上不见半点惊异，显然早已想到了此处。
目送萧九走远，周如珺小心翼翼凑到了萧衍身边，“世子爷，眼下天色已晚，只怕要麻烦您送我回府了。”
萧衍神色淡淡，“我让萧二送你回去。”
周如珺心中一喜，随即反应过来：“世子您不与我一起吗？”
“本世子还有事。”
周如珺打蛇随棍上，“世子您若是信得过我，就带我一起……”
“信不过。”萧衍幽幽道。
周如珺只觉得一口气连着没说完的话，就那么堵在胸口，险些没把她噎死。
良久，周如珺才缓过神，咬着牙，恨恨地朝马车走去。谁料才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周如珺停住脚步转身，就见萧衍剧烈咳嗽着，脸上浮上不正常的潮红。周如珺愣了一下，随即取出帕子递了过去。
萧衍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帕子。
过了一会儿，咳嗽声终于停下，萧衍将手帕收入袖中，有些虚弱地道：“谢谢。”
虽是短短一瞬，周如珺却已经看到了洁白手帕上那一片刺眼的殷红，心中不由一颤。
这是被她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