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次被周如珺反驳，周如雪原本就不是能容人的性子，更没有周如嫣那般的城府，心中顿时涌起一团火气，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这时一个婆子掀帘走了进来，躬身道：“老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看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眼：“今日既是来了，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大夫人微笑应是，上前扶住老夫人。
三夫人却是笑呵呵道：“那感情好，母亲院里的厨子可是早些年宫里出来的，今日媳妇可要一饱口福了。”
老夫人指着她，笑骂道：“说的甚么混话，好像平日里侯府短了你吃喝似的！”
周如珺目光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脸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早些年老夫人可是不怎么喜欢三夫人的，直到两年前，三夫人的父亲由清水衙门礼部迁升至户部左侍郎，成为二叔的上司之后，老夫人对待三夫人的态度顿时就热络起来。
不过相较之下，还是二夫人更得老夫人欢心一些。
因为二夫人不仅是老夫人娘家侄女，且贺家这些年生意做得愈发大了，早已是大周数得上的豪富之家，平日里不知往老夫人这里送了多少金银珠宝。
一行人转到旁边的屋子，只见桌子上林林总总摆了近二十个碗碟，只是因着老夫人年事已高，菜肴的口味偏于清单，多见蒸煮而少有煎炸，且大半都是素菜。
老夫人自然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周如珺原本想和妹妹坐在一起，谁知却听老夫人叫到：“如珺丫头，过来坐在我边上。”
周如珺无奈，只得走到老夫人身旁坐下。
老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笑容慈祥地道：“我怎么觉着你这丫头有些清减了，一会可要多吃一些。”
感受着老夫人枯瘦的手掌抚在自己手上，周如珺恍然有种被毒蛇爬上手背的感觉，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层的小疙瘩，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周如珺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笑容愈发乖巧柔顺：“祖母您也要多吃些，如此才能身子康健，长命百岁。”
周如雪坐在三夫人身旁，余怒未消地瞪了周如珺一眼，忽然她眼珠转了转，提声道：“母亲，昨日父亲是不是说，陛下让靖北侯世子萧衍缉拿京城之中的天理教教众？”
周如珺神色微动，朝周如雪看了过去。
三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好好的，你提这个做什么，不过说起来那吴大人一家真是惨……”
周如雪斜了周如珺一眼，悠悠道：“是啊，那萧衍可真够狠毒的，竟将吴大人一家都打入死牢，听说下个月就要问斩呢。”
周如珺微微蹙眉，正待开口时，就听妹妹不悦地反驳道：“如雪妹妹说的什么话？天理教丧心病狂，不知做下多少坏事，那位吴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还敢加入如此邪教！”
“当日官差就从他家中救出数名被掳的女子，且他家后院还埋了许多枯骨，只怕都是被他害死的！如此恶人，依照大周律法，判他满门抄斩有何不对？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萧世子狠毒了呢？”
周如雪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三姐姐倒是能说会道，可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萧衍为人暴虐狠戾，在北疆时不但做出屠城之事，对待手下将士亦是动辄打杀，如此行径难道当不得狠毒二字吗？”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老夫人微微垂着眼，慢慢舀起一勺莲子粥放进嘴里，仿佛没听到周如雪的话一般。
“四妹妹何必这般激动。”周如嫣微微一笑，柔柔道：“三妹妹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也没几个朋友，兴许不知这些事呢。”
“我看三姐姐不是不知吧？”
周如雪冷笑：“三姐姐分明是不喜大姐姐，想着大姐姐嫁给萧衍就等于是进了火坑，所以才这么卖力地为萧衍辩护吧？”
周如珺听着周如雪颠倒黑白的话，唇角忍不住翘了翘，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之前她们就是这样给自己灌输萧衍是如何狠毒暴虐，人品低劣的观点的吧？顺带着，还挑拨了自己和妹妹的感情……
真是好手段哪……
周如珺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一圈，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心中除了愤慨，竟还升起一丝悲凉。
祖父在世时，不幸打了几场败仗，虽然仗着之前的功劳免了牢狱之灾，可也失了皇帝的信任。
若非父亲在南疆接连大胜，得了皇帝欢心，并顺利接掌南疆大营，只怕定远侯府就要衰败下去。
可以说，是父亲之人撑起了如今的定远侯府，且让定远侯府富贵更胜之前！
可即便如此，以老夫人为首的二房三房，不但不感恩，反而还在背后捅刀子。
他们费尽心机，破坏自己与萧衍婚约，一心想着将大房的身家性命卖给三皇子，以作自己的进身之阶。
这样无耻狠毒的一群人，哪里是家人，分明就是一群豺狼！
周如珺微微偏头，就见妹妹周如歆板着脸，狠狠瞪着周如雪，眼中满是怒火。
似是察觉到周如珺的目光，周如歆回头看了周如珺一眼。
虽然她仍是一脸愤然，周如珺却敏锐地看到了她眼底藏着的一丝委屈和忐忑。
这是既生气，却又怕自己当真信了周如雪的鬼话吧？
周如珺鼻头忽地发酸，她想起自己以前被二房三房糊弄的团团转的日子。
……那时候的自己，肯定无数次地让妹妹失望了吧？
周如！珺冲妹妹笑了笑，随后看向周如嫣，幽幽道：“四妹妹不懂事，二妹妹也不懂事吗？若是四妹妹这些话传了出去，且不说会得罪靖北侯府，便是为天理教开脱的这些话，就不知会为府上带来怎样的灾祸！”
“你，你胡说什么？”周如雪登时跳了起来：“我何时为天理教开脱了！”
老夫人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些许惊疑。
今日周如珺已不是第一次替周如歆说话了，这在往日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莫非周如珺真的喜欢上萧衍了……还是她们两姐妹和好了？
无论是哪一种，对二房三房来说，都不是好事。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沉，不悦地瞪了周如歆一眼：“食不言寝不语，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