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肤很白,背上、臀部、大腿留有淤青的痕迹。昨晚看到时,淤青消退了紫红色,只剩淡淡的青绿色。后颈的伤口不浅,在结痂。
周彦君放下手里的文件,喝了半杯冷萃咖啡,吩咐助理备车。
和愈医院。
“二小姐,夫人给您安排了身体检查。”
常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视线看向车窗外,她似乎一直是少言的,带着书呆子的木讷。
和愈医院的妇科门诊。常青摆着截石位,安排的护士用棉签摆弄着。
是羞耻,是不自在,其实更多是是恐惧。她很害怕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摆弄,好像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弄伤她。
今天更令常青感到不适的是,廖夫人和她的助理也在旁,廖夫人特意走到后面,看了看常青下面破损的伤口,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床上的人,公式化地说了句“辛苦了。”
林常青只觉身体僵冷。
“好了,林小姐可以穿起裤子了。”得到想要的答案,护士客气地告知已结束。
林常青浑浑噩噩地走出门诊,在医院大厅找了张椅子坐下,不锈钢的椅子很冷。
“同学低血糖吗?我看你唇色很白。”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程奕景穿着运动装,他是马术特长生,衣服上染上好闻的干草味。
常青抬起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是他。
那一张阳光的脸,带着青涩,还有出挑的清俊。
对他,总是抑制不住喜欢。
多少次在走廊里来回徘徊,只为了远远的看一眼他的身影。
无数次想主动找要联系方式,但胆小的她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人总是会自作多情。
无数次的偷瞄换来的一次对视就让她觉得,或许他也可能喜欢她。
见她有反应,连忙翻找这东西。
拿出一根坚果能力棒递给林常青。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这个还可以,不难吃。”
林常青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反应慢慢的。
女孩接过他的坚果棒,上面残存着少年的体温,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少年的耳朵泛红,“考完试后你去哪里了?”
有些话总是难以表达,“我一直很想见你。”
脑海里轰得一声巨响。
常青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男孩以为自己唐突了,只得礼貌地与女孩告别。
匆匆而终。常青捏着手里的东西,心脏抽痛。
七楼的高级病房内,周彦君给女友剥着柚子,明熹她喜欢吃这种清香爽口的水果,但不吃佣人剥的,一想到佣人的手指掐过柚子的果肉,她就觉得恶心。
透析瘘管处发痒,明熹忍不住悄悄扣敷料的边角。
“嘶!”牵扯到伤口,女人忍不住倒吸气。
周彦君靠近,握住她“多事”那只手,“吃柚子,剥好了。”
敲门声响起,周彦君起身开门。
廖父难得带林常青来看女儿,她半个身子躲在廖父身后,微低着头。余光看见姐夫在,身体莫名僵硬抗拒,又往廖父身后躲了躲。
廖父倒是没留意,反手牵着小女儿,让她给姐姐、姐夫打招呼。
“姐姐,彦君哥。”声音小而轻,像一阵微风。林常青不敢看姐姐,在姐姐面前,她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廖父想着带小女儿来见见姐姐,好收收不听话的苗头。
明熹抬眼望过来,笑着叫常青来身边坐。
“考完试有没有出去玩呀。”她看着这个小她八岁的妹妹,正值青春年华,身量纤瘦却不干瘪,青涩懵懂中带着不自知的女人味。
“没。”林常青回答道。
在她这个明艳的姐姐面前,她永远像一只怯懦的丑小鸭。廖母觉得她哑巴样上不了台面,廖父也常觉她不如姐姐落落大方,总拿不出手。
看着拘谨无趣的林常青,廖父叹了叹气。难为以前他总想,她的小女儿有幅好皮囊,又乖巧。成绩也拿得出,足够给他廖文斌结门“好姻亲”。
明熹笑了一声,拉过妹妹的手,把她常带的手表放到她手心。
是江诗丹顿阁楼工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亮光。
“可能不适合我戴。”林常青不敢要。
“姐姐给你就拿,都大人了没有块正经表怎么行,你小时候不是老穿姐姐衣服吗?现在不要姐姐的东西啦?”明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颜。
“再说,姐姐生病,天天躺床上,哪有机会戴这么好的表。”
抬起了手臂摇了摇。白色的纱布、针眼、泛着一块块青瘀的皮肤、还有不正常的发青肤色。
廖父心疼,不许女儿说这样的话,上前握着女儿的手道,“爸爸给你买新款,手上伤口长好了天天戴。”
林常青低下了头,手心的表似乎烫手。
“常青很快能怀上,医生说了,移植脐带血就好了。”廖父说。目光转向了林常青。
她还不算太呆,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话能让爸爸开心。
“姐姐,张医生是治疗骨髓瘤最好的医生,他说可以肯定是可以的……”
“常青你一定要帮姐姐。”明熹向林常青伸着手,人总是怕死的,何况她这种处在美丽年华的有钱女性,懂事起就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
林常青走上前回握她的手,纯净的、带着雾气的双眼望着她的姐姐,真切的回答“嗯,我会的。姐姐。”
廖父似乎很满意这种姐妹情深。
周彦君在沏茶,那张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现在得去趟公司,你们小年轻慢慢聊。”廖文斌接了个电话,回头跟女儿女婿说道。看向林常青,“你待会坐姐夫的车回去。”
常青瞬间如坐针毡,她的事,被赤裸裸地挑明,摆到台面上。
廖父没想那么多,今天林常青的安排是再次与女婿同房,女婿知道的,至于小女儿的感受,这并不重要。
廖文斌走后,林常青像个鹌鹑般坐在角落,拿着空茶杯,手心里全是汗。
“常青去外面等一下吧,姐姐有话跟彦君哥说。”她牵着周彦君的手,甜笑着跟林常青说。
“嗯,好。”
常青跺了跺发麻的脚。
周彦君推门出来了。常青听到有隐隐的啜泣声,男人白色的衬衫,胸前晕染着点点水迹斑驳。
姐姐刚刚是趴在彦君哥怀里哭吗。姐姐不开心。彦君哥会怎么安慰她。他会吻她,给她承诺吗?
一对苦命鸳鸯。
常青低着头跟在男人身后下电梯。
路灯下夏季的街道,青年男女总热衷于在日落后出门。街上到处是穿着清凉时尚的青年男女。脸上的笑颜青春洋溢,在人行道上嬉戏玩闹、三三两两地并肩而行。
迈巴赫里,周彦君从车上的储物格拿出一盒巧克力。带着冰袋,巧克力保存完好。
“你姐姐很喜欢吃这款巧克力,她最近不能吃,你拿去吃吧。”
“我不是姐姐。”林常青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人文文静静地,说话倒是呛得很。司机听得一愣。
周彦君把巧克力放回储物格,“嗯,你跟李嫂说喜欢吃什么,让她在家里备着。”
“谢谢彦君哥。”她觉得很难受,但又不说不出哪里难受。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在姐姐和姐夫间扮演诡异的第三者。
她不想去做妇科检查,也不想莫名怀上一个孩子。
可是她能跟谁说,跟姐姐说吗?还是跟爸爸说?
抬手捋发丝,遮掩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