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锅迎面见到牧归云出现，当时便心如擂鼓。
他有种好似是被人敲了闷棍的感觉，以至于一张口，竟然有些结巴：“牧、牧小兄弟，你这是来做、做什么？” 牧归云手扶刀柄，认真道：“我来借粮。” 郑老锅打个哈哈说：“借、借粮啊。小兄弟可真是说笑了，如今这光景，谁人手头还能有粮呢？小兄弟啊，先前我给你们送过去的红薯，不够吃吗？” 牧归云侧过头，却是直直看向了郑老锅身后那扇门。 那是郑家西屋的房门，透过这扇门，牧归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阴森晦暗气息。 就好像是深渊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悄然而又大胆地注视着他。 犹如毒蛇吐出了蛇信，蛇腹蜿蜒攀爬。 只这一瞬间，牧归云就知道自己不必再试探了。 就是趁着现在，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天地间还有一丝阳气存留的时候，有妖诛妖，有怪杀怪。 他脚下一动，忽然错步上前，口中说：“郑老伯，年轻人食量大，还望孙叔体谅。今日多借些粮食，来日我加倍还你……” 说话间，他手上发力，西屋门被砰地一下推开了。 夕阳的光亮从门外射入，瞬间在一室浓郁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映入了牧归云的眼中。 供桌、香烛，生肉，还有供桌香烛后方，漆黑地面上坐着的，一个满脸皱纹，却又两颊生毛，眼睛竖起来好似兽类一般的猫脸老太太！ “来得好！”猫脸老太太豁然转头，眼中光亮大放。 “好生纯净的气息，这血肉必定充满灵性！” 话未落，猫脸老太太探手进自己腹部一抓，她的肚腹便被她自己活生生扯开。 她从自己的胃袋中，径直抓出了一蓬黑漆漆的米粒！ 猫脸老太太手一扬，这蓬漆黑米粒便疾如星火，又如密雨狂打般猛地向牧归云激射而来。 牧归云本来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甚至在推门前他早已右手蓄势，只打算推开门一看到不对劲就立即出刀压制，先下手为强。 却不料门后的景象竟是如此骇人，纵使牧归云逃荒时见过太多人间诡谲，这一照面也还是被惊到了。 瞬间的惊诧与错愕使他失去了先手，电光火石间，牧归云体内真气涌动，抬手便是一招怒斩八方。 此招实属破幽刀法中最为精华的一招，消耗真气相对最多。 之前牧归云体内真气微弱，一招怒斩八方就能消耗掉他九成真气，使他后继乏力，怒斩八方的威力同时也难以完整体现。 但眼下，他的修为比之先前早已称得上是暴涨，体内真气汩汩流动，这一出招，看似普通的一把杀猪刀竟直接在他手中被挥舞出了一种水泼不进的气势。 刀风呼啸连连，刀身之上，煞气翻腾直似滚油。 嗤嗤嗤！ 漫天飞射的黑色米粒，竟就这般被牧归云全数斩开，无一粒黑米沾到他身。 猫脸老太太惊到了，牧归云自己也同样惊到了。 但这一次他的反应快过了猫脸老太太，呼吸间，食气聚神法在他体内源源不绝地搬运气息。牧归云脚下一动，凭此气息竟是瞬间窜出七尺远。 他身形好似电闪，眼看已是近到了猫脸老太太身前。 牧归云竖刀劈斩，刀势滚滚宛如劈风破浪，直奔对方头颅正中心。 这一刀若是斩下，猫脸老太太势必要被劈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这老太太豁地从身下漆黑地面中抓出了一张奇怪的人脸。 人脸鲜活到好似是刚从活人身上扒下，不但有鲜血在人脸边缘滚滚滴落，那人脸的五官甚至还做出了活灵活现的惊恐表情。 牧归云疾如破风的一刀就这样与这张惊恐的人脸相撞了。 吱—— 相撞瞬间，牧归云听到了刺耳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他还感觉自己的刀像是劈斩在一片淤泥中。 人脸包裹刀锋，触感奇怪到牧归云不由得生出一种，好似他自己整个人也陷入了淤泥的错觉。 刀，劈不下去了。 不！他的刀甚至都无法收回。 “喔牟呢吶轱嘁咹咕笃……” 猫脸老太太坐在地上念起了古怪的咒语，她语速极快，声调模糊，叫人完全无法听清她念的是什么。 牧归云只能感觉到，随着她咒语的念诵，一种越发神秘阴晦的气息在四周涌动。 而包裹着他屠刀的那张人脸，竟似乎是有了将要向上生长的迹象。 人脸逐渐拉长，攀爬，顺着刀背爬向了牧归云的手掌。 他如果不弃刀，他得手掌便很快会被这张人脸缠住。 可他如果弃刀—— 生死搏斗时放弃自己的武器，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牧归云当然不会弃刀，他不但没有弃刀，反而催动丹田真气，持续向屠刀输送力量。 破幽刀法之所以能杀鬼诛邪，凭借的便是这引动人体气息的能力。 屠刀在人脸的包裹下瓮瓮振动起来，真气透过刀身与人脸相触，一时仿佛烈火遇到湿柴，倏地就冒出连串滋滋声。 还有升腾的焦烟，以及一阵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肉熟味。 人脸边缘翻转，似乎是有要脱离刀身的意图。 牧归云当即再度加大真气输出，纯净的真气便蜂拥着透过刀身撞入人脸，奇妙的反应发生了。 这人脸反倒如同磁石般被刀身牢牢吸住，竟无法再主动脱离。 于是牧归云看到，猫脸老太太整张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 她嘴唇翕动，似是在念咒，又分明是在气急败坏地呼喊：“小辈快些放开，这刀我还你便是！” 阵阵焦烟在她头顶升起，肉眼可见她的身体竟有萎缩之相。 牧归云不放刀，却趁机发动鬼话连篇的能力，说：“你且好生告诉我你的来历，说清楚叫人骗了我与孙叔过来，目的是什么，我便放你！” 【鬼话连篇】发动，却又发动失败了。 这猫脸老太太虽然不成人样，但却竟然也不是鬼！ 猫脸老太太坐在地上不动，只是仰着脸，用泛着死气的目光盯着牧归云，嘶哑道：“小辈，你不放我，那便是要与我比拼神力了？你比不过的，你不可能比得过我……” 她伸出手又往自己身下漆黑的地面抓去，这一次却是直接抓出了一颗血红丹丸。 丹丸摸约人眼珠子大小，被猫脸老太太抓在手中时却宛如活物般，竟还在一下一下收缩跳动。 猫脸老太太抓了丹丸便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