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赚银子 这一个月来，她们的生意蒸蒸……
“起风了。”
宁安郡的冬日, 寒风肆无忌惮地穿梭于街巷。屋檐下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啸叫，门窗被推搡着，冒出”咯吱咯吱”的音调。街上行人衣袍被风鼓起, 猎猎作响, 宛如一面面飘扬的旗帜。远处驼铃声隐约传来，与风声交织, 编织出一曲独属于这城池的荒凉神秘之歌。
柳叶舒刚忙完, 洗了把手往身侧的粗衣上抹了抹, 她站在院子里, 整理晾晒的腊肉和肉干, 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擡头一看, 只见莫家小舅子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歉意。寒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红了他的脸颊。
莫家小舅子站在柳叶舒面前, 略显不安地拱手行礼,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柳姑娘，我是特意来向你赔罪的。先前我来过几次, 你都不在。”
柳叶舒微微一怔, 确实, 前段日子自己在忙着和王寡妇做胡商的生意，整日不着家。柳小弟去砍柴，家里现下只有柳叶舒一人，她走过去拿根木棍让大门开着, 又扭头温和一笑：“莫大哥, 你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莫家小舅子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那日你来后, 我回去问了我媳妇，才知竟是她做的那糊涂事。柳姑娘，你的确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一点我们莫家实在愧对你。”
柳叶舒早已猜到这背后另有隐情，但此刻从莫家小舅子口中听到真相后，也确实仍有疑虑。
“可我与嫂嫂并不相识，为何要去举报我？”
“我也是这么问的，”莫家小舅子坐在石凳上，叹了口气，“原是她那好姐妹在她面前嚼舌根，这风言风语竟还真进了她心里去。柳姑娘，你是个姑娘家，有些话我不明说，你应能想到，说出来再脏了你耳朵。我早就让她与那好姐妹走远点……哦，说起来，她那好姐妹的夫家还是你们荒屯的，李不凡，你可认得？”
柳叶舒毫不意外，笑道：“李管事，自然是认得的，他正是管我们这些罪奴的。”
莫家小舅子听了此言，反应过来此事或许不简单，却也未挑明，仅是感叹：“看来这宁安郡真是小啊。”
柳叶舒点头附和：“莫大哥，世道覆杂，许多事身不由己。这误会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
莫家小舅子听到柳叶舒的宽容，脸上显出几分感激与敬佩，他可不敢得罪将军府上的人，正色拱手道：“柳姑娘宽宏大量，此事虽荒唐，但官府倘若真的计较，后果不堪设想，如此算我欠了柳姑娘一次人情。若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我定不会推辞。”
柳叶舒思量一番，缓缓道：“说来，现下凑巧正有一事。”
“我隔壁的王姐对我有恩，她初来荒屯，想做些吃食的小生意，您若认识些胡商，还麻烦帮忙引荐一二。”她指了指挂着的腊肉，“王姐手艺好，干活也快，瞧她做的这些腊肉家里都放不下，都摆到我院子里来了。”
莫家小舅子一口应下：“这有何难？来我姐夫铺子里的胡商多得是，我跟他打个招呼便是。”
正巧王寡妇来找柳叶舒，见有生人，不敢多说话，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脸上露出些许局促的神色，行了礼便站在一旁。柳叶舒简单介绍了两人认识后，对王寡妇眨眨眼。
“王姐，你剪些腊肉给莫大哥尝尝，再切些肉片肉干，摆在莫大哥店里给来的人试吃。”
王寡妇虽然不明白柳叶舒的用意，但还是会意地“哎”了一声，匆匆去竈房忙活，很快便端着一盘切好的腊肉和肉干走了出来。腊肉被切成薄片，牛肉干则被切成小块，整齐地摆在盘中，红亮的肉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香气扑鼻而来。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混合着烟熏的醇厚和肉类的鲜美，勾起人无限的食欲。莫家小舅子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柳叶舒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莫家小舅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片腊肉，放入口中。他闭上眼，细细品味，脸上的表情从好奇逐渐变成惊喜。
“这腊肉的味道真是了不得！”他忍不住感慨，“入口咸香，肉质紧实，还带着一股独特的熏香味，和我之前尝过的完全不同！”
又夹起一块肉干，尝了后说道：“这肉干干爽而不柴，确实适合胡商路上饿了吃。”
莫家小舅子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连连称赞道：“自从你的泡菜和酱鸡蛋不在我饭铺门口卖，生意冷清了许多。这腊肉和肉干正适合就着面吃，我店里还能帮忙卖。”
王寡妇扭头，看到柳叶舒笑吟吟地看着他，似是鼓励，便上前一步接话：“莫大哥，这腊肉五两银子一斤，牛肉干七两银子一斤，莫大哥，我是盛了柳姑娘的情，却也不能让您吃亏。这样，若是有胡商经您介绍来买，我每单分您一成利，您要是店里要卖，我按照腊肉四两银子一斤丶牛肉干六两银子一斤的价卖给您，您看怎么样？”
莫家小舅子连连应下：“好，好，多谢！这个价格很公道，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王寡妇离开后，院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柳叶舒望着远处的天际，心中思绪万千。她转向莫家小舅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莫大哥，王姐一个人不容易，我原本只是想让您引荐，没想到似乎促成了你们的生意。”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莫家小舅子听出了言外之意，连忙摆手，诚恳道：“柳姑娘放心，这次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
说到这里，莫家小舅子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唉，若不是这罪奴的身份，柳姑娘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
他的话让院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柳叶舒的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就恢覆了平静。
莫家小舅子见状，话锋一转，低声说道：“对了，柳姑娘，不知你听说没有，现在县令新娶了一位妾室，据说也是奴籍，不过，县令倒是心疼她，婚后不久，便为她一家脱了籍，让她一家都从奴籍转为了平民。”
柳叶舒摇摇头：“这倒是不知，我只知脱籍绝非易事。能从奴籍转为平民，真是难得。”
“我听说……”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我听说那妾室一家人已经改名换姓。柳姑娘，你现下在将军府当差，若是能得到将军的看重，或许有机会，让将军替你换个名字，这脱籍之事，或也不是难事。”
柳叶舒哑然失笑：“谢谢您的好意。”
送走莫家小舅子后，院子里又恢覆了宁静。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院墙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元宝从里屋慢悠悠地走出来，扭着圆滚滚的身子，来到柳叶舒脚边蹭了蹭。她低头看着自己抚摸元宝的手，指尖有些发凉，轻轻呢喃了一句：“改名换姓……”
虽然这副身躯并不是她原本的，但每当想起真正的“柳叶舒”时，她总觉得心中有一份难以名状的歉疚。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占据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可她从未忘记，曾经的柳叶舒在这乱世中可能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与无奈。而如今，她却用着她的名字和身份，一步步在t这里努力生存丶生活。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元宝说道：“元宝，你说，如果换了名字，这世上的柳叶舒就真的消失了吗？”元宝眯着眼睛，用头蹭了蹭她的手，仿佛在安慰她似的。
如果改了名字，岂不是将真正的柳叶舒彻底埋葬在了岁月中？岂不是连她最后的痕迹也一同抹去了？
她深呼一口气：“可我还是想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不因把柄而受人拿捏。”
夕阳的馀晖洒在柳叶舒的脸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元宝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
初冬的清晨，村庄被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寒意渐浓，远处的沙丘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为这个边陲小镇增添了几分神秘。
寒冷并未阻挡柳叶舒和王寡妇的脚步。她们的院子里，炊烟袅袅，香气四溢。两人忙碌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而在竈台前忙活，时而在院子里晾晒腊肉和牛肉干。腊肉和肉干好携带又顶饿，胡商们对吃食赞不绝口，大的商队本就不缺银子，王寡妇出面洽谈时基本都顺利成交，两人每隔几天就要赶制大批的腌制品。
这一个月来，她们的生意蒸蒸日上，卖出了将近一百斤腊肉和八十斤牛肉干。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她们最初的预期。
“王姐，你看，这是上个月的账目。“”柳叶舒指着账本，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扣除成本后，我们大概净赚了二百六十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我们应付接下来的进货，还可以攒下来做一些更长远的打算。”
王寡妇凑过来，仔细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却觉得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感到铺天盖地的高兴。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多亏了你的好主意，咱们才能赚到这些银子。以前我哪敢想过能有这么多积蓄，现在也算是有了底气。”
“王姐，按照先前说好的，利润我们五五分。”
王寡妇听到这话，眼里竟泛起了泪光。
“柳姑娘，你真是个好人！若不是你帮衬，我现在恐怕还在为今年过冬的柴米油盐发愁。”
“我们合夥做生意，自然是要公正合理。”柳叶舒拍拍她的肩膀，“这些银子咱们可以拿出一部分，在集市上租个小商铺，这胡商生意可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夏季暴雨，道路泥泞难行，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大雪封山，西域与中原之间的商道几乎断绝，商队更是不敢出行。平日里靠着胡商的生意虽然能赚一些，但真正想要长远稳当，还得有自己的固定摊位和客源，平日里我们就卖些吃食。”
听了柳叶舒的计划，王寡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咬了咬唇，重重点头：“好，既然趟出了这条路，我就跟着你干到底！平时若能在集市上租个小商铺，就能更稳定地做些买卖。等胡商来时，咱们再拿出更多精心准备的吃食，生意就更稳了。”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王寡妇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硬气，往日的那种怯懦和躲闪不见了，她在村中人前擡起头走路，腰板也挺得直直的，不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面对着曾经嘲讽她的人，她也能冷淡自若地一笑，不再畏惧。村里人对王寡妇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有好奇，有嫉妒，也有隐隐的巴结。
然而，柳叶舒始终保持着低调。她从不在人前与王寡妇走得近，仿佛两人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日子虽辛苦却有盼头，这天柳叶舒要去集市买菜，路过村头时，几个大妈正在闲聊。其中一个看到柳叶舒，忍不住问道：“你对门的那王寡妇，最近赚了不少钱吧？是做的啥生意？”
柳叶舒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轻声回答：”哎呀，我又不敢做生意，哪里会去注意这些。”
李大娘听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嘴里的瓜子皮”呸”地吐了出来。一粒瓜子皮还粘在她的嘴上，她懒得去管，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倒也是。”
清晨的市场喧嚣热闹，摊贩们吆喝着推销自己新鲜的瓜果菜蔬，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束翠绿的青菜上，手指轻轻拂过菜叶，感受着上面的露珠。然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稚嫩的童声。
她转过头，看到菜摊主的儿子正趴在他爹的肩头，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嘴里稚气地嘟囔着：“马，大马！”
小孩的爹一边笑，一边颠了颠肩膀，好让儿子坐得更稳：“娃看见一队人马自西门进了城，嚷嚷着也要骑马。”他说着，脸上挂满宠溺的笑容，稍稍侧头道，“你现在不也在骑马？可说好了，别尿我头上！”
这话逗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柳叶舒也忍不住轻轻一笑。她看着那个小男孩满脸兴奋，挥着小手，稚嫩的童音在市场的喧闹中显得格外天真可爱。
然而，笑意刚刚浮现在她的唇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她的身体逐渐僵住。
“姑娘，要不要这个白菜？”摊主的声音将柳叶舒拉回现实。
“不用了，谢谢。”柳叶舒回过神来，匆匆说道。她放下手中的菜篮，顾不上继续采购，急急忙忙地往家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柳叶舒的脚步有些发麻，仿佛踩在棉花上，街道两旁的景物在她眼中变得模糊。
推开家门，柳叶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脱下沾满市集气息的围裙，来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面颊微红，眼中闪烁着紧张和期待的光芒。她用颤抖的手指梳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打开衣柜，选了一件最为得体的衣裙。这件淡青色的裙子是她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此刻却觉得再合适不过。换好衣裙，她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
最后，柳叶舒深深地看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转身朝将军府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柳叶舒的心中七上八下。她的脚步时快时慢，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街上的行人丶叫卖声丶马车的辚辚声，一切都仿佛与她隔绝。
到了将军府，府门大开，显然是为迎接将军的归来。门口站着几名熟悉的侍卫，他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善意的笑意。
柳叶舒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挺直腰板，向侍卫们点头示意。她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希望能掩饰自己的紧张。
“柳姑娘，”一名侍卫微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熟稔，“将军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