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寨密谈 “你对祁馀,远比一个普通厨……
柳叶舒被绑在马背上, 双手被粗绳勒得生疼,眼前尽是一片漆黑。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身下汗血宝马那熟悉的步伐。寒风呼啸而过, 带来刺骨的冷意,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默默记下马匹的每一个转向。
汗血宝马不甘心地嘶鸣一声, 四蹄猛然一蹬, 身体剧烈挣扎。它高昂着头要摆脱牵制, 强健的马蹄重重踩在地上, 卷起一阵尘土, 马背上的鬃毛随风飞扬。
那群劫匪连忙合力拽住缰绳, 死死压制着烈马的头颅。汗血宝马不肯屈服, 再次奋力甩头,蹄印深深陷入泥土, 发出充满怒意的嘶吼。
柳叶舒喝道:“不要伤害它!”随后, 她深吸一口气,双唇轻启, 朝着汗血宝马吹了声清脆的口哨。
这口哨声一出, 汗血宝马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狂躁的马蹄逐渐平息,似乎确认了主人一切安好。它一边呼哧着粗重的鼻息,一边缓缓放松了身体,眼中的怒火也逐渐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 马队停了下来。柳叶舒被人粗暴地拽下马背, 推搡着向前走了几步。踉跄中脚下踩到了坚硬的地面,还能闻到空气中一股陈旧木头的气味,她猜测这是被带进了某个院落。
“这儿, 放下。”有人低声说道,随即她感到自己被扔进了一间房间,身子重重摔在地上,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片刻后,门再次打开,蒙在她眼前的黑布终于被粗鲁地扯了下来。眼前的光线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四周堆满了干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木屑的气味。
柳叶舒的手被牢牢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她快速扫视了一下房间。柴房简陋,墙壁上有几处裂缝,外面的风吹进来,冷意逼人。
柳叶舒镇定地直视着眼前的刀疤男,并未开口询问。她注意到,这些人没有普通农人的粗糙鞋履,也不像士兵那样配有严整的军靴,脚上穿的都是厚底鞋,鞋底上沾满了干草泥土,显然是常年行走山野之地。
这是一夥常年出没于深山的匪徒。
刀疤男被柳叶舒盯得不自在,悻悻开口:“等头领来了,你自然知道为何在此。”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两名守卫。
不多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杨庆?”柳叶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你。”
杨庆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眼神中透出得意:“柳姑娘,别来无恙。”
柳叶舒缓缓道:“你早就被官府通缉,如今投靠了这群山匪,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投靠?”杨庆挑眉,“你怎知我不是头领?”
在将军府中,杨庆向来表现得木讷寡言,做事沈稳老实,府中的下人们提起他时,往往只说他是个忠厚之人。然而,此时站在柳叶舒面前的杨庆,却与往日大相径庭。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眼眸,此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狡猾得像只老练的狐狸。
柳叶舒看着眼前的杨庆,嘴角微微一勾,神色不改:“头领?”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蔑和讥讽,“你若是头领,上次抓我时怎会一个人来?又怎会失手?这次行动顺利,怕是将军府里还有你的人……”
杨庆眯了眯眼睛,似是被她戳中了某个软肋,眼中的得意一闪而逝,但很快又恢覆了冷静。他缓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语气中多了几分戏谑:“柳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怪不得祁馀这么看重你。柳姑娘,看在我曾想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救命之恩?”柳叶舒嗤笑,“你是说纵火之后又假意相救?”
杨庆朝柳叶舒眨眨眼睛:“说来火势最先蔓延的,不该是柳姑娘房里?如今柳姑娘毫发无伤,难道不该感谢我这个救命恩人?”
柳叶舒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打断道:“你想用我来要挟祁将军?恐怕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不过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厨娘。”
杨庆缓缓走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对祁馀,远比一个普通厨娘重要得多,不是吗?”他眼神下移,看着柳叶舒白皙的脖颈,笑容顿时变得阴狠。
“若非如此,你可得想想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
祁馀大步走入将军府,肩上披着一件狼皮披风,寒风的痕迹依旧未曾散去,披风的边角还挂着几片未融的雪花,随着步伐簌簌抖落。
杨管家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替他解下披风,双手稳稳托起后搭在手臂上。祁馀的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越来越大的雪,天色早已昏暗,厚厚的白雪覆盖了整个院子。四周寂静,唯有风声夹杂着轻微的雪花飘落声。
祁馀眉头微微一蹙,低声问道:“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杨管家垂首恭敬回答,又笑道,“或许是新弓用着趁手,一时忘了时辰。”
祁馀闻言,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柳叶舒一向谨慎,何况今日雪势渐大,这般天气她绝不会贪恋猎趣。
一名侍从匆匆跑来,神色焦急,跪在地上禀报:“将军,柳姑娘……不见了!”
不等他发问,另一名侍从便紧跟着奔入,神色慌张:“将军,府门口发现了一封信件。”
祁馀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站直身躯,快步走到桌前,接过信件,指尖微微发紧,将封口撕开。杨管家站在一旁屏息等待,只觉得空气凝固了。
信纸上寥寥几行字,然而字字如刀。
“交出布防舆图,则柳氏平安。”
*
次日,刀疤男带着柳叶舒,来到到山寨另一间木屋中。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几张破旧的木凳,墙上挂着几件粗布衣物,角落里生着一个火盆,火光微弱,无法驱散寒气。屋外有几个山匪走动,偶尔能听到远处的马嘶声。
不多时,门被推开,一股冷风涌入。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穿着粗糙的兽皮大衣,脸上刻满了风霜。虽然外表粗犷,眉目间透着狠厉之气,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深藏不露的焦虑。
“柳姑娘,”他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医术精湛。我妻子郭氏病重,还请你出手相救。”
“我只是t略通一些皮毛,”柳叶舒轻声道,“若首领信得过,先带我看看郭氏的病情,兴许能有所裨益。”
山匪首领点点头,虽然表情依旧冷硬,但眉头稍稍舒展。他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人带路。两名山匪立刻在前方领路,柳叶舒跟着他们,穿过寨子的几条小道,来到一处稍显安静的木屋前。
走进木屋,屋内的环境比她之前住的简陋木屋好上一些。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角落里摆放着几缸药材,床榻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美妇人。她的身形瘦弱,面色憔悴,显然被病魔折磨已久。
柳叶舒走近床边,之前在军营中跟随杜衡学习的医术,把脉并非难事。郭氏的气血虚弱,脉象紊乱,虽然表面看似是劳累过度,体虚积寒,但柳叶舒心中隐隐觉得这并不是全部。她擡手轻轻放在郭氏的腕上,眉头微皱,心中逐渐有了判断。
“她的病根不算覆杂,但不仅仅是气血虚弱的问题。”柳叶舒擡头望向山匪首领,语气平静,但语调中带着几分审慎,“劳累过度丶积寒伤身,只是表象。根本的原因,怕是有心结未解。如果能静心调理,配合些安神的药物,再加以休养,或许能逐渐好转。”
山匪首领听罢,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眉头略微舒展,但随即很快敛去。他压低声音,语气沈重:“那就麻烦你了,柳姑娘。”随即转头望向床上的妻子,言语中隐隐带着关切:“你听到了吗?好好听柳姑娘的调理,安心养病,病情会慢慢好转的。”
然而,郭氏的反应却出乎柳叶舒的意料。她的眼睛只是微微闪动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神色冷淡,仿佛对自己的病情和未来毫不关心。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敷衍应付一般,仍旧默不作声。
柳叶舒心生疑虑,见山匪首领并不急于离开,便出声道:“我想单独和郭夫人谈谈。”她语气虽轻,但目光坚定。
山匪首领略显迟疑,似乎担心柳叶舒会不利于妻子。但思索片刻后,还是挥手示意手下人退下。他不放心地看了郭氏一眼,才慢慢走出房间,将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屋外的寒风轻轻拍打着窗户,屋内却是一片安静。柳叶舒走到床边,坐下身,目光柔和地看着郭氏,轻声问道:“郭夫人,您的病情似乎比表面覆杂得多,您似乎并不关心自己是否会好转。是有什么心事吗?”
郭氏闻言,目光微微波动,但她并未立刻回答。她沈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着什么。随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早晚会看出端倪。我的病,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心里的苦痛……才是我真正的病根。”
柳叶舒听着郭氏的语气,心中明白了几分,便继续问道:“可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郭氏低下头,眼中透出一丝疲惫与无奈。她微微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片刻后,她忽然擡眼,喃喃道:“表面上是为我医治……实则是看我快死了,掳了新的人来做压寨夫人吗?”
柳叶舒微微一楞,随后摇了摇头:“我是暂时被他们挟持。”
郭氏露出了一丝苦笑,轻轻说道:“你真幸运,至少你还有回去的机会。而我……只怕早已没有希望了。”
“我会尽力帮你,但请你也要为自己多留一份希望。等病好了,不管过去有多难,总归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郭氏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过了会才慢慢说道:“我本不是这山匪头子之妻。”
“那日,我夫君来接亲,回去路上被这群山匪截住了。”
“我夫君愿把所有财物奉上,但这山匪头子还是把我们带回了山寨,”郭氏继续说道,语气愈发低沈,“我一开始不吃不喝,想要寻死,但那山匪首领说我从了他,他就会放我夫君一条生路。”
郭氏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如今已经一年有馀。”
“郭夫人,”柳叶舒轻声说道,“我可以帮你,或许有机会逃出去。”
“逃?你可知这里地势险峻,逃出去就是悬崖。”郭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逃了。就算逃出去,山匪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家人。”
柳叶舒看着郭氏苍白的脸庞,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但郭氏的话没有动摇她的决心,如果不采取行动,郭氏将永远困在这座囚笼里。
“我可以找机会带你离开,”柳叶舒坚定地说道,“但如果真的无法脱身,我愿帮你带个信给你夫君。”
郭氏怔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柳叶舒:“这是我的荷包,里面有一张画像。如果我出不去,还请你将这荷包交给他,就说我一切都好。”
柳叶舒接过荷包,轻轻打开。荷包内被缝着一张小小的画像,郭氏小心翼翼地将画像从缝隙中取出,递给柳叶舒。柳叶舒摊开画像,看到画中是一位年轻男子的画像,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和他有关的,这是我手里仅剩的物件了。”
柳叶舒接过后盯着那张画像,心中猛然一震——这个人,她竟然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