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善心 贺二婶已经从旁人口中……
贺二婶已经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贺青云成为县长的事, 被大儿子特意训斥过后,她哪还有往日的刁钻和霸气,只是唯唯诺诺站在后面,尬笑着以示回应。
造成这样的原因, 还有因为儿媳和儿媳婆家那些人教导的由头在里面。刚开始知道儿子攀了高枝后, 她心里是喜不自胜的, 总归算是培养出去了一个, 而她的后半生也开始安然无忧。
虽说当时丈夫遭了难, 但好歹她还有个大儿子可以靠,于是贺二婶就马不停蹄带着小儿子去投奔了大儿子,压根没管贺承志的死活。
她生下来就不是个甘愿过苦日子的料,自然不可能因为丈夫而牺牲自己,她向来走的路都是一步步往上爬,她从不在意是不是踩着人血馒头上去,她只知道她要自己过得好。
奈何原本以为儿媳这种大家闺秀是个软性子,却没想到人虽然温婉, 但做事却极有原则一丝不苟, 哪怕她想拿点家用的银两去为小儿子添几件衣裳,也要经过大儿媳的同意。
她原本是想彻底拿捏大儿媳的, 可不料大儿子家的家当大部分都是大儿媳婆家的, 所有家奴更是只听大儿媳的话, 若不是大儿媳吩咐,根本没有人会关注她。
而她那些撒泼打滚, 吃拿卡要的本领也一样都没能使出来,因为没能掌握经济大权,压根也不能拿捏人心,日子过得既憋屈又受气。
她本想着去跟大儿子诉苦, 奈何大儿子完全站在大儿媳那边,不管不顾她的经历和遭遇,一心只扑在自己的仕途上。
自己和小儿子虽然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但她这心里就是不得劲,她拿捏别人的一生就这么被莫名中断了。
要是贺青云听到这番话怕不是要笑出来,贺二婶就是前半生顺风顺水惯了,之前在家里哄得父兄开心,自己掌握了家里的大权。
嫁给贺承言后,表面上是个受气的,实际上却把家里的钱捏得死紧。
这样的人贪心惯了,想要的无非就是那点权利。
可周县令家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从小就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人,又怎么看不出来贺二婶的真实模样。
贺卓文更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往仕途上向上走,家里的大权就绝不能交给目光短浅的母亲,所以时常鼓励妻子掌控全局。
贺卓武却不像大人一样知进退,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贺青云,但贺青云那声二婶唤醒了他的记忆,这就是他那个讨厌的堂姐。
他不理解,明明之前娘还让他不用怕这个人,如今却好像连话都不敢说。
但他知道的是,这位堂姐腰间的那把剑好看极了,他也跟着教习师傅学了点拳脚,但因为他本身天赋和年龄较小的原因,师傅就是不愿意教他剑术。
贺卓武冷不丁冲了过来,作势就要拔出贺青云腰间的剑,却被贺青云用两个指头摁住。
“你放开!这把剑好看,你把他给我!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要了有什么用?”贺卓武颐指气使,说出的话更是粗鄙不堪。
周围的几人听了都震惊,想不到这种话会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说出来的,猜都不用猜,这必然是大人在他跟前说才会效仿着说。
贺卓文顿感丢脸,虽然也知道母亲和弟弟是个什么样,但如此暴露在众人面前还是第一次。从小在那个家里他就知道,他必须得走出去,要做人上人,才能完全摆脱这种氛围。
而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也让他知道此时必须严厉教训这个弟弟。
贺卓文两步跨了上来,扯开贺卓武的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厉声道,“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道歉!”
贺青云这才认真打量起来这位所谓的堂兄,出手的速度倒是比她快,若是等她处理贺卓武,可就不是打一巴掌这么简单的事了。
显然贺二婶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长子成器,也知道现在要依靠他们,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这段时间的怨气,加上长子用力把小儿子打倒在地上,让她彻底爆发。
“卓文,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弟弟?他可是你亲弟弟啊!”贺二婶立马把小儿子扶起来,端详着他的脸。
眼见脸红肿起来,贺二婶更是彻底开始撒泼,“你瞧瞧,这都给打肿了!还有你啊青云,小孩子不过是说些玩笑话,你瞧着也不拉拉架。”
贺青云早就习惯了贺二婶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二婶这么矫健的身姿都来不及阻拦,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再说了,这可是二婶你们的家事。”
“青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可是一家人。”贺二婶开始卖惨,她想仗着现在人多,对贺青云道德绑架。
“家人?我可没有二婶这样的家人,况且你们现在可是罪人。”贺青云冷笑。
“贺姑娘,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也知道你与我丈夫的关系,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终归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一直没吭声的周怜玉突然出声。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丝绸衣,端得一副世家贵女的模样,仪态自然是没得挑剔,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
“你是说克扣饭菜让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叫家人,还是说我父亲故友资助我的钱全部挪为己用的人能叫做家人?”贺青云侧眸看去,双眼锋芒毕露,她可不是娇弱的小姐,也不是能被喝住的孤女。
周怜玉语塞,虽然知道她这婆母不是个什么靠谱的人,却没想到能做出这么过分恶劣的事。
“非我那点银子,周小姐你相公也没办法在县里读书呢!站在这里指责我,你还不配。更何况,许大人此次传召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审理你父亲的案子。来人!把他们押下!”贺青云擡手一挥,示意身后府衙里的人动手。
“贺青云你敢?我爹是安县县令,我相公可是郡掾!”周怜玉骨子里的东西被激发出来,表面上与世无争,实际上骨子里也早就被周采灌输了唯我独尊的思想。
贺青云冷哼一声,“我自然敢,不仅要压下你们,还要审讯你们。还不动手?”
“小美人好大的魄力,以后可就靠你保护我了。”许昭故作娇羞,往贺青云旁边靠了靠。
贺青云不着痕迹避开,嘴上也是官腔,“那都要多靠许大人在旁边,我才敢下令抓人。”
几人被摁住后,最老实的当属贺卓文。他知道得在什么场合上都不能慌张,才能彰显出自己的气度,更何况有那位大人在,他也不认为自己会锒铛入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舍弃妻子。
周怜玉虽然不耐烦,可看见相公一言不发也冷静下来,他爹那边已经许久没有来信了,也许当真是出了什么事?
贺二婶是最无助的,她没想到现在贺青云这丫头权利居然那么大,要是真跟她翻旧账,那还了得?
贺二婶立马求饶了起来,“青云啊,就算当真是周县令犯了什么事,这也不关我和你堂弟的事啊!看在咱们是亲戚的面上,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为难我和你堂弟了。”
周怜玉眉头紧锁,她原本以为这位婆母只是贪小便宜,爱财了些,却没想到骨子里就是那种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人。之前完全仗着他们家耀武扬威,现在出了事情就想把自己撇干净。
“二婶,有什么事,牢狱里听你说,更何况他们摊上的还只是周县令的事,可你还有当初二叔和我父母的事呢!”贺青云笑着,却说出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贺二婶知道这次是彻底完了,这死丫头必然要跟她翻旧账,以前那些钱让她赔,她也赔不出来呀!更何况贺承志都死了这么久了,就算是翻出以前那些事来,她也不一定都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能认啊!
贺二婶咬了咬牙,决定半个字都不透露。
可她这副模样却没有撑过半个时辰,入牢狱的路上,一路听到犯人们挨打的叫唤声,就让她害怕到发慌,路过周县令发现对方奄奄一息的时候,更是让她如同炸毛的猫。
“卓文,我当初就跟你说不要娶这个狐狸精,你看吧,现在他爹摊上大事了,还连累了我们一家,你的前程和你弟弟的性命,那可都是咱们家头顶天的大事!”贺二婶立马埋怨了起来。
贺卓文却不愿顺着贺二婶的话说,就算他心里可以这么想,也绝对不能表露出来,不然可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成了攀炎附势之徒。
“娘,我娶怜玉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她这个人。现在问题都还没有查清,你不能这么污蔑我的妻子。等查清之后,若是怜玉无罪,那她将永远是我的妻子。若是怜玉有罪,我也不可能就此彻底抛弃她。”贺卓文一身正气,与贺二婶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周怜玉自然被相公的这一番发言感动到了,眼里不免闪出了泪光,原本他选这个夫君,家里父母都是不同意的,觉得他家家庭不好。
可是只有他知道相公对她有多好,就算从城东跑到城西,也要给她买一口她爱吃的,什么事都紧着她,任何小事都不愿意委屈她。
好在她的坚持让父母松动,如今才能嫁的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即使在婚后也对她照顾如初,就连和婆母发生冲突也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贺青云却只是盯着贺卓文,看来这位读出了书去的堂哥确实不一般,城府极深,喜形不于色,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什么违心的话和事都愿意做。
要不是她知道内情,知晓这人从小就给贺盼儿洗脑,说女孩子只是一个嫁人的工具,还一边拿着家里的钱,还一边心安理得在县里享受富贵日子,她或许也会相信这人是个正直的好人吧!
贺二婶见大儿子这边彻底靠不住,精神算是崩溃了,“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想问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把我和我小儿子关进那个又臭又脏的牢房里,也不要对我们用刑!”
“小美人,你这二婶倒是有意思,这牢房都没开始进就怂了,反倒让我想瞧瞧被关进牢房是个什么样子。”许昭恶趣味暴露,他有着丰富的审讯经验,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但贺二婶这样的,确实少见。
“全凭许大人做主。”贺青云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如果不把人关进去的话,此人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如今许昭这么吓了她一下,反倒能炸出些真话来。
贺二婶果真被吓到了,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苍白得紧,不顾周围的狱卒就要往许昭的方向爬。
“许大人!想必您就是这里最位高权重的,我只是一个贫苦的老百姓,您发发善心,不要为难我!”
贺二婶的哀求反倒成为了许昭的亢奋剂,但他也不愿意轻易让这种丑陋的妇人近他的身,擡脚就踩住了人的头,阻止她前进。
“这位妇人说的话倒是有意思,我许昭办案不说成千也有上百,却是第一次听说要发善心的既然你入了牢狱就代表你可能是有罪之人,有罪就得认罪,哀求和讨好可没有用。如果你生了一副好皮囊也就算了,可你瞧瞧现在这里,你儿子和你侄女都比你面相好,你这样的也配在我这里谈条件?”许昭嗤笑,他跟又丑又蠢的人没什么想说的。
得了许昭的指示,狱卒们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把人生拉硬拽丢了进去,然后开始审问。
相比之下,周怜玉和贺卓文还在这唱苦情鸳鸯戏,什么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在娘亲被狱卒拉开后,贺卓武彻底蔫了,他本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小混球,骨子里也遗传了贺二婶的自私,他压根没想过要关注母亲的死活,脑子里全都是关于自己的害怕。
贺青云也算是看彻底看清了这一家人的本质,能同甘不能共苦,每个人骨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根本不曾考虑别人。
“小美人,这家人的审讯,可就交给你了。”许昭故意放权。
贺青云却没有立马接下活,不是因为她能力不足或者想要推诿,而是任何审讯现场,没有两位及以上官员在供词无法作数。
“敢问许大人可是忙不过来,若是忙不过来,那我就邀请陈督护或者晏大人。”贺青云一板一眼问道。
“我不过是跟小美人开个玩笑,这种能够和小美人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不珍惜呢?”许昭笑笑,这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贺青云懒得跟他废话,她并不喜欢许昭这种黏腻的样子,同时也总觉得这人怪怪的。
“那小美人,你打算从谁审起呢?”许昭再次凑过来问道。
“有许大人在,下官怎敢造次?”贺青云还是请许昭先行。
许昭见状也没有继续逗她,自觉走在前面,他选择先对贺卓文和周怜玉两夫妻进行了审问,问的问题也都和问周县令家人的差不多。
周怜玉面对大多问题都紧皱着眉,显然是并不知道里面的事情。贺卓文更是丝毫不慌,神情气闲,看上去所有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联,而他和妻子不过是被误打误撞的抓了进来,甚至还要反问一句,周县令到底是什么罪?
见这两边都无从下手,许昭只好又绕到了贺二婶那边去。
还没等开始审问,贺二婶就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从贺青云的到来,到贺二叔的异常,以及后面带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全部都吐了个干净,只不过刻意把自己所做的事隐藏了起来,把自己也说成了一个受害者。
贺青云和许昭听完,倒也没说什么,他们还得结合卷宗和现在情况去推理分析。
贺二婶却还在一个劲的求饶,想要让他们把自己和小儿子给放出去。
许昭听到这话却来了兴趣,“那你大儿子和大儿媳不管了吗?”
“呸!他都不认我这个娘了,我还管他做什么,既然他那媳妇那么好,就让他和他媳妇自己在牢狱里面。”贺二婶说出的话可绝情。
“你小儿子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方才你被抓了,他可是眼睁睁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生怕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他。”许昭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拱火。
贺二婶一时语塞,却又很快找到辩解的方向,“卓武年纪比较小,遇到这种事情被吓傻了也是正常的。”
许昭不明所以笑了一声,这人倒是会自己骗自己,随后便和贺青云一起走了出去,不再理睬身后的求饶和呐喊声。
针对贺二婶说的有些话,贺青云倒是隐约有了些思路,只是现在不确定,她也不好说出来,更何况她打算先和晏清那边通个气。
“小美人,你这眉头紧锁的是要撞进我怀里吗?”许昭不知何时闪现到了前面,故意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