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疼孩子这事什么时候也少不了朴光散人。
朴光急急火火赶来大都时,小公主已经过了满月宴,据说他是为了等这凤凰牡丹的双面绣。这双面绣那可是刺绣中的极品,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朴光作为一介布衣,为了能得到这双面秀,那可是调用了自己全部的关系。
他喜滋滋的上前瞧着公主白嫩嫩的小脸,伸手想摸一下,被冷琰挤到一边。
“你个老货,不知羞耻,这是孤的公主!”
“你已霸占孤的王子,还想霸占孤的公主。”
“王子和公主多一个人疼岂不是好事?”朴光面带委屈。
“想要自己生去!”
“臣都六十多了,哪能生的出来!”
两个男人为抱孩子争风吃醋,桃鸢只有在一旁捂嘴笑的份。心说我这个亲娘还没捞着抱呢,你俩急个啥。
小萝卜在一旁不解。
“母后,父王为什么推朴光爷爷?”
“大概是因为......朴光爷爷偷吃你父王的罐头了。”
“哦,那小萝卜晚上偷偷给爷爷送两罐罐头。”
朴光的性格就是这样,享不了福,就愿意天天在外面风餐露宿,还美其名曰闲云野鹤,一天能吃伤口热乎饭就不错了,闲云野鹤个屁!
“老鸡贼,你不能光想着云游,得想一招制衡五国的大杀器才行,御国看似稳妥,实则非常危险,被围在中间,一旦五国联合围攻,被灭那是瞬间的事。”
“都怪老总组冷彧对他的儿子们过于信任!”
“下次回来我要看到大招!你可想你的孙子孙女成为砧板之肉?”
一提到孩子们,朴光那是绝对的护崽!
桃鸢正在做运动,兰芷避着墙根过来,桃鸢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她经历过痛不欲生,好似一切都看淡了。很少言语,上次说她喜欢滑雪那算是一天中话最多的时候,估计也是有感而发。自那之后话就更少了。
“兰汀心情好点了么?”
“没有!”
“感情这种事情,我虽贵为王后,也不能擅自决定,冷酷他自己不松口,我不能为了自己人强迫他人。”
兰芷点点头。
“看事情是否有转机把,只要冷酷一天不娶,她就还有希望,告诉兰汀别那么悲观!”
“嗯!”
兰芷搅着衣角,没有要走的意思,桃鸢看着她,让她有话尽管说。
兰芷突然跪下。
“小姐,我想......和散人去......去云游......望小姐......恩准......”
桃鸢停下动作,这一跪她就知道不是小事,她一脸八卦的看着兰芷,兰芷头更低了。
“你先起来说。”
她把兰芷摁到一旁的石凳上。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勾肩搭背的?”
一句话把兰芷臊了个大红脸。
“我......我......”
想起几天前的一幕,兰芷羞愧不敢擡头。
她正在上药时,正赶上朴光来送药。朴光敲了几下每人应答,以为每人正要走时,兰芷急了。匆忙拿衣服包裹自己。
“请进!”
朴光推门而入,却见兰芷衣服不整,放下药就往外走,兰芷叫住了他。
“散人!”
“嗯——何事?”朴光顿住了脚步却不敢回头。
“散人可否帮奴上药。”
“兰汀最近心情不好,她......我自己够不着......”
朴光转身拿过兰芷手里的药瓶。
“我来瞧瞧你的伤恢覆的如何了?”
朴光撩开兰芷的衣服,后背一条条如蚯蚓的伤疤让他揪心,虽然比之前消了很多,但没个三五年恐怕去不了,即使去了,也会留下浅浅的疤痕。其实她身上的疤朴光早都看过了,但那时兰汀在场,兰芷昏迷,所以气氛很正常的医者和病人。
现在......
朴光涂药的手有点抖,但他只能强装镇定。朴光恨自己不争气,自己年龄越大越不正经了?医者给病人看病咋还紧张成这样。
“我身上的疤是不永远好不了了?”
“不,不能,我的药很灵,只要......只要姑娘坚持用......有个三五年就好了。”
“兰芷愿一生为散人洒扫,不知能否换取散人的药?”
“我已过天命之年,姑娘年轻,不可轻贱......”
“散人嫌弃我......脏......”兰芷声音很小,却刺痛了朴光的心。
“不——”
“那散人允了!?”
兰芷忽然转身,胸前一片一览无馀。
朴光手里的药瓶“啪嗒”掉地上,兰芷回过味来,赶紧用衣襟裹了裹。
朴光逃也似的出了门。
桃园郑重其事的看着兰芷。
“兰芷,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人生大事!虽然朴光是好人,可你也不能为了报恩就草草把自己打发了。”
“我想好了,散人是唯一把我当个正经人看待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任谁也不能小看了你!”
“小姐,我和散人都无意大操大办,他上了年纪,我......”
“既如此,你们自己随意把,只记得别委屈了自己!”
这两日朴光正琢磨着该怎么和王后说这事,别看桃鸢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姑娘,其实他内心里挺惧她的。
他怕桃鸢骂他,拐他侍女,老牛吃嫩草!没想到兰芷这么勇敢,直接把这事告诉了王后。
他这个年纪也谈不上情啊爱啊,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心疼。兰芷这辈子应该是嫁不出去了,即使通过权力强加给别人,婆家表面恭敬,后背必不会被善待。与其如此,不如让他跟着自己到处云游,去陌生的地方,倒也不是坏事。
其实桃鸢也了了一桩事,朴光虽然身体健朗,可架不住总一个人独来独往,万一有个伤风感冒,没个可心的人照顾,她总是不放心。兰芷跟着这个老头也受不了什么委屈,朴光还能贴身给他治病。可谓一桩完美婚姻。
***
秋露园虽然顶着外事大夫的名义,现在中都一片祥和,真是没实质性的事做。
他倒真成了宣传的那样,善营生,家财如山!
桃鸢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桃鸢身为王后,可她心里明白,平时必须找点事做,消磨时间,也为生活添点乐趣。
王后虽然雍容华贵,有国家管着,但是那是国家的钱。吃穿住行都要伸手的感觉。国家再有钱那不是她自己的,所以她的生意不能停,自己有钱心里才安心。
在看蔡氏布庄和聂氏匠人账本时,桃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山”,每月固定同一日期从布庄和首饰铺买走一同样的布匹和首饰。布庄在金沙城,聂氏匠人在碧水城,两地相隔千里,如果骑马,大约,如此有规律的购买,绝不是偶然而为。小门小户买不起,大户人家不可能总买同样的款式。
“我说王后老板,管他谁买的,只要咱卖出去挣回银子就行了,谁买的有那么重要么?”
“你懂什么?我现在是王后,万一以后有人陷害我受贿怎么办?或者一些有心人以后拿此来要挟我那又该如何?”
秋露园浑身一颤,看来这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你可把聂氏匠人老板改成你的名字了?”
“那是自然。”
“蔡氏布庄合夥人也改成你的了?”
“改了改了,那蔡老板也不敢用您的名字。”
她让秋露园把买卖契约拿来,对照了一下两个“山”字的笔记完全不同。进一步查证得知,布庄买布的是一个年轻人。去买首饰的竟是鑫鑫钱庄的夥计,他是得了老板的吩咐去的,而他们老板为什么去买首饰,刚开始他是不愿意说的,秋露园使了些手段,他才肯说。他说是一位年轻人在他庄上存了一批银两,让他每月固定去买收拾,买了收拾他也不取回,直接就存他庄上了。
等两方把人像画出来,秋露园和桃鸢都惊呼,这个年轻人不就是烈哥么!
想必是白楚歌为了照顾她的生意,定期派烈哥去的。
这个白楚歌,真是好哥们,讲义气,做好事不留名!但她现在可不是当年吃不起饭的小丫头了,她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她写了一封信感谢白楚歌支持自己的生意,但是真不需要他亲自支持。于是给白楚歌写了一封简短小信。
“白将军好,感谢支持小妹!你无需破费买不需要的东西。若真有心,我在筹谋设立善膳局,收容孤儿和老人,可以把银子捐到善膳局来。桃鸢!”
打发秋露园把信送去去,桃鸢一阵轻松,总算把这件事了了。
***
从转过年以后,各地的手工艺人,各个行业的顶尖从业者便陆陆续续从大都各地赶来,御国出钱出人出场地,供他们搞研究探讨。
桃鸢和冷琰说了很多自己的理念,比如改进犁地工具,改善水车,发展冶炼,提高谷物产量,科学灌溉等等。
那些能人只要实践证明自己的方法可行,便可全国统一推广,提高生产力。
焦照水如获至宝,一项一项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桃鸢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她不想操心太多,社会自有它的发展规律,靠那些能人去推动把,她一小小女子,有自知之明。
有些事她能力有限做不得,但有些事她可以做,比如慈善。
桃鸢和冷琰商量,由她出资,成立善膳局,收容鳏寡孤独。暂无生计得流浪人员,登记造册,可每日给与一餐,不超一月。官府可帮助他们找活计。若无栖身之所,可暂时住在善膳局,也不得超过一月。这是为了防止养懒人。
善膳局接受善人捐款,在善膳局门口竖立功德碑,镌刻所有捐款者的名字,受款和支出都记录账本,每月张贴一次,以确保所有捐的款项都用于救济需要的人,有疑异者,可指出,善膳局查实修正。
冷琰在一旁仔细聆听,这是个绝好的主意。
他想当年那个老者,若当时有善膳局,便不会落得冻饿之死。记得那一年年三十,他独自一人走在清冷得街道,忽黑暗里一声音传来。
“谁?”
冷琰转头,见一瓦砾堆里,有一瞎眼老汉正蜷缩在里面,他衣衫单薄破烂。
“老伯,您怎么不回家?”
“哎,没家了,发洪水,都死光了。”
“官府不是每人拨了五两银子?”
“看不见,都被那些小子抢光了。”
冷琰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竞身无分文!
老板抖抖搜搜伸出手,冷琰急忙上前握住。
“大年夜还在街上行走,想必你也是可怜人。”
老人伸出手,摸到了他畸形得脸和脸上得毛,一声叹息,长成这样,想必是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
“哎,可怜人!”老汉从怀里掏出半块饼。
“孩子,拿着!”
“老伯......”
“吃吧,吃吧,好心人白天给我塞了一个饼。”
冷琰坐在老汉身边,那块饼冷冰冰硬邦邦的,在老汉那里确实难得的美味。
能得子民如此善良,他绝不能负了他们。
第二日他让阿福给那老汉送去银两,可老汉已经不在那了。打听后说是老汉昨半夜已经冻死了,被拉去乱坟岗。
冷琰得知后痛心无比,他恨自己为何不当时就把老汉带走!
如若有了善膳局,这种悲剧便不再发生。
***
自从冷琰认真看了两眼《六理》后,简直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连续读了好几遍,简直爱不释手。
比如把全国土地分给农民,他们自主经营,交一部分给朝廷,留下全部是自己的,朝堂任人唯贤,选才为贤,实行科举制,通过国家考试把优秀的人才选拔出来,让这些人去治理国家,而不是死气沈沈的世家贵族世袭制......
他把羽初叫来,经过几次深入交谈,发现这家夥看似木讷,其实脑袋灵光的很。想当年他爷爷只身前往大都借粮,这份胆识令无数人敬佩,想必身为孙辈的羽初应该差不了。
每位君王都想成为明主,冷琰亦不例外,他决定试一试。
于是由羽初主理,焦照水辅佐的一场改革悄然发起,基于《六理》,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在原有条律基础上,把《法理》融入添加进去,形成一套完善的体系。
桃鸢非常严肃的警告羽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要实施改革,不仅要有强大的毅力,还要做好失败的准备,凡是想改变现在社会秩序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不管搞成搞不成,下场都会很凄惨,凌迟,车裂,五马分尸或许就是最终归宿。
羽初和焦照水都攒了赞气,表示誓死不悔。
为了照顾王公贵族颜面,其实还是保留了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给他们留了封地,但封地的产出也仅供他们还能享优渥的生活,其他不再享有。
他们自然怨声载道,钱没了,官位没了,社会地位就没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御国是政治经济中心,改革的风刚开始在御国刮,很快要求自由的风吹遍了整个中都大陆。
这个信息茧房一旦打开,犹如把蒙着眼睛的布揭开,那漫天都是闪亮的星星。
人一旦开智,社会就会加速发展。
“鸢儿,羽初说他的想法皆是受你启发,你的时代果然遥遥领先。”
“不,也许我的时代在前,也许现在的时代在前,世界是个巨大的轮回。总是盛极转衰。或许这宇宙中,我的时代和你们是平行的,就像我们是两个邻居。我住一个院子,你住一个院子,但是我们中间隔了一堵墙,我们谁也看不见谁。假如某一天某个能人能把这一堵墙推到,两家邻居就能见面了。”
冷琰呵呵一笑,他也无从判断桃鸢说的真假,他只知道他的鸢儿脑袋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桃鸢提醒冷琰,改革必会引起社稷动荡,震慑五国的大鼎已开,必须重新找一个新的武器震慑他们,人心贪婪,都想扩大领地,增加人口,如若没有大杀器,五国会趁机作乱,轻则咬人,重则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