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六岁生日宴会上,璟公主着最昂贵的丝云锦,脖子上西域的红宝石串珠,头上金丝编的耐冬花,阳光下流光溢彩。
“吾儿甚美!”冷琰在一旁满意的频频点头,只觉得他这个公主是世上最美的女孩。
“俗气!甚是俗气!小孩子就是要清爽大方,这些金银珠宝拉低了你们王室的品味。”
“什么是品味?”
“品味?额......就是在一个人眼里,一片树叶和一片金叶子是一样的,甚至你觉得绿色的树叶更美。”
“谬论!简直谬论,一片金叶子可供养十名伍人,一片树叶能作甚?”
“......额......”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如果把那些珠宝黄金换成树叶戴脖子上头上,颇像个野人。
但......
待晚宴结束,桃鸢免不了要说上几句。
“疼子女当有分寸,琼儿是女子,更应该掌握好分寸,她以后是要嫁人的,如果只知道一味的盛气凌人,在夫君面前放不下身段,不知互相迁就互相体谅。婚姻必然幸福不了。”
“找对人就行,管她什么脾气。要那么多规矩干什么,本王就喜欢你不守规矩。孤的驸马必得对琼儿百依百顺才行,否则孤一刀剁了他!”
桃鸢直摇头,妥妥一个女儿奴!
“女孩是该富养,不能只在金钱方面,还要精神富有才好,世间环境不同,人的脾气秉性不同,琼儿总要去适应。”
“我们王族,从来都是他人适应我们,我们从未将就他人!”
冷琰声音铿锵有力,不容质疑,烛光里,桃鸢感受到了他帝王的威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威严是从小的环境,教育,人文,政治,博弈,机变等一点点铸就起来的。
“位卑未敢忘忧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焦照水每每读《六理》开篇这两句话,都感慨万千,这正是他心之所想,他把这两句工工整整写好,挂于书房,每次擡头就能看见。
革新去弊近期在朝堂内外掀起了讨论风潮。
只科举这一条,就让无数贫寒学子兴奋不已,那些无家世无根基的学子可以通过科举这条路进到国家权力机关。
学子们看到了希望。焦照水对此深有感触,他曾经亦是学子们的一员,如今成了学子们的榜样。
一寒士进得朝堂中枢,被封为当朝御史大夫,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按古制士大夫以下阶层想从政,只两条路,一:举孝廉,二:你是天之骄子,天下奇才,也就是说你必须光芒万丈,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方能获得万一之机会。但做的官,一城之首已是最高。
他之前是凭着举孝廉走上仕途。一直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方才做到十偃府尹,这已是他仕途得山顶。
举孝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天天给父母端茶倒水,服侍到老就可以,你的孝心必须感天动地,人人传颂才行。
说起来,焦照水也是一把辛酸泪,他家做些蚕丝生意,也算当地富户,他从小不喜欢跟着父亲做生意,只喜欢研读驳杂书籍。后父亲经商途中染上瘟疫,死了。母亲是妾,大娘子容不得他们,给了些许银两草草打发。
他被举孝廉那纯粹缘于一桩苦难。
他和母亲被赶出家,被迫居于山脚下佃农住的屋子,有一岁接连几天大雨,山上爆发泥石流,把他家的房屋给掩埋了。
焦照水当时在几里外学堂教书,听说家里被泥石流掩埋,疯跑回去,他家已经和山连城了一体。众人皆叹,老母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劝焦照水节哀,可老母是他唯一的亲人。当时焦照水就一个心思,不能让母亲孤零零裹在泥浆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不在了,也要把人挖出来,打扮整齐才能入土。
于是焦照水没日没夜的干,两天之后,终于挖到了他家的房顶,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在一个三角区,竟然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母亲,由此他母亲得活。
众人说,焦母大福之人,必能保的子孙福泽。
此事传遍了十偃得大街小巷,焦照水成就了大孝之名。
才子何其多,但能成就孝名的能有多少?再说了即使孝顺,也不可能时时让人看得见。
平民才子参与国家机器的机会渺茫,国家政道常年被一帮养尊处优的人把持,不思进取,那能有多大进步。
当然羽初属于特列,他虽是贵公子,却整日里忧国忧民。他那些对国家有利得观点,得到王得赏识,却无人采纳。
只有御王敢于启用羽初,也只有御王敢提拔他焦照水。
他和羽初简直就是绝配搭档,羽初定制计划,他负责实施,羽初话少木讷,焦照水圆滑事故,善于经营。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得改革在御国推行开来,开科举,均田地,轻赋税,兴冶炼......
改革在御国试行两年,颇有成效,皆因御王是位雄主,杀伐决绝。
但开始总会有反对得声音。曾一旁支王爷冀王爷,论起来是冷琰的叔,直系他就这么一个叔父,要么说御国人丁稀少,近百年来,一代王就只要一个两个王子,不像其他国王十几个几十个儿子。而御国一直在钢丝上游走,难免很多人觊觎。
这个冀王爷,他就是白楚珣的老丈人,他可算御国王宫贵族的代表。
刚开始有人撺掇着他反对御王。他已过六十,俗话说六十耳顺,明白了很多道理,富贵不过是浮华一场,吃饱穿暖国家安稳即可。
可他那几个儿子可没有他这种觉悟。天天到他面前吵闹,无非是把他们的地分了,肥田少了,佃户少了,家里的轿夫快养不起了,小妾养不起了......老王爷皆置之不理。
但其中一个儿子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老头一激灵。
“父亲,那冷琰是想借着改革,弄死我们这些旁支,如今底层人人敢欺我们,如今佃农得地位快和我们一样高,佃农无知暴虐,待他们翻身,必会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早晚被这些残暴的佃农弄死,若您再不出手,您的儿子们早晚死那帮穷货手里。”
冀王爷躺回躺椅,眯眼思索。
“父亲,您知道冷琰得最终目的是什么?一统中都,像他祖父冷彧那样!”
“一统?”
“等冷琰一统中都,绝不会走祖先之路,他不会再分封侯,到时候由那些贱民治理贵族,我们这些人只得等死。”
于是担心自己断子绝孙的冀王爷,带着一干王室静坐王宫门口,不停上书求御王遵循祖宗宗法。
如今正是改革的关键时期,御王深知自己不能屈服,一旦他稍有松动则前功尽弃。
虽废了刑不上大夫,但正统王族还有豁免权,否则一步到位,王族岂不早就闹起事来。
必须来个杀一儆百,于是御王下令当众对冀王爷施以劓刑。此令一出,众人哗然。
众大臣接上书替王爷求情,冷琰亦是不忍,但若不施行,改革变法将化为乌有。
冀王爷从此以棉布覆面,再也不出门,专心教导他的子孙要以国策为重,以御国的利益为要。
其他人见势,只得老老实实了当起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