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都大陆最近似乎刮起了一股妖风,谣言四起。且都是针对王后的。
这些谣言并非一时一地传出,如雨后毒菇在中都各地一下子齐刷刷冒出。
桃鸢心里一阵胆寒。
这是要“清君侧?”。若只是看不惯她出格的行事作风,只是废除王后倒是小事,若有人想借此掀起腥风血雨,让御国大好形势止步不前,动摇御国根基......
大都恐要变天!
各地的信息雪花一样通过楔子回笼过来。
桃氏本名胥游竺,乃海外妖人,她自幼习武天山,乔装成桃氏女,联合邬氏预谋倾覆御国江山,先于那邬氏媾和,怀上野种,然后以刺杀御王之名,诱惑御王。并为他产下一子,御王被蒙蔽,此子名为御王之子,实为邬氏野种。
刺杀御王不成,桃氏妖女便潜进白府勾搭白将军,欲毁御国柱石,奈何白将军意志坚毅,不受桃氏蛊惑。
妖女桃氏还曾用名聂珊珊,暗中联络四周蛮夷,心机覆杂,图谋不轨,。
六方大鼎五百年来一直安稳无恙,保六国风调雨顺,桃氏一朝封后,便预谋开了荡山,鼎开国运散,鼎内五谷皆随风散去,致使五国国运岌岌可危。
桃氏乃海外妖人最有力的证据,便是聂氏匠人铺的首饰,此首饰乃妖女设计,上面的花朵非中原品种,据说乃是海外岛屿所有,她若非妖女,怎知此花。
据传海外有一岛屿居住着一族,曰夷,实则是五百年前被冷彧赶出中都的东夷妖人,他们逃到海外孤岛,覆仇之心不死,派此妖女祸害中原。
更古怪在于桃氏平时所弹乐曲皆非本朝乐音,听起来离奇古怪,她想用此靡靡之音迷惑众人,让人丧失斗志,沦为她的阶下囚。
桃氏配方所制小食,雪花酥,罐头,蛋黄派皆非中原饮食。
妖女建议全国能人巧匠齐聚大都,必是想在适当时机将其掳走,以发展东夷岛国,或是一举消灭,让中都无人可用。
据传桃氏妖女□□放浪,未回朝时曾私下多次探访羽侍郎,回宫后亦曾在后宫私见侍郎,璟公主是谁的种亦未可知。
......
这桩桩件件必要置桃鸢于死地!
是谁做了那么大一个局?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漏洞,可情急下千头万绪她一时理不清。
***
“王后,该用膳了。”
乙方端来热乎乎的炖鹿肉。桃鸢把碗捧在手里,暖呼呼的。
这隅上坡行宫可不比王宫,十里八荒的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建筑!春暖花开看不出艰苦,冬天在寒风大雪中瑟瑟发抖。
行宫名曰桃夭阁,这是专门为先王后踏青品桃建的休闲小憩场所。砖石灰瓦,中间几根粗壮的廊柱,寒风肆虐那是必然的,烧多少柴火也不暖和,还呛得一屋子烟。
反而那些下人住的低矮的屋子,上头盖满杂草的房子更暖和。
以王后的身份,死撑面子也绝对不能和那些下人住一样的房子。
但她是桃鸢,可屈可伸,她又是极怕冷的,没几天便让乙方给她们腾了间茅草房,兰汀当即把家当搬过去。生起炉火,整个屋子暖和多了。
“兰汀,要随时开门通风,预防一氧化碳中毒。”
“哦?”兰汀不懂什么是一氧化碳,但是一听中毒二字,精神紧张。
若搁以前她可以逃离大都,可现在......王后的身份把她桎梏在这里.
如今她是危险的,而她身边的人也会因她身处险境。
她的每一步可能牵动无数人的命运,所以必须及早安排。
“乙方,听说你的家乡在藻国。”
“回王后,是!”
“可靠海?”
“奴的家乡就在海边,一个叫鳌山湾的地方。”
“海边可有数不尽的贝类,海蜇,银鱼,海胆,偏口......”
“王后博闻,都有都有!”
“你离开家乡多久了?可曾想家?”
乙方陷入了沈思。
“奴离家时不过十馀岁,如今六十有馀,家乡的记忆就只剩海了......”
“落叶归根,你去兰汀那里领了银钱,回乡去吧。”
乙方闻听此言,扑通一声跪下。
“奴是阉人,上不了族谱,离了家就不算家里人了,回去只能给家里人丢脸......”
“去年得了家信,得知一切都好,奴已了无牵挂,再说奴老了,走不动了。”
“你可知御国形式,你们可能被我连累?”
乙方又磕头。
“以前奴跟着先王后,如今跟着王后,皆是奴的福气,虽万死不悔!”
“去把园里其他人遣散回乡把。”
“能留在隅上坡的人皆是无可去之人。”
桃鸢叹了口气。
“王后待园子里的下人如亲人,奴别的做不了,能每日洒扫也算是我等之福了。”
待乙方退出,兰汀安慰桃鸢。
“小姐!兰芷传话来,说散人是绝不相信那些传言!”
“可他一张嘴可回不了那许多人,散人说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传言,只要王不信......就行!”
冷琰并未替她辩解分毫。
“都知道看王的态度。他表不表态又有何区别,我俩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帝心难测,她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
***
白楚歌一整天都坐在书房里,他不敢去见任何人。也不愿见任何人!
他深知她的处境,却不敢开口询问分毫,更不敢给与任何帮助。
王后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那些人怎敢如此编排她和他!
“卫杀,你去善膳局捐五十两银子,顺便......”
他迟疑又很烦躁。
“去去去!捐完就走,写无名氏。”
卫杀刚出门,有人过来敲门,听敲门声音大小就知道是谁,他没有理会。
屋外的人没有放弃,又敲了第二次门。
“进!”白楚歌在书桌前做好。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淳于兰身段轻盈,把茶盘置于书案上。
“夫君,奴给您熬了山药枸杞羹,您趁热喝了。”
白楚歌语言冰冷。
“劳烦!”
“奴还做了雪花酥......”
“劳烦!”
“这点心是奴从王后那里学的,自然没有王后做的好,也算了学了七分样,夫君尝尝!”
白楚歌瞅了一眼那点心,雪白的一块一块的,中间掺杂着花生核桃和芝麻。
他曾听闻淳于兰和王后交好,果不其然。
他拿起一块雪花酥放于嘴里,满口酥香。
“额......淳于小姐,手艺甚好!”
白楚歌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女子,直呼名字他叫不出口,夫人他更是叫不出口。每次碰见都很尴尬,所以他尽量避免和淳于兰见面。
白楚歌自从被撤职回府,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吃住均在此,书房内安置了一张行军床上。
淳于兰的寝室他绕的远远的,从未踏足一步。
“夫君,书房寒冷,不如搬到卧房……”
“我已习惯!”
雪莲去抱行军床上的铺盖卷。
“住手!”
白楚歌一声暴怒,雪莲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
“出去!”
淳于兰见白楚歌软硬不吃,只好使了个眼色,和雪莲出了书房。
“小姐,你可是是丞相之女,白将军怎可如此对您。他如今什么官职没有……”
淳于兰想不明白。
同为女人,她到底和别人有何不同?
***
听闻御王要纳妃充实后宫,中都一派躁动,这么些年,御王身边只王后一人,从未有过纳妃的想法,大臣们每每提出广纳后宫,皆被王否决。
大家皆知王与后情深,渐渐便不再有人提及此事。
今时今日王竞主动提出要纳妃,整个御国自是欢喜。此事交由吏部遴选适龄女子,待一波波筛选过后,出挑者自会留下。
御王不选则已,一选就选了九个!封了四妃三嫔二应答。
被选出的九个女子个个美若天仙,听闻御王对她们极好,赏赐的绫罗绸缎堆满了整个寝宫,御王时不时去她们那里用膳谈笑。
其中一妃子御王甚是喜欢,夜夜留宿,笙歌艳舞,不思前朝,但奇怪的是不久暴毙宫中,听闻是因专宠太盛,承受不了王太重的阳气所致。
虽则如此,其他妃嫔亦是盼星星盼月亮期盼御王来一回。
***
听见有人敲门,兰汀打开,却见四下无人。
不远处的桃枝微微颤抖,碎雪飘忽而下,她迟疑间低头见门口一篓子银碳,满眼惊喜,这可是好东西,兰汀把碳挪进屋里。
“谁送的?”
“还能有谁,武功如此之高,做事不留痕迹,必然是某人的心上人。”
心上人?兰汀一下悟过来,脸上又羞又怒。
“奴才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只说不娶你,又没说不喜欢你。”
“谁要他喜欢!”
“没想到我们三个最幸福的竟然是兰芷那个丫头,有朴老头精心照顾,我也算安心了!”
“兰芷有身子四月有馀,生产时正好春天,就暖和了。”
“朴老头老来得子,定宝贝的不得了,终于不用缠着我那俩崽子。”
说到这里,桃鸢有些颓然。她想孩子们了。
“小姐,要不咱回去把?”
桃鸢关上门,一肚子火。
“不行!这次是他做错了,我绝不低头。他必须和我道歉才行,夫妻是相互尊重互相理解,不是监督,更不是控制!”
她私下和阿福交流过,这次实属是王的问题,小气了,王后这么好的女人有人爱慕那不是正常的事,只要王后一心向王即可。
可谁敢说教王?
***
听阿福说王后住进下人住的茅草屋里,冷琰气得一拳打断了一根柱子。青羊殿屋顶落下一堆瓦屑,阿福赶紧命人过来修缮。
“鸢儿,你这纯粹跟孤过不去!堂堂御国的王后住茅草屋,传出去丢谁的脸?御国供养不起你还是我冷冷琰供养不起你?”
阿福心疼王的手,亲自给他包扎,被王推到一边。
“听说王后的手和脚都生了冻疮。”
“别和孤说,孤才不会心疼,孤不会去接她!”
阿福心想,你就嘴硬把。但王后——怎么就不能服个软,认个错!他看的明白,王哪里舍得了她,他是气不过王后心里有别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后眼里只有王。
两个倔强的人一旦较起劲来,谁也捋不开,除非他们自己想通!
“王子和公主想他们的母后了,公主要去隅上坡,被老奴拦住了,现在太冷了。怕冻着公主。要不奴接王后回来,隅上坡......它冷!”
“谁去贱人之地,孤刮了他!”
嘴上这样说,夜里,冷琰还是避开所有人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他撇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阿福。
“孤闷了,出来透透气!你跟出来作甚?”
“天冷,阿福给您备了狐皮大氅。”
冷琰瞅了一眼那大氅,分明是他让典衣局新制的,还是女人的款式。
“你怎知是给她的?”
“老奴不知,老奴只是看着暖和就随手拿来。”
阿福一脸诚恳。
茅草屋前,冷琰一脚踢开木门,站在屋中。屋外雪映得屋内场景清晰可见。
小小的室内倒是暖和,布置简单,墙角床上,南北各一人。
冷琰一肚子气!,都这么大动静,这俩女人睡这烂沈,被贼人掳了去都不知!
他装模做样咳了两声,依然没有动静。
“王后?王后!”阿福在门外叫起来。
冷琰神情紧张,觉出了不对,一步跨到床前。
“鸢儿?鸢儿?”
桃鸢无任何回音,她没了气息,身体软软的。
“桃鸢!别给孤装死,孤铁石心肠!你这套对孤无用!”
虽是如是说,他抓过狐皮大氅,裹起桃鸢,飞奔出去。
“王?王?且注意脚底!”阿福紧跟其后。
抱着桃鸢,冷琰直接跳进朴光院子。
朴光甚是警醒,听见动静,顿觉不妙,他把兰芷的手从自己身上轻轻拿开,给她窝好被子,刚出卧房但见冷琰抱着个人立在厅里。
“老头!”
“王?”
朴光点起油灯,看见王怀里的桃鸢,也是一惊。
“王后?”
冷琰把桃鸢至于卧榻上。
朴光立即往王后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他搭脉,脸色阴沈,稍许开口说话。
“王后吸入过多炭气,导致呼吸闭塞!”
“快,开窗!”
阿福赶紧把四周窗户打开。
“王后她可无事?”
“就看王后能不能缓过来……她吸入过多炭气……”
冷琰一阵眩晕,但此时他绝不能倒。
兰汀也被惊醒,披衣出来,看见躺榻上王后,差点惊呼出声!
“祖宗,你就不要添乱了!好生修养着!”
看兰汀着急的样子,估计不找点事做,她心里安稳不了。
“去找把扇子。”
兰汀不停的给扇扇子。
“我去配药!”
快熬到天亮时,桃鸢终于手指微动,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鸢儿?鸢儿?”
冷琰眼里涌起眼泪。
他好似一夜瘦了十斤,憔悴无力!
桃鸢挣扎了两下终于擡起手,轻轻抹掉冷琰的泪。语气轻柔心疼。
“琰,别哭——眼睛怎么熬红了?”
“琰,别太累了,有我!”
阿福眼泪哗哗的。他一直知道,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答应我,不要再吓我!不要再吓我……”
冷琰浑身颤抖,紧紧握住桃鸢柔弱的手。
“琰,你看你都瘦了,让啊福多给端碗鹿肉。”
“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孤再也不让你一人……”
桃鸢感觉周围很陌生。
“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话出口的同时她猛然想起来了。她正在和冷琰冷战,她不是应该在隅上坡草屋里!
“这是哪?”
“这是我们的住处。”兰芷上前,抹了抹眼泪。
“我怎么了?”
她猛然警觉。
“我一氧化碳中毒了是不?”
“我早嘱咐那丫头窗户留个缝?”
“兰汀怎么样了?”
“她没事,让冷首领给送了药,乙方说她已经醒了。”
“我就说这个丫头不靠谱,肯定怕我冻着,把门窗都封死了。”
“要不是孤去的及时,你早死了!”
桃鸢看向冷琰,眼睛里充满敌视和狐疑。
“冷琰,你又监视我!?随时随地监视我?”
“我?你是孤的女人,孤监视你岂非理所应当!你整个人皆是孤所有!”
桃鸢挣扎着要下床。
“你个人渣,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不想任你随意摆布......哎,你干嘛......”
朴光,兰芷,阿福皆一阵叹气,这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画风突变......
冷琰不管她挣扎捶打,扛起她,一路送进了凤栖宫的床榻。
并下令!
“自今日起,王后不得离开凤栖宫半步!”
“冷琰——你专制——你无耻——”
凤栖宫院外站满了侍卫,寝殿内围了一圈炭火,每盆炭火有专职宫女侍弄,十二个时辰不许灭,不许起烟,定时开窗通风,宫内成了真正的暖阁,桃鸢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觉得非常舒爽。
但她也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圈禁的命运,这一回恐一辈子都逃不了。
王后,只能被废除,幽禁,意外死亡。
永远不可能和离,改嫁,隐居,避世!
“琰,请还我自由!还我自由好么?”
“没孤的王令,谁也不许放走王后,否则,诛九族!”
冷琰不容置疑的目光逼的她无处躲藏!
她感受到冷琰强大的威压,不明白本来关系不错的两人缘何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你,一朝是孤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你要逃离,休想!”
“琰,咱们好聚好散不好么?”
“你要把孤推给别的女人?孤满足你的愿望!”
“你要去找你心念的男人?休想!”
冷琰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世,她却只把他当成过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冷琰把她推到暖炕上,这一次冷琰用暴力占有了她......
她彻底被软禁起来......
***
冷琰牵着琼,跟在后面,走出了凤栖宫。
他日日让孩子们来看母后,却不让他们长时间呆在这里。
“父王,为何不让母后出凤栖宫?我想让母后陪我雕冰雕。”
“你母后总想离开我们?难道琼儿以后想见不到母后?”
“琼儿想日日见到母后!”
“那你和玦儿都帮父王看着母后,让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们。”
“嗯!”
阿福简直没眼看,一个王为了留住一个女人,各种招数都用上了,连个小孩子都骗。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在后面小声说到。
冷琰眉头一皱,止步回头。一脸严肃!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擡头看树上的雀儿。
冷琰看他儿子的样貌竞越来越像她母后。
他小小年纪,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
“竖子,你说什么?”
“若真是竖子倒还好,不用承担王子命运!”
“都谁教你的!谬论谬论!”
“我身为王子,继承王位是我必然的使命。我必须要为这个国家劳碌一生,自己喜欢的事恐怕干不了,最后可能还落个昏君,暴君的下场。没有几个能善终。”
“朴老头,你天天教授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给?”
“无需恩师教我,史书上自有记载,母后给我讲过很多帝王的故事。”
这小子悟性明显已经超越他了,他在这个年纪还未体会到这些。
“父王,您新纳众多妃嫔,也该生个一儿半女的。”
“这也是你母后说的?”
“父王你要雨露均沾,体会别的妃嫔的好,就不会对母后执着如此,越是执着越是伤情,这是母后和兰姑姑说的,我觉得母后说的对!”
“这么小就不学好!你以后待如何?”
“我觉得我以后会多纳几个女子,平等对待。不对一人专宠,不陷进情感。”
冷琰哼哼两声,不屑一顾。小子,你还年轻,懂个毛球!
“那是你没遇上喜欢的人,大言不惭而已,在遇到你母后之前,父王觉得天下女子都一样,美丑都分辨不出,可自从遇见你母后......”
“父王您真该多生几个王子,选贤能者继任王位,对御国有利。”
“小子,你就是天生的王位继承人,你不继承王位,你想干嘛?!”
“我想研究飞机,轮船,印刷,冶炼……”
“那些自有人替你做,你把御国治理好,把中都治理好,这是你的天职。”
看枝头雀儿飞出了院外,长叹。
“这就是我的血统命定的一生。但我不会逃避自己的命运和责任,我会把御国治理好,让国家安定,人们富足!”
冷琰有稍许宽慰。他不得不承认,其实玦和自己很像。小小年纪就要背负很多。必须要比别的孩子想得多,想的远,想的深。
“父王,您不要和哥哥吵架!”
“我们没有吵架,我们只是交流......交流而已。”
“父王,琼爱您!爱母后,爱哥哥!”
冷琰抱起琼,感叹还是女孩儿贴心!亏得她是女孩,只需无忧无虑的长大,无需尔虞我诈。
***
一日,兰汀气鼓鼓的回到凤栖宫,看见桃鸢勉强笑了笑。
“怎滴?御王又去某个妃子那里寻欢作乐?”
“王怎可如此对王后?”
“我自逍遥,管他作甚!距离产生美,我们也该适当分开,反思自己的优缺点。”
桃鸢虽则如此说,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毕竟她付出了实打实的真心。
“那些妃嫔简直不把王后您放在心里!她们乱嚼您舌根,说的不堪入耳。”
“无非就是我是妖女,沾惹男人之类的!”
“她们还说您年老,失宠,令王厌恶,王欲废后。”
“任她们传去!嘴长别人身上。”
“她们还说......要给王生下正统血脉,废除野种......”
桃鸢暴怒。
“谁要敢动我孩子分毫,我必和她们拼命。老娘我现在之所以窝在这里,是不想出动,但凡她们敢触我逆鳞,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桃鸢被软禁是不许接宫外任何人的物件,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白夫人,因着白夫人时常进宫,又和王后一向交好,冷琰倒是对她网开一面。
白夫人依旧时常送些点心过来。桃鸢也照单全收。
有一日兰汀在一个蛋黄酥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安好”两个字。
她悄悄拿给桃鸢看,那笔记是白楚歌的。
“安好!”
桃鸢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她冷静下来细想。
据她对白楚歌的了解,他不是搞这种小动作的人,他即使真的想帮助她也绝对会不露声色,就比如派人买她的首饰,只做不说。
到底是谁模仿了她和白楚歌的笔迹?
***
冬至这天,四妃之首德妃在后宫搞了个宴会,说是宫里头一回这么全乎,妃嫔们凑一起热闹热闹。
王居于上首,后在其左手,德妃在其右手。
“德妃辛苦了!”王对其安排布置甚是满意。
德妃颔首,回以微笑。
因着王纳妃的时日王后不在宫里,那些妃嫔没有拜过王后便各自住进了宫里。王后回宫后,又被王软禁了起来,各位新人自然又有了不拜见王后的理由。
今日桃鸢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女人。
跪拜过后,宫宴开始,妃嫔们自不敢正视王后,只敢用眼角馀光偷偷看一眼,虽然她不受王宠爱,但毕竟位分在那。
她们不敢直视王后,桃鸢却无此顾忌。她把冷琰新纳的妃嫔从头至尾看了个遍,新人果然个个美若天仙!
她眼光所到之处,妃嫔们皆低头乖顺。
一圈看过,她收回眼神,转头看了一眼冷琰,怪不得他看起来精神不济,腰背不直,这么多美人在怀,夜夜生欢,谁能扛得住!
她和冷琰终究走到了这一步!貌不和神也离!
桃鸢举杯。
“恭贺王纳得美人,为后宫增光添彩,为王家开枝散叶,各位妹妹侍候王辛苦了。”
这第一杯酒不该是王先领起,怎叫王后抢了风光?坐下众人见王未举杯,皆犹犹豫豫。
她们在等王得反应。
王半睁眼半迷糊,迟迟没有触碰酒杯。
这么不给面子么?算了,桃鸢酒杯触到唇边,就要一饮而尽,饮完酒,她也算完成出场任务,该撤了!
她很识趣,今晚是王和妃嫔的主场,她可不想在这当个碍眼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且慢——”
众人擡头。
“王后就这么急着回凤栖宫?孤挑的这些女人不止容貌出众,歌舞更是一绝,王后定要留下来观一观。”
冷琰这是要给她难堪,还是期待着宴会上的女人们给她难堪?
“王,我有些不适......”
“听闻王后颇有诗才,这是着急回去写情诗......给孤?”
坐下有人捂嘴偷笑,她和白楚歌写诗传情的事大都早已人尽皆知。
桃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安稳做好!看这些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不回了,看戏!”
一妃弹琵琶,一应答做皮影之后,上来第三人献艺,要舞一曲《婆娑月》。据说此舞以轻盈飘逸柔美着称。
桃鸢懒得记舞者名字,也没必要和这些女子打交道。她心里盘算着,这王宫是呆不得了,她是要想办法出去的,可天下之大,她又该去哪呢?
期间那舞者频频向她示威,眼里尽是轻蔑之色,扬起的纱裙略过了她的酒杯。桃鸢只当没有看见,觉无聊。
瞧着冷琰起身如厕,桃鸢打算溜之大吉,让这些女人自己斗去吧。
就在她起身之际,那舞者一根绸带竟然甩到她身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这是在明晃晃的挑衅王后的权威。
“你对王后怎可如此无礼!”
桃鸢抖了抖胳膊,甩甩手腕,按住兰汀。
“乏了,回去睡觉!”
那舞者捂嘴轻声一笑。
“王后,见谅,不小心抽到你了!”
本想放她一马,没想到她用了“抽”字,且着重强调,这还能扰得了她!
桃鸢擡头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得意忘形!
“王后姐姐,这么早回去暖被窝?恐王是不会去的?要害姐姐空等了!”
四周一片讥笑。
桃鸢起身,直逼那舞者身前,擡手一个巴掌。那舞者转了两圈,惊惧捂脸后退。
“你们也只配给王暖被窝,而王,只能给我暖被窝。”
周围讥笑之声停止,坐于德妃旁边着绯色衣服的妃子站起来。
“王后年老色衰,恐污圣眼,如今软禁凤栖宫,伺候王此等大事,不劳姐姐忧心,我等自会竭尽所能,替姐姐伺候好王上!”
重头戏开始了?有人出头了?
“姐姐前朝后宫皆无人支持,在这后宫也难立身。姐姐凭着勤王之功立的王后,如今天下太平,姐姐也该知进退,该及时让出后卫,让有德者居之,方可保姐姐后半生无虞,也可保的姐姐一子一女平安不是?”
那舞者见有人撑腰,身子又站直了些。
桃鸢本欲出厅,听的如此不敬之言,脚步顿住,猛一回头,凌厉之气扫过,那绯色服饰震了一震,随即发觉自己失态,挺了挺腰肢。
桃鸢边走边活动关节,声音‘啪啪’作响,老虎不发威都当她是病猫!随便阿猫阿狗竟然欺负到她头上了。今天就要让她们见识见识她的厉害,成为她们一生的阴影。
桃鸢蹬地,跨步,惦着廊柱一个行云流水落在那绯色衣服面前,借势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华丽的头饰叮当掉了一地。
那女子整个身体后仰,雪白的脖颈子露出一片,桃鸢左手持匕首,刀尖划过她光滑的肌肤。
“给你把刀你敢杀我么?我却敢杀你!”
一屋子人呆若木鸡,身体像被钉子钉住。
“王后......饶命......”
绯色衣服几乎喘不上气。
“这是御国的王宫!我是御国的王后!只要有我在!谁搞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本后必将割破她的喉咙。”
她把那妃子往上一提,一脚踢出去,那妃子整个身体硬生生撞开厚重的木门,落在院中,院外砸了个雪窟窿。
“这招就叫‘美人斩’!”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只觉浑身上下一阵疼痛,骨头碎裂。
那绯色衣服的侍女飞奔着出去,把她从雪窝里扒出来,她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
如果不是有厚厚的雪垫背,估计当场一命呜呼!
桃鸢脚蹬在案几上,掐着腰。
“外面那个跪三个时辰!”
恐怕能不能活命还两说。三个时辰?这是不给她活命的机会!
“一个个的毛丫头也敢和我耍心眼!只要我在,谁也别想搞宫斗那一套!”
“等你们一个个真有本事爬上王的龙床,再来和我叫板。”
阿福在一旁不住咂舌,王后还是那个王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王宫抖三抖!
厅里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管王如何冷落,只要她还是王后,便有王后的威仪,谁也不能挑衅!
此时冷琰从□□走进来,端坐在正中,眼见面前一片凌乱,那些平时一个个花枝乱颤的女人皆噤若寒蝉。
桃鸢撇了正坐上的人,一个回身,跳起,正好落在王的大腿上,千娇软语。
“王,您可回来了,鸢儿等您等的好辛苦。”
冷琰浑身一颤,她还是喜欢有些粗野的桃鸢,人一反常,准没好事。
果然桃鸢手里的匕首抵在他的肋间,在他耳边私语。
“给个面子,抱我回寝宫,他日我必还你恩情,否则戳穿你肋骨!”
冷琰唇角翘起,在她耳边低语。
“鸢儿,抱就抱呗,耍这些心眼,我哪回不是任由你驱使,用得着暴力?”
他把桃鸢凌乱的头发拨到两边。
“吾妻,真是一刻也不舍离为夫!”
“我亲爱的夫君,奴家想您想的紧,心也疼,肝也颤,恨不得变成您的掌中珠,日日被您握在手心!”
阿福在旁听的一阵痉挛。
冷琰把桃鸢打横抱起。
“吾妻管理后宫辛苦,必是劳累了,让为夫抱你回去,顺便给爱妻暖被窝。”
“臭不要脸!”桃鸢咬着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