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玦四岁时,朴光如约归来。
玦行拜师礼后,朴光像变了个人,对玦要求极其严格,近乎苛刻。
生活上亦不似从前疼爱,玦不再有新的玩具,朴光给他带来的是南方糙米,黄土高原块茎,并让他吃下去,并告诉玦那里的人如果想得活就只能吃这些。
朴光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再加上他常年在外游历,阅历丰富,体验真实,可谓书本结合实际的典范,桃鸢旁听过一回,莲莲给他点赞。
如今授业已三年,玦七岁了,俗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小孩子总爱调皮,这是他们的天性。
有一次朴光在拿着课本认真讲课,玦在纸上画了一幅漫画,朴光穿着裙装,胡须飘然,嘴里吊着一支牡丹,露出一条大长腿,左手搭腿,右手扛着一杆长枪,样子甚是潇洒。
朴光一低头看到此画,两眼一眯,觉得很有创意,待回过味来,暴怒!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先生且慢,未画鞋子......”
“何人教你?”
“无人!”
“那何来此画?”
“我看母后桌上有此画,觉得有趣。”
身为娘亲,王后,一国之母,竞给亲儿子看此等歪风邪气,朴光拿着漫画气势汹汹找桃鸢,桃鸢看后赶紧揉起来,撕碎!
“呵呵,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没想到她无聊的时候画的漫画,竟被玦学去了。
“光,休得怪小姐,小姐定是无心之失。”兰芷怕朴光说出伤害桃鸢的话,赶紧过来打圆场。
光?两年未见,这俩都这么腻歪了么?
两年的陪伴,她和朴光已经相当有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已知其意。桃鸢放心了,如此即便有一天朴光驾鹤西去,兰芷馀生心里也是暖暖的光明的把。
“老头,我知道错了,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朴光贼溜溜的盯着桃鸢。
“你那飞机到底能不能飞?如何飞?”
“额?这个......等我给你画更多细节。”
朴光满意的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拉上兰芷。
有人欢喜有人优,看兰芷和朴光琴瑟和鸣,兰汀也只有羡慕的份,经过桃鸢时不时给她开导,她逐渐想通了些。
“冷酷并非因为不喜欢你而拒绝你,他是因为使命离开你,他不想让自己分心,更不想有软肋。”
尽管如此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很强,兰汀看见有宫女接近冷酷,不管任何原因,就会心生嫉妒,像狮子一样警告闯入者并宣誓自己的领地。
久而久之,谁也不敢靠近冷酷。
她虽贵为王后,别人的感情也不好干涉,还好他和冷琰之间心意相通,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
“王后,白夫人求见。”兰汀过来通报。
这外面大雪阻路,淳于兰竟然又来了,要知道将军府可是离着王宫有几里地。
“让她进来。”
最近这个白夫人是三天一请安,五天一问候。桃鸢也算是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但朴光提醒她:君臣有别!
桃鸢回过味来,白夫人在自己面前从未失礼,说话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她只以为这是她的个性,想来那是她有分寸,知道收敛自己。
“君臣亦近亦远,亦疏亦密。”
“防人之心不可无!”
桃鸢觉得朴光说的对,可她总觉得和白夫人投缘,给人感觉柔弱,面善。
她之所以不想见她如此频繁,是她礼数太过周全,和她交流就一个字:累!
“妹妹来了!不要那些繁琐礼仪。”
桃鸢笑脸相迎,示意她不必行如此大礼,但白夫人依旧恭恭敬敬的下跪,行礼。尊敬至极。
“拜见王后!”
“妹妹快请起!”
雪莲扶淳于兰起身。她热情的拉着桃鸢的手。
“礼数不可废!行过礼之后妹妹方可敢敞开心扉和姐姐谈笑。”
“姐姐猜猜妹妹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核桃牛乳酥?”
淳于兰摇摇头。
“绿豆糕?”
淳于兰又摇摇头。
“姐姐不要猜了,姐姐定猜不出来。妹妹这次做了蛋黄酥。”
“蛋黄酥,按照我给你的方子?”
“夫人为了做成这蛋黄酥,这两日整日呆在厨房里,被柴草熏得咳嗽......”
“雪莲,休得多言!”淳于兰口气严肃,雪莲低头乖乖退到她身后。
桃鸢不知她是单纯的对自己好,还是有求于她。这种套路多了去了。
“妹妹辛苦了!”
“姐姐快来尝尝!”
兰汀接过蛋黄酥,拿到隔壁房间。
“女婢去给切开。”
大家都知道这是去试毒,这是王宫的规矩,凡宫外送进来的吃食,都要试毒,但没有人为此尴尬,规矩就是规矩。
“王后,请品尝。”
桃鸢拿起一块送进嘴里。
“妹妹的手艺进步神速,好吃。”
“王后喜欢就好,奴反正无事,日后定多做给王后品尝。”
“辛苦妹妹了。”
“妹妹还想尝试做雪花酥,不知姐姐可否把配方写给妹妹。”
“王后最近有些操劳,恐有不便。”
兰汀上前阻止。
淳于兰起身赔罪:“是妹妹的不对,不该让王后操劳过甚。”
桃鸢不喜欢这种推推搡搡,一进一出繁琐的社交。
“做雪花酥很简单,我给你写个配方。”
“如此多谢姐姐!”
正说着小公主从院外跑进来。
“母后,快去瞧,哥哥在书院里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比假山还高,超过房梁了,院外都能看见雪人的头。”
“琼儿,慢点!”璟公主兴奋的描述着雪人之大。
桃鸢捂了捂她冻得通红的小脸。
“拜见璟公主。”
“白姨姨请起。”璟的声音稚嫩又清脆,但因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
“小公主,快让姨姨看看,长高了!”
“姨姨,你好漂亮。”
“谢谢小公主夸赞,小公主比姨姨漂亮百倍呢。”
她从背后变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一脸宠爱的交给璟。
“自己打开看看!”
璟公主把小木匣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小心的拉开,里面躺着一套缩小版的五彩琉璃杯盏,璟看到后两眼放光。
“真好看。”璟自顾自摆弄起茶壶杯盏,玩的不亦乐乎。
“妹妹费心了,你别老惯着她,她该娇纵了!”
“女孩子就是要娇纵些才好,这以后呀才能拿的住夫君。”
说完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王和后伉俪情深,真羡煞旁人!”
“妹妹不可妄自菲薄,妹妹天生丽质,聪慧温软,想必白将军喜欢的不得了。只男人粗狂,常年征战在外,一时未回过味来,待他晓得白夫人的好,定日日缠着夫人,到时想见白夫人一面都难。”
“姐姐忒会取笑人。”
***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三年间,各行各业革新已颇有成效,佃农自己得了土地,积极性提上来了,自己的土地精心打理,产量上来了,交了税后,馀粮足够丰衣足食。整个市场更开放,手工业者无需再经过一道道盘剥,直接到官府半个通商证便可直接经营,地头恶霸被严厉打压,营商环境开明,商人获得更多利润,便可扩大规模招收更多工人,人人皆可有事可做,有饭吃有衣穿。社会上流氓无赖少了,一派安定祥和。
因者各个行业的顶尖者皆齐聚大都,每个行业一时间突飞猛进。冶炼工艺更进一步,造出的大弯刀,吹发可断。研发出了三棱箭头,中箭者基本不得活。更绝的是桃鸢只提了几嘴,那些匠人竟然真的设计出了铁皮船,交由兰陵君的造船厂,他们竟然真的造出了铁船,装货又多又不怕撞。
此情此景各国平民看在眼里,有能者皆跑到大都赚取更多的银子,无能者亦可来大都谋一份差事,保证养家糊口。忧国忧民者,欲强迫王紧随御国步伐,施仁政,济万民。心怀不轨者皆跃跃欲试,想把这水搅浑,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各国王整日忧心忡忡,眼见御国军事经济实力越来越强,人口越来越多,由原来各国势均力敌成了一枝独秀。如果放任御国再这么发展下去,御国一国灭五国绝非空谈。
各国王亦想效仿御国革新变法,可奈何他们没有御王那样的魄力,再者他们国内王族势力盘根错节,改革意味着削弱他们的权力和待遇,所以他们遭受到了强大的阻扰。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冷琰端坐于青羊殿,凝眉思索。
御国看似一派繁荣,实则已经暗潮涌动。
革新变法到了最关键时期,如能过了这关,后面御国便可一骑绝尘,如果被干扰阻挠,那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事已至此,他不能再让御国回到之前的颓废,千难万险也只有一条路。
前进,不顾一切的前进,即便拉上整个中都,绝不能让整个社会后退!
他秘密召见了扫北大将烈哥,征西大将军元佑,并丞相淳于敦,御史大夫焦照水,侍郎羽初和王子王师朴光,在荡山泡了一晚上温泉。
白楚歌因怠战被拿了职!
这事说起来也怪,现在大雪封路,草原一片苍茫,别说阿伊努达大军,就是草原狼都看不见一只。御王却下令让白楚歌追击胡军,必拿阿伊努达首级来见。
阿伊努达上次被赶进原始森林,再没在草原露头,他和他的族人仿佛世间消失一样,无半点音讯,人们猜测,林间茂密,瘴气横生,野兽凶猛,大烟泡隐藏于枯叶之下,沼泽遍布,能活着走出去都是奇迹,说不定他和族人早已湮灭于密林间。
就这么个连影子都找不到的阿伊努达,御王下令让白楚歌必须提头来见,这明显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白楚歌被撤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桃鸢了解此事以后甚是不忿,她直接去青羊殿找他理论此事。
冷琰看上去很不悦。
“王后从未参与朝堂官员任免,亦说过不喜参与朝堂之事。”
他叫他‘王后’,语气中的冰冷让桃鸢心里一寒。
“为什么要罢免白楚歌?”
“文书里已说的明明白白,王后要质疑本王?”
“你纯粹是为难人!”天寒地冻,阿伊努达傻呀,跑过来自献人头?”
“王后疑心本王,相信他人?!”
“我只看事实!”
“这就是事实!”
冷琰大手一挥,一摞纸飘飘悠悠的落下,桃鸢捡起一张。
这竟是自己的笔记。
“白大哥,西北风沙可大,天气可冷,给你寄去一件毛坎肩,可贴身穿,保暖!”
“楚兄,过几日立冬,别忘了吃饺子。”
“吾妹,西北苦寒,唯尔暖心!”
“吾妹,秋季干燥,多食梨汁配枸杞。”
“白大哥,玦儿和你一样勇猛,能拉弓射白兔。”
......
这都从哪冒出来的信。
“冷琰,这不是我写的!白将军也不会写这样的信!”
“亏得你是一国之主,这么拙劣的手段你也信?这是典型的离间计,栽赃污蔑!”
“这总是王后写的把?”
他又甩出两张!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白将军好,感谢支持小妹!你无需破费买不需要的东西。若真有心,我在筹谋设立善膳局,收容孤儿和老人,可以把银子捐到善膳局来。桃鸢!”
“这是你留给白楚歌得信!”冷琰疯狂的拍着那张泛黄的纸。
桃鸢大为震惊,她突然觉得眼前人如此陌生。
“你竟然截取我得信,这是我的私事。”
“王后无私事!你的私事既是国事!”
“你竟然一直在监视我,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
“你是孤的王后,孤乃天下之主,有权监视每一个人!包括王后!”
“我不是你的私产,我说过不做你的笼中鸟!”
“王后的心,是否早跟着白楚歌飞了?”
“我的心跟着谁飞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别想圈宥我!”
王和后吵这一架,整个王宫安静了好几日。王和后成婚多年,向来琴瑟和鸣,谁也不知为何吵得如此凶。
王后搬去了隅上坡,一连几日谁也不见,只在暖房侍弄花草。
谁也不敢上书请王请回王后的事,但凡碰到王后两个字,轻则仗刑,重则罢官,朴光刚开口就被御王堵了回去。
“老师,父王因何生母后的气?”
“额......”
“朴光爷爷,琼儿要去找母后,琼儿要去找母后......”
“好,过两日你父王消了气,我们就去把你母后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