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母后,您勿再伤心,儿臣一定寻回王妹。”
玦亲自奉上一碗银耳莲子羹。
“王妹失踪,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人敢轻易伤害王妹,必是想拿她做要挟,只要王妹活着,无论对方以什么为筹码,儿臣一定就想办法救出她。况父王疼爱王妹,看不得王妹受半点委屈。”
桃鸢伸出双臂抱住玦。她庆幸玦是在朴光各种严苛要求下长大,他有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和理智,分析问题往往站的更高。
“玦,我知道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但有一句一定要记住,无论任何情况下,生命第一!你以后可以不做王,但一定要活着,明白么?救妹妹固然重要,但母后绝不允许你以身犯险,明白么!”
桃鸢眼里满是泪水。
“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
“您教我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信任,相互合作!”
“母后以前的观点只适用普通人,不适用帝王。”
“母后呀以前觉得自己很对很有道理,可我有我的局限性,我自小就是平民身份,在普通家庭长大,我没有体验过帝王的生活,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我仅有的知识是从书本上学的,我认识的局限性害了你的妹妹,我希望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听朴光的话,记住了么?”
“嗯!”看玦坚定的点了点头,桃鸢才稍稍安心。
大家都没有时间消化悲伤,桑齐已带着五国联军兵临城下。
冷琰登上城楼,桃鸢亦在一旁观战,这次,她必要看着桑齐倒在她面前方可解恨。
城下是响彻天际的征讨檄文。
“......其五:迫害王族,滥用刑法。其六:立东夷妖女为后,祸乱中都......其十五:陷害忠良,辱没战神,其十六:乱祖宗法制,擅行新政......其二十八:专宠妖女一人,无视责任,不为王室开枝散叶,其二十九:身为王,私自南下,偷窥他国......其五十八:为公主建造奢华府邸,耗资国库。”
桑齐拼拼凑凑为冷琰罗列出了五十八条罪状。
“冷琰,你逆天违道,人神共愤,还不速速投降!交出大都!”
“桑齐,贼子继国,违背宗法天道,束手就擒,王可饶尔不死!西征丶扫北军皆已驻扎郊外就位,王令一下旦夕取尔等首级。”冷酷声音浑厚,穿透力极强。
桑齐心里生疑,猜测这是诈他虎他,他早已暗中联络西戎南蛮牵制西征军,胡狄牵制扫北军。即便此二军来救援,也不过是小股势力,不足为惧。
“槐翼,你可忘了槐国危难之际,是御王不计前嫌,派兵前去驱狄,这才保住了槐国江山,尔等不知感恩,反而刀兵相向,如此背信弃义,岂可治国?”
“冷琰,你所扶是槐诩,并非我槐翼,如今槐诩已死,我槐翼当国,槐乃大国,与御平起平坐,非御之附庸,槐之事皆由本王定夺,岂容他国插言。”
“槐翼,死性不改,死期不远矣!”
“羽报,孤年后刚给尔等送去新种,尔等宵小竞恩将仇报?”
“冷琰,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济危中都,背地里却狼子野心,给我羽国送去炒熟的种子,算计我们秋季颗粒无收,转头来求救于你,必会提苛刻条件,控制羽国,居心歹毒至此!”
冷琰看向羽初,羽初亦满脸不解和疑惑。
“羽报,我给羽国送去的绝对是精挑细选最好的种子,你怎如此污蔑御王?我对母国情深,怎会做对母国不利之事!”
“羽初,我们尊敬你为怀信君,岂料你贪图荣华,做他国殿下之臣,对母国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从此羽国再无怀信君!”
“羽报,这其中必定有所误会,你且退兵,带我细细查来!”
“羽初,从你给羽国送去炒熟的种子之时,羽国再无怀信君!”
羽报退至一边不愿再多言。
冷琰冷眼对上蓿国新任王蓿让,蓿让眼神躲闪,不敢与御王对视。
其他王无论贤能昏庸,至少还是正统,这蓿让只是一偏远旁支,王位八辈子也轮不到他坐,他这王位是勾结西戎,发动政变,杀死老蓿王得来,他在蓿国王位不稳,很多人不承认他为王,还在于他杀了夏苜君蓿箬懋,夏苜君常年奔波各地为蓿国人谋求福利,在蓿国人心中地位颇高,仅次于蓿王。
蓿让血统不正,得位不正,自然心里有鬼,身形直不起来。
“冷琰,你暴戾终有报,天下苦冷氏久矣,该换个新主!”
“竖子不配与孤说话。”
冷琰移开目光看向藻舟。
“藻舟大将军,舅父新丧,新王即位,将军应戍卫藻国内外,保的藻国无虞,岂可附庸乌合之众?”
藻舟跨于马上,拱手一礼!
“御王有礼,你我无私人恩怨瓜葛,本将只忠于藻王,听命于王令。”
藻舟说完便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藻国内政冷琰多有耳闻。藻王病逝,嫡子藻拙即位。头等大事便是稳固朝堂,紧握王权,清除异己。
因藻舟性格耿直怪异,藻拙监国时偶有意见向左,口角摩擦。藻拙有自己的班底,继任王位必会启用新人,老藻王的人逐渐边缘化。
藻拙忙着清理内政,想必并不想发动战争。一则御丶藻向来交好,私下里藻拙要喊冷琰一声姑父。二则近几年研究出的先进生产力时不时分享给藻国,藻国培育的麦种两家早已互通。
藻拙之所以派藻舟出战,只不过想把他支开,只拨了少量人马与他。
桑齐也是心知肚明,但五国攻伐,少了一国气势上就削弱不少,藻舟不一定真出力打仗,但只要他在,场面就在!
桑齐见时机已到,甩出一张羊皮卷。
“冷琰你可瞧好了,这张可是大都布防图,大都如透明一般,方寸间可取。”
冷琰冷冷一笑,不予理会。
“你可知本王如何得到这张布防图,可是你最信任的枕边人想法子交于我,她说要为她的情郎报仇!你若不信,瞧瞧这,背面还有你亲笔画的桃花。”
一支箭带着布防图射进旁边的女墙。
冷琰打开布防图,双眼血红,凌厉直视一旁桃鸢。
“果真是你泄露了布防图?”
桃鸢被这句话刺痛,他觉得这不是该从他口中说出的。
他们之间的信任微薄的可怜。
但看见那朵桃花,桃鸢一时百口莫辩。
刚才桑齐开口之时,她就推测出是淳于兰拿了那张布防图,但无凭无据谁也不会信她的话。
况白楚歌不久前刚推测说是淳于兰藏了璟公主,她这时候把淳于兰搬出来,这不就证实了她和白楚歌是同夥?
“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
“东夷妖女的话岂可信,一个普通女子若没有点手段,如何坐上王后之位?王有无数女子,为何偏偏对这无才无貌无德女子偏爱,若说她没有妖术,谁又会信?”
“你真是东夷女?”冷琰步步紧逼。
“此妖女有数个身份做掩护,来此祸国殃民?魅惑王上!”
“押下去,严加看守!”
“琰,布防图我会和你解释。”
帝王多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过一个!
“冷琰,且慢,要斩草必得除根。”桑齐到不急着让桃鸢离开。
“妖女,你且看看这是谁?”
士兵推出一个木笼,桑齐挑开上面的黑布,里面关着一个小女孩,似朦胧睡着。
“琼儿——”桃鸢一声剧烈的嘶喊,传遍了整个大都。
她双眼圆瞪,踢开身边的侍卫。趴在城墙垛口一声声呼喊。
“琼儿!琼儿!琼儿——”
冷琰目眦欲裂,拉弓之声嘎嘎作响,对准桑齐。
桑齐剑尖直抵冷琼咽喉。
“桑齐,你把璟怎么了?”
旁边人泼了一盆水,璟缓缓睁开眼睛。
“放心,她没事!我不想要她的命,我只是要座城池而已。”
“冷琰,一女换一城,你这买卖不亏!听说璟公主可是你的掌上明珠!”
“只要尔等打开城门,弃甲投降,我以王命保证,不会伤璟公主一分一毫。”
璟公主睁开眼睛,看见周围明晃晃的大刀,吓得哇哇大哭!
“母后!母后!”
“琼儿——母后在这,别怕!母后在这!”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璟哭的嘶声裂肺!双手使劲摇晃笼子。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
“桑齐,放了琼,放了琼,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妖女,下来投降,我自不会伤害公主。”
“冷琰,这买卖如何,看看璟公主这可爱模样,任谁见了都会怜爱!”
桃鸢转向冷琰。
“琰,快救救琼,救救你的女儿。”
“冷琰,再不开城门,这么可爱的公主就要身首异处。”
冷琰稳稳站立,无动于衷。
“桑齐,孤正直壮年,后宫有女人何止千百,想要几个王女不可得?”
“想拿此无用之女要挟孤,一女换一城?!哈哈哈,桑齐,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况,璟是谁之女,大都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桑齐你竞消息闭塞至此?”
桃鸢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冷琰嘴里说出!
“王上,那可是您的女儿,您的亲生女儿!”
冷琰嫌恶瞟了她一眼。
“璟是谁之女,你心里不知?”
桃鸢如遭雷击,心口剧痛。她捂着胸口,不能倒下!
“桑齐,我求求你。放了我女儿。”
“冷琰,求求你,放下弓箭,救救琼,她才七岁,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桃鸢在冷琰和桑齐之间来回徘徊,这两人却异常冷静,剑拔弩张之势未减。
“妖女,以前只知道你伶牙俐齿,厉害的很,没想到御男人亦有术,可在数个男人之间转圜,御国有如此厉害王后,实在是御国之福呀!”
城下人群笑成一片。
“桑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认错,以前是我胡言乱语,我求求你,放了琼儿。我给你磕头,我给你下跪!我是妖女,我该死!”
桃鸢欲跪下磕头,被冷琰阻止。
“王后失心疯,带下去!”
桃鸢极力挣扎,她对着城下呼喊。
“桑齐,我下去,我给你当人质,你把我凌迟,把我分尸,只要你能解恨!求你放了琼——。”
一位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让城墙上的人无不动容。
“把王后带下去!”
“桑齐,我在这里,你杀我,你射我,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我不下去,冷琰,我不下去,我要救琼。”
桃鸢狠命的扒着垛口,仿若泼妇一般。
“母后,母——”
冷琼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飞箭穿她的喉咙而过,没入笼外士兵的身体,士兵‘啊’了一声,应声倒地。
城墙上的人惊呆!城墙外的人亦惊呆。
高墙内外鸦雀无声!
桑齐瞪着双眼,看自己手上的筹码缓缓歪倒。
“谁干——”
桑齐话未落,冷琰爆筋的手一松,一支箭直插他心脏。
“琼儿——”冷琰发出天雷般的吼声。
桃鸢几近休克,眼睁睁看着琼脖子喷出的鲜血。
她的手还在伸向她,眼里满是对生的渴望......
“琼儿——”
“母后来救你了!
桃鸢已无力出声,纵身一跃,跳下城墙!
“鸢儿!”冷琰一个箭步,只抓住一块衣角。
“刺啦”一声,他绝望的看着桃鸢坠落......
冷琰大脑一片空白,他好似飘在空中,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又仿佛过的很慢......
忽而,一阵马蹄声把他惊醒,一个身影掠过城门,接住坠落的桃鸢,朝西飞奔而去......
“救公主!”
“救王后!”
冷琰的声音响彻整个中都!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