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骷髅玲珑杯
“哎呦!”
这从天而降的物件儿还当真是有些重,直砸的他眼睛发花。
程不渔捂着脑袋,后退两步,撞在沈璟彦身上,低声惊呼道:“什么东西啊!”
沈璟彦推开他,走了过去,拾起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沈声道:“是一个杯子。”
“杯子?”程不渔楞怔道,“这里怎么会有杯子?”
“是一个骷髅杯。”
“骷髅杯?!”程不渔惊声,急忙也跑了过去。
那杯子正是一个拳头大的骷髅头骨制成,被细心地刷了一层透明的漆,起到了密封丶固定的效用。而骷髅头下的杯脚,正是用那极其纯粹的月光石镶嵌制成。
擡起杯子来,迎着月色,整个杯子——从骷髅头到下方杯脚底座,都隐隐散发着淡蓝色的澄澈荧光,仿佛一个琉璃仙盏,不得不说,实在是漂亮极了。
也诡异极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程不渔蹙眉道,“什么人会用骷髅头骨做杯子!”
他将脑袋凑到杯子前,抽了抽鼻子,认真嗅了嗅,撇嘴嫌弃道:“还是很久之前用过的,一股陈旧的酒气!这要是我,这种杯子盛的酒,我是半口也喝不下!”
沈璟彦观察着杯子,半晌,才讷讷道:“这是用刚出生的婴孩头骨制成的。”
程不渔又是大惊,“刚出生的婴孩?”
“嗯。”沈璟彦点了点头。
程不渔一把抢过杯子,看了又看,蹙眉惊声道:“果然是!只有婴孩的头骨,薄脆透明,刷上这种漆,才会有光泽!”
沈璟彦沈声道:“这样的杯子,既然出现了一个,就会不止一个。”
程不渔惊道:“是谁竟然这样狠心!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不放过!”
这里原本一片寂静,可不知为何,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这啼哭声似有非有,似近非近,在这幽暗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诡异。
二人当场呆骇在了原地,面面相觑,汗毛倒竖,手脚冰凉。
这荒山野岭,二十八坞中,夜色寂寥,哪里来的婴孩?又何故突然啼哭?
程不渔瞪着手里的杯子,又听着外边传来缥缈的啼哭声,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来。
沈璟彦的心也在狂跳,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但他却偏是那迎难而上的人,定要将这声音的来源看个明白,遂自腰间取下长枪,兀自一抖,整个人凌空而起,月下白影一闪,踏着洞壁便窜了出去。
程不渔紧跟其后,二人在洞外落地,正欲辨别这哭声的方向时,这声音却似被掐断一般戛然而止。
周遭只有风声虫鸣,莫说婴孩啼哭,就是连半声鸟叫都没有。
夜色沈沈,流云拂动,月色悄无声息地渐渐掩盖在了黑夜里。
程不渔迟疑道:“沈璟彦,方才你也听到了,对么?”
“对。”沈璟彦沈声道,“断不会听错。”
可是这声音却消失得了无踪迹,仿佛方才的一场惊吓只是二人同时产生的幻觉。寻常婴孩的哭声当是渐渐消退,怎会有婴孩的哭声突然停止?
莫非又是一个婴孩遭遇了不测?
二人急忙拔足狂奔,绕着这密林穿梭搜索了许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却半点踪迹都没有发觉。
这里身处峭壁,能来到这里已属不易,而谁又会专程带着个婴孩到这里,让那婴孩故意哭上一哭,然后下毒手呢?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糊涂。二人回到那洞口处,脑海之中思绪烦乱。纵然哭声停止,可脑海中却还似有回响。
“难道是屠人富做的?”
程不渔怀疑着,他虽怀疑,心中却笃定了不会是他。他虽像个恶霸,却断不会是拿婴孩下手的人。
沈璟彦摇头道:“不会。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而他刚逃出去,又怎会寻来一个婴孩,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说得也是。”程不渔点头道。
就在二人困惑之时,密道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呼:“搜!都给我搜仔细点!到底是谁敢闯二十八坞的地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程不渔一惊,急忙道:“糟了,他们发现那两个昏倒的守卫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二人一跃回到地牢之中,将方才的诡异之事暂时抛到了脑后,此时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样棘手的事。
沈璟彦道:“他们以为是另有人闯了进来。密道里怕是已经有人赶来了。”
程不渔咬着嘴唇,焦急地踱着步,突然站定对沈璟彦道:“你体术如何?”
沈璟彦楞住:“……什么?”
一簇簇火光自密道之中穿过,呼喊之声此起彼伏。
程不渔与沈璟彦二人四肢伸展,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悬于密道蓬顶之上。
他们望着自已身下擎着火把来往穿梭的人影,而这些人却始终没有擡头向上方瞧上一眼。
沈璟彦只觉得自已的四肢已经麻木,虽仍使得上力,却马上就要失去知觉。
沈璟彦喘息道:“你能快些么?”
程不渔回答道:“我已经很快了!”
沈璟彦道:“可是我们才走了一半多!”
程不渔道:“你稍忍忍!他们来的时候我们不能动!”
于是,二人就这样,像两只蜘蛛一般,死死攀附在密道顶部,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牢房内闪烁着的光芒越来越近,胜利近在咫尺,眼下不过只有一丈多的距离!
身下又是一队火光迎面而来。二人咬牙奋力一撑,提气运力,纵身一跃,一前一后落于敞开着的牢门两侧,又将身一旋,闪身躲进阴影暗处。
沈璟彦单膝支撑跪在地上,死死捏着自已的小腿,他头一遭觉得自已的像是失去了双腿一般,捏了良久,才渐渐恢覆触感。
趁着无人经过的间隙,二人匆匆回到牢房之中。
而此时,牢房中的人已经全部惊醒,眼睁睁见二人娴熟地扯开锁链,又迅速窜了进来,将锁链又娴熟地挂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纷纷错愕瞪大了双眼。
那瘦汉子突然张嘴想要大喊,却被程不渔一把死死按住嘴巴,咬牙道:“你若是想活着,就别出声!否则咱们现在就都得死!”
话音刚落,自通道的另一侧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大呼:“是丶是穷赌鬼!穷赌鬼跑了!”
听到这句话,二人忽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已经将所有事情归结到了穷赌鬼身上,这一切又偏偏解释得通。而现在,纵然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尖儿说是他们干的好事,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吴轫靠在墙壁上,狐疑地瞧着他们两个,楞声道:“你们两个小子真是奇怪,明明都逃了出去,怎又要回来?”
程不渔笑道:“吴大哥,你明明看到了我如何打开那牢门,却为何不逃出去呢?”
吴轫被他这样一反问,楞楞望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子!”
一旁,湛空仍是不动声色,稳若泰山地坐在角落里,盘膝阖目,面色从容,仿佛发生的事情都与他全无半点关系。
而另外两个人则不同。
只见那瘦汉子急匆匆向他二人爬了过来,磕着头赔笑道:“二位爷,二位爷,你,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打开的那链子?我,我兄弟二人想……”他顿住了声。
“你们想出去?”程不渔笑道。
“正是,正是!”那汉子干笑,这笑声就像是喉咙眼里卡了一坨沙子,当真是难听极了。他身后那一直昏昏沈沈的男子也突然精神抖擞,跟着一起连连猛磕头。
程不渔想了想,道:“你若现在出去,怕是危险得很。”
瘦汉子忙道:“不妨,不妨!”
程不渔又道:“不如再等等!不急这一时,现在他们正巡逻呢。”
后头那男子道:“我兄弟二人实在是不能再等,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八九日,简直快要发疯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瘦汉子道:“正是,正是!现在他们都到屠人富那里去了,我们二人正好溜出去!二位爷爷若是不想走,那就请告诉我二人如何离去,你们宅心仁厚,定然是,善有善报!”
程不渔见无论如何也劝他们不懂,只好与沈璟彦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你觉得呢?该让他们出去么?”程不渔似笑非笑地询问沈璟彦。
沈璟彦只淡淡道:“随便。”他的嘴唇似动都没动。
程不渔回过头,看着他二人无奈道:“既如此……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如何出去。不过你们出去后发生的事,可都与我们两个无关咯!”
“自然,自然!”瘦汉子与他兄弟的头磕得砰砰响,人就像那在地上啄米的公鸡,“一切后果,我兄弟二人自负!”
“对,只要能离开这牢房,怎么着都行!”
程不渔点了点头,道:“锁头左边儿,链子第四个环扣上,有一道缺口。”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二人喜出望外,又猛磕了几个响头,忙不叠连滚带爬地冲向牢门,慌忙扯开锁链,夺门而出。
程不渔将锁链重新绑好,回到角落,长长地叹了口气,继而打了个哈欠,就地一躺:“我歇会儿了。”
“嗯。”沈璟彦回应。
刚闭上双眼,就听见牢房拐角处传来了两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传来了怒吼:“你们敢跑?!滚你娘的臭蛋,去见阎王爷吧!”
众人都被这惨叫和怒吼吸引了注意,就连湛空也又喃喃了一声“阿弥陀佛”。唯独程不渔仍躺在地上,合着双眼,面不改色。
没过一会儿,两个匪徒便擎着火把来到了他们的牢门前,数了数牢内人数后,便仔细检查着锁链。
“他娘的,两个贱奴,还挺聪明!”
他们自肩上又取下一条崭新的锁链,挂在了门上,擡头对牢内四人恶狠狠道:“你们四个,还算是老实。我可告诉你们,角斗场是你们离开二十八坞唯一的方式,你们莫要想着偷溜!”
他们说着这话,牢中四人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们“哼”了一声,自讨了没趣,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