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戚漾她们离开篮球馆后, 潘禹回更衣室换衣服，连球队的聚餐也拒绝了, 匆匆跑出来, 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人。
毕竟难得有机会能见到。
没想到真让他遇见了。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这个点很多人已经出去玩或者回家了，校园里空了不少。
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刚被修剪过枝干，光秃秃的, 影子落在地上遒劲有力。
“上次的结课作业还得感谢你。”潘禹说，“要不是你的意见，我都不知道怎么修改。”
孟戚漾笑了笑：“我就是瞎提,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对了, 你妹妹大几啊？”
“她大一。”
“她在学校里要是有事可以找我。”
一阵风从右边呼呼地吹来。
前面两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被风吹得眯着眼睛丶缩着脖子，感叹怎么这么冷。
潘禹换到了孟戚漾的右手边, 替她挡风。
他穿了件长款羽绒服, 里面是件短袖和一条看起来很薄的运动裤。
孟戚漾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 说：“你小心感冒。”
像是听到这句话很开心, 潘禹冲她一笑：“没事, 我一点都不冷。”
“真的。”为了证明，他还把羽绒服敞开。
孟戚漾看着都觉得冷, 让他赶紧把拉链拉上。
潘禹把拉链拉上后脸上还带着笑，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凛冽的寒风，真挚丶羞涩又热烈。
走到校门口，孟戚漾看向路边停着的一排车。
潘禹问：“你朋友还没来吗？”
孟戚漾：“应该快了。”
**
放假前一天的傍晚哪里都在堵，路上放眼望去是成片成片的汽车尾灯。
韩远这时候还被堵在路上。
下午的时候, 老板说要跟他借车, 他晚上有约, 一开始觉得很为难，后来老板说是跟他换。
所以他现在开的是老板的一辆车。
堵在高架上的时候, 韩远想起昨天溪楼的老板打来的一通电话，说是溪楼的人不懂事乱说话，让他代为转达歉意。
忽然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跟他换车了。
是去见莉莉吧！
谭诉已经到了a大的西门停在路边。
他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正要发消息，目光不经意往校门口一扫，在三三两两往外走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身影。
长发被风吹得飞扬，露出精致漂亮的侧脸和一截白皙的颈项，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在她身边还有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谭诉眉梢轻轻一挑，把手机息屏，往旁边一扔，手搭在方向盘上，隔着前挡风玻璃向外看去。
两人从校门口走到路边，站在一盏路灯下。站定后男生特意换了一边，挡在风口，身体侧向她。
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地面上的影子叠在一起。
她微微弯着眼睛，笑得很放松，不带任何狡黠或者别的意味。
男生的目光始终没真的离开过她。
谭诉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把车开出路边。
潘禹正和孟戚漾聊着他上次在微信推荐给她的那本书。
一辆陌生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孟戚漾下意识地注意了一眼。
车窗落下，露出谭诉的脸。孟戚漾有点意外。
谭诉：“等很久了？”
孟戚漾：“刚出来。”
潘禹看到车里斯文的男人，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抱着侥幸心理试探问：“这是……你朋友？”
谭诉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视线落定在孟戚漾身上。
孟戚漾朝潘禹笑了笑，“你推的书对我帮助很大。我要走了，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去。”
说完，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隔着车窗向潘禹挥了挥手。
“朋友？”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孟戚漾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低头去扯安全带。
扯了几下没扯出来，她疑惑地问：“这安全带怎么扯不出来。”
话音落下，她的眼前一暗，清冽沈稳的气息罩下来。
她擡眼想看他，脸也跟着无意识地擡了擡，距离变得更近。
呼吸间倏地多了湿热感，让她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眼擡到一半没有再动，落在轮廓分明的下颌。
太近了，仿佛一直以来的某种距离即将被打破。因而产生的紧张和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孟戚漾有点着迷。
于是她又继续擡眼，踩上那条危险的界线，终于对上镜片后的眼睛。
逆着光，深黑一片，她的心跟着重重一跳，捏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
谭诉擡起的那只手贴了上来，轻轻掰开她微僵的手指，一根一根地。
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却有种来势汹汹的侵略感。松开的手指被他抵住，宛如被俘虏。
这比呼吸相触更让孟戚漾心跳失控。
在她要偏过头的时候，手中的安全带被拿走，逼仄感消失。
谭诉手腕一动，扯出安全带，斜着缚住她的身体。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
谭诉看了眼车外的男生，手重新握上方向盘。
还站在路边的潘禹看着驶离的车，脑子里不断涌现的是车里两人刚才亲密的一幕。
车里的孟戚漾想到反光镜里潘禹失落的样子，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问谭诉：“轩哥你怎么换车了？”
“车送去修，跟朋友借的。”
孟戚漾点点头：“这样啊。”
接着，车里莫名安静下来。
刚才缱绻的气氛似乎在车动起来的时候就消散了。
路上还堵着，行驶缓慢。
外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显得车里更加沈默，只有随着外面不断变化的光影是热闹的。
开过两个红绿灯后，谭诉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你怎么在a大？”
孟戚漾：“我妹妹放假出去玩，问我借车，我送过来。”
“这个男生是你妹妹的同学？”
孟戚漾看向他。
他正看着反光镜变道，好像随口一问。
“不是。我和他是一次偶然认识的，说起来还是因为轩哥你。”
“我？什么时候？”
问完没有听到回答，谭诉馀光看了她一眼。
孟戚漾停顿那两秒是在好奇谭诉会不会有一瞬间疑惑是他还是真的梁轩。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留号码之后。”她说，“我有天去事务所找你，结果你出差去了。我在一楼的展厅逛了逛，遇到潘禹和他同学。”
谭诉想起几个画面，“今天是碰巧遇到？”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才第二次见？”
孟戚漾点头：“其实不怎么熟。”
谭诉笑了一声。
正好开到红绿灯前停下，他转头看向她，“原来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不熟的人，才利用我？”
孟戚漾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看出来。
“我就是想借你让他彻底死心。他找个同学校的或者同龄的谈恋爱多好。”
谭诉：“这么说是为他好。”
孟戚漾眨了眨眼，“算是吧。”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谭诉语气如常，孟戚漾却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她挑了挑眉，故意问：“轩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又说：“你要是生气，应该不会配合我吧。还是说是——”
她拖长语调，最后两个字没有说。
他们前方，红灯的秒数在倒数，即将归零。
谭诉替她调了调空调的出风口，“那么，莉莉小姐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称呼，孟戚漾警觉起来，问：“什么？”
“利用我，你脸红什么？”
“……”
短暂的停顿里，他们面前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谭诉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收回目光，开过十字路口。
跨年夜的北城很多地方都在堵。
他们堵了一路，到吃饭的地方将近七点半。
好在孟戚漾买的电影票是九点四十的。等他们吃完饭再开过去，时间差不多。
今晚的电影院也都是人。
孟戚漾认识的这个导演的新作放在元旦档上映，题材很合适，是部偏文艺的爱情片，主打的就是跨年之夜看。
影厅里满座，基本都是小情侣。
孟戚漾和谭诉是吃完饭过来的，就一人买了杯咖啡进来。
孟戚漾买票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但中间的位置都没了，就买了倒数第二排的。
他们坐下后没多久，影厅暗了下来，片头的龙标出现。
电影开头的画面很漂亮，拍摄很用心。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孟戚漾就觉得这部电影不太行。
这是合作过的导演，但是这次题材不一样。他太注重表达自我了，沈浸在了他自己的情绪里，导致前面太冗长，全是莫名其妙的情绪，故事很碎很空。
没过多久，影厅里的许多人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好看的剧情，开始没有耐心了，有说话的，也有玩手机的。
孟戚漾看向身旁的谭诉。
在这样的光线下，他侧脸的轮廓分外清晰。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向她看来。
孟戚漾的身体稍稍偏过去，谭诉向她那边低头。
“我也没想到这电影这么……”
毕竟认识导演，她也不好直接说电影不好看。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随后换孟戚漾把耳朵转过去。
熟悉的气息靠近。
“音乐还不错。”
孟戚漾：“……”
确实音乐还不错。
两人没有再说话，继续看向屏幕。
接下来十几分钟里，剧情没有好转，还是那么无聊，开始有人离开。
孟戚漾坐累了换了个姿势，手臂搭上和谭诉之间的座椅扶手上。
两人的手一前一后搭在上面，一开始隔着一点距离，后来不知道怎么碰到了一起。他们的手臂就这么轻轻贴着，也没有刻意避开。
随着0点即将到来，走的人越来越多。
先是孟戚漾右手边的一对走了，后来谭诉左手边的一对也走了。
与其在这里坐着，不如出去跨年。全场大概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还有很多在说话或者玩手机，还有睡觉的。
孟戚漾低声问谭诉：“我们怎么说？其实也快结束了。”
还有二十多分钟。
谭诉：“那就看完。”
孟戚漾也是这个意思。出去冷，而且人又多，他们来的时候外面的广场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等跨年。
不过电影也确实无聊。
她问：“去年的这一晚你在做什么？”
谭诉：“跟朋友在一起。”
他回答完又问：“你呢？”
“好像也是和朋友。”
“什么朋友？”
孟戚漾擡头反问：“那你是什么朋友？”
电影的声音很大，他们说话时要凑近，上臂若有似无地碰到一起。这一擡头，她才发现他们离得很近。
谭诉：“一群人。”
孟戚漾笑了笑：“我和欢欢。你上次见过的。”
渐渐的，交谈的声音增多，气氛变得躁动。
预感快到零点，孟戚漾看了眼时间。
23：58。
“马上59分了。”她说。
谭诉微微低头，看着她。
孟戚漾：“在今年的最后一分钟里，我们要不要做点有仪式感的事？”
谭诉：“比如呢？”
孟戚漾看向影厅的其他方向。电影不好看，大家都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分钟蠢蠢欲动。
没等她开口，和她贴着的手臂动了动。
然后，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掌心被撑开的时候，她配合了一下。
黑暗里，谭诉低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样算么？”
他们牵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