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湉在这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三丶四节有课，早上又回了学校。
孟戚漾让她晚上不用再来, 她上完下午的课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么？接下来是周末, 宿舍好几个回家了。”姜湉说。
过了两三秒，她又叹了口气，说：“好吧, 就是来陪陪你。”
孟戚漾本来想说“回来就回来吧”，听到她后面这句，又改了口, 说：“谢谢。”
姐妹两人在尽量好好说话。
“看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姜湉说。
孟戚漾：“可能昨晚没睡好。”
姜湉想问她是因为见到了孟章河, 还是因为跟谭诉分手，犹豫了一下又没问。
晚上一起吃完饭, 姜湉有个学校里的小组会议要开, 回了房间。孟戚漾拿着笔和本子, 还有电脑, 坐在沙发上, 边看电视边想接下来的剧情。
她的手机就放在旁边。
今天上午起来，她开了机, 最先跳出来的就是几个未接来电。
谭诉昨天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微信上除了几条找她的消息外，还有他的一个语音电话。
孟戚漾今天开机后倒是什么都没收到。之前他打电话大概是担心她的安全，姜湉给他回了消息，他就不再问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什么想法，孟戚漾干脆合上了本子, 边听着电视里的声音边刷手机。
九点多的时候, 门铃响了。
这个点找她的只有可能是邻居。
孟戚漾拿着手机下了沙发。
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人，孟戚漾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看了一眼。
是谭诉。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还要三天才会回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中的手机震了震，孟戚漾的心跟着紧了一下，回过神低头看了眼亮起来的屏幕。
是谭诉的消息。
-谭诉：我进来了。
这一条上面是一个语音通话，显示“已取消”。
再在上面是孟戚漾发的：我们结束吧。
这是他昨天到今天的第一条文字。
谭诉知道密码。没预料到他会提前回来，孟戚漾还没想到改密码的事。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输密码开门的声音。
门被从外面打开，孟戚漾猝不及防见到了谭诉。
安静了两秒，她开口问：“你怎么回来了。”
谭诉还是那副惯有的语气，声音低沈：“伦敦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衫，下面是条颜色稍微浅一点的西裤，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最上面的扣子散着。每次这种比较随意的样子都让他的斯文里多些散漫。
玄关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一丝疲态，好像风尘仆仆的。
孟戚漾移开眼睛，说：“正好来把你留在这里的东西拿走。”
说着，她的身体往旁边让了让，让他进门。
谭诉站着没动。
等了好几秒，馀光里的身影还是没动，孟戚漾又擡头看他。
视线对上，谭诉问了句：“昨天发生了什么？”
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孟戚漾：“没什么。”
“那孟小姐关机就是怕接我的电话。”
“……我有什么好怕的。”孟戚漾下意识地否认。
否认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很僵硬，反而像是在承认，她转移话题说：“那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出来。”
她转身要进去，刚走一步，垂在身侧的手腕被握住，整个人被一道力量带了回来。
沈稳的木调香铺天盖地，罩住了她。
“为什么突然要结束？”
谭诉跨了进来，淡淡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孟戚漾刚刚站稳，眼前是他黑色的衬衫，很近。
“谭总是来问这个的？不像谭总的作风。”
谭诉笑了一声：“什么作风才像，就这么算了？我这么好打发？”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很有压迫感的话。
孟戚漾知道他不好打发。
谭诉还是那样的语气，又说：“有孟小姐这样什么都不说，发几个字就结束的？”
孟戚漾：“我和谭总本来就是单纯享乐不走心的关系，想结束就结束了，不是很正常？”
说完，她感觉手腕上的手捏得更紧了。
“那怎么就不想享乐了？”
“……不想就是不想了。”孟戚漾被他问得脸热。
谭诉：“是不想了还是不想跟我，想去找别人？”
孟戚漾疏离地回答：“那就和谭总无关了。”
谭诉轻笑：“孟小姐还真是洒脱。”
蓦地，孟戚漾又被他往身前带了带。
她的鼻尖堪堪碰到他的下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
腕骨在他手中被捏得很疼，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疼。”
紧接着，手腕上的手松了一些。
一声很轻的叹息传来，温柔又无奈。
“漾漾，说实话。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他喊了声“漾漾”，语气也变了。
孟戚漾的睫毛颤了颤，说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两人沈默下来。
大门还开着，楼道里有人走过，看了他们一眼。
谭诉背对着门外，不为所动。
脚步声渐远，楼道又变得空旷静谧。
孟戚漾不想跟谭诉这么站在门口，正要说点什么，这时，谭诉开了口。
“就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走心？”
“你说什么？”孟戚漾惊诧地擡起头。
她被拽回来后站得离他很近，擡起头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戏谑和开玩笑的意思。
隔着镜片，她对上他沈沈的目光，注意到了他眼中的一点血丝。
她的反应全在谭诉眼中。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走出房间的姜湉没有看到孟戚漾，四处看了看。
看到站在门口的孟戚漾和谭诉，她楞了楞，随后轻咳一声说：“你们继续。”
她厕所也没去，直接回了房间。
“……”显然姜湉是误会什么了，孟戚漾的脸红了起来。
她用力想挣脱谭诉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纹丝不动。
“你放开我。”
谭诉就这么看着她挣扎，岿然不动，“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是因为什么？”
孟戚漾顺着说：“就是因为这个。”
谭诉还是不动，“漾漾，不说我们就这么耗着，耗到凌晨，耗到天亮。”
说着，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另一只手带上了身后的大门。
随着关门声，外界被隔绝。
他就这么站在玄关，大有一副跟她一直耗下去的架势，那种强势不动声色地显露出来，牢牢把她掌控。
孟戚漾：“松手！”
谭诉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谭诉，你怎么这样！”孟戚漾被他这种沈稳的强势惹恼，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
她的手腕被握得泛红，他手指的骨节因为她在掰，也红了起来。
“我一直就是这样。”谭诉无知无觉，任她挣扎。
他想到了小时候那只离他而去的猫，一样脆弱。
在酒店把她推进门那次，他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失控。
这次不一样，他把他最真实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你讨厌了？这时候不叫谭总了？”
孟戚漾没心思跟他纠结称呼，“这里是我家，你走！”
谭诉：“告诉我原因我就走。”
“……”
孟戚漾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点用都没有，心里生出一股强烈挫败感。
倏地，她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似的，越来越小。积压在心里的情绪顷刻化成了委屈。
她又狠狠掰了两下，然后松开手，放弃了。
“混蛋。”
她低着头，头发完全遮住了脸。
隐约听到她哽咽的声音，谭诉皱了皱，去擡她的脸。指尖刚碰到她的下颌，就感受到了湿润。
孟戚漾的脸被擡了起来。谭诉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
她垂着眼睛没看他，忍着不让眼泪再掉下来，但那滴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别哭。”到底是谭诉先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用指腹帮她抹眼泪，不再强势。
孟戚漾别过脸躲了躲，依旧垂着眼睛不看他，“孟章河是不是找过你。”
谭诉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这件事？”
孟戚漾：“我说了，你可以走了。东西也拿走，不然我扔了。”
谭诉：“那你扔。”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孟戚漾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他又说：“我还不能走。”
孟戚漾含着眼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谭诉，你怎么还耍赖。”
谭诉任她控诉，看了眼她泛红的手腕，说：“我没跟你说是猜你们的关系不好。那晚我也提戏园子试探你的态度了。你不想关系太亲密，我怕突然提你家里的事，你会反感。”
听到这里，孟戚漾的情绪冷静了些。
“我本来就不想离你们这个圈子太近的。跟你在一起，我不可避免地会听到有人说我的妈妈丶遇到孟章河，还有你的那些兄弟朋友，也会让我想起我不想想起的事。而且我们身份丶家庭差太多，本来就不可能多长久，所以就结束吧。”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语气却在尽量平静。
她的话音落下后，安静了好几秒。
直到谭诉的声音响起，打破这安静。
“那如果我说，我想跟你长久呢？”
孟戚漾诧异地看着他。
谭诉继续说：“我说想跟你走心，想跟你长久，你是什么感觉？想跑么？”
孟戚漾除了最初的惊讶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在房间里的姜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吵架的声音，越听越担心。
她怕孟戚漾吃亏。
犹豫再三，她还是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看到孟戚漾红着眼睛，明显哭过，她立刻站到她旁边。
虽然她见到谭诉总是会有点紧张，但此刻还是顶住了压力，开口说：“三哥，这么晚了你回去吧，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我是要走了。”谭诉看了眼时间，没有理姜湉的后半句，“我还要回趟伦敦。”
没想到他还要回伦敦，孟戚漾皱了皱眉，问了句：“你不是处理完了回来的么。”
谭诉看着她，“一开始这么说是怕你发现我用心，会想回避。现在你都知道了。”
所以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这时候，谭诉的手机响了。
他也没看，直接按掉了电话，对孟戚漾说：“我回去还有个会，交代好手头的事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