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惊险 (1)
更新时间2013-10-3 9:03:26 字数:2981
所谓放风,就是在刑部监所的一个高墙小院里,稍稍活动活动。苏简之所以通过紫姑去申请了这个待遇,主要还是从自己和乔琳的身体状况出发。话说她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运动了,而乔琳这副恹恹的模样更像是闷出来的。
这小院还真是小,四周都是墙,只见一片天,苏简伸出手,感受一下风从指间流过。这么大的一片天空,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啊!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腰肢,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学会的拳脚功夫。刚刚摆出个架子,乔琳的眼中就开始发光,拉着苏简道:“苏姐姐教我吧!”
苏简故意逗她:“这可真不敢当,翁主殿下乃是千金之体,学这军中汉子们的把式有什么好的?”她刚说完,小南就“汪”了一声扑上来,伏在苏简脚边,口中呜呜出声。乔琳也是着急啊,好不容易找到个会拳脚的,还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障碍,怎么能错过呢?接着在乔琳的授意下,紫姑等人都走上来,请苏简勉为其难地教大家几手防身的。
在众人加一犬,不对,是众人加一鹿的央求之下,苏简勉强答应了教些简单实用的拳脚。这下将乔琳给欢喜坏了,特地换上了便于活动的窄脚裤,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跟着苏简学了起来。所谓上行下效,紫姑以下,人人都学得严肃,练得认真。整个放风的小院里只听苏简先喊一嗓子:“军体拳,格斗准备——”
“嗨——”人人都这般喊道,同时稳稳地送出一拳。
半个时辰的教学显然不够,众人刚刚练得身上微微起汗,紫姑便想去寻典狱官再商量商量。只是此时天空阴沈,北风怒号,开始飘起雪花来。
无奈之下,刚刚开始的拳术教学被迫停止。乔琳意犹未尽,走进天牢之中还意犹未尽地比划着,回忆着刚学的拳术。然而苏简却抽动鼻翼,问紫姑:“姑姑,敢问是今日新换的炭么?”她说着望着炭盆中上好的银炭,可是看起来炭稍稍有些湿,因此天牢里闻着有一股烟气。
紫姑说着命人将窗上的水晶琉璃片合上,天牢里也开始暖起来。乔琳额角上还微微有汗,但是却极兴奋地问苏简,“苏姐姐,我们在十日内能学完一套么?”
苏简点点头,道:“自然能,每日先覆习已经学会的,然后再学新的,七八日就能学完,再有一两日巩固一下就行。”乔琳高兴地满室乱走,紫姑好不容易拉住了,劝她沐浴,之后自有典狱官安排晚饭等等不提。
可能是这一日大家都活动开了筋骨,晚间的时候都睡得极熟。苏简能听到乔琳那里传来细微的鼻息,远远地守在门口的内侍白天也折腾累了,一阵一阵地打着鼾。苏简极为警醒,有点响动便睡不着,因此到了子时才迷迷糊糊地将要睡去,谁知听见了小南在极远处叫了一两声。
苏简一下就醒了过来。人都说动物的感官比人类的来得灵敏,小南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在静夜里叫过,是出什么事了么?
苏简试着喊了一声:“紫姑!紫姑!”声音嘶哑,却没有人回应。
她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手足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连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脑中有一晕一晕的感觉。苏简心中大急,而小南远远地又“汪”地叫了一声,接着口中“呜呜”几声。
“冷静!”苏简这样想着,毕竟此生之中她也经历过不少这样危急的时刻,当下她屏住气息,似乎眩晕感好了些——莫不是,缺氧?
苏简勉强支起身子,看见眼前的一个炭盆之中,银炭并不像以往那样发着红光,而是笼着一层灰气,在静夜之中看起来迷迷蒙蒙的,另外那股烟气更加呛鼻。
苏简一旦起身,就觉得越发支持不住,头脑更加迷糊,手臂软得就要支撑不住了。她重新躺倒,伸手在地上乱摸,摸到了自己的鞋,抓在手里,使劲扔了出去。那只软趴趴的单鞋,“啪”的一声打在窗上,又弹了回来。她无法,伸手再摸,地板上空无一物。这会儿苏简简直要绝望了,但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令她探出身去,手中抓住一物,竟是一只镇纸,分量不轻。她咬牙回手使劲一掷,那镇纸朝着窗口直飞过去。
“哐啷”一声,窗口的水晶琉璃终于碎了,苏简觉得一阵丝丝的冷气从窗口传了进来。这时已经有侍卫在窗外喝道:“什么人?”苏简心头一松,几乎又要晕去。她强撑着,就这么上半身躺倒在地面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些力气,爬了起来。她第一件事便是爬到窗口,把馀下的窗子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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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牢之中的人谈及昨天夜里都觉得后怕。昨夜大家都像是中了邪一样,能听见周遭的响动,但是就是动不了,像是梦魇了一般。乔琳脸色苍白,也没有什么精神。苏简朝紫姑做了眼色,紫姑就明白了,立即把典狱官找来,立逼着去寻太医来给乔琳诊脉。太医来了,自然将矛头指向了昨日牢中燃的湿炭。依太医的说法,燃着湿炭再将窗门紧闭,便容易出危险。另外太医还觉得奇怪,一般来说,宫里供的银炭即使是微湿也不容易出这种事情。老太医拈着须,在炭堆里细细刨了,没发现什么,但是紫姑立即不动声色地吩咐下去,要人彻查那炭的来历。
总之天牢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到了下午,一位宫装美妇风风火火地来到天牢门口,尚不及拍去外衣上的雪花,口中就唤道:“琳儿,琳儿——”
紫姑等人都跪下去,一齐道:“参见长公主!”
苏简在一旁也随之行下礼去,偷偷擡眼看那位美妇。天元朝长公主永璇,只比永徽帝小两岁而已,却看起来依旧是三十许人的样子,从样貌到身材,无一不显得年轻。她走得急了,额角出了些汗,更衬的她肤白如雪,面色红润,乍一看与乔琳两个就似姐妹花一般。
永璇见了乔琳,心疼地道:“都是老五娶的那个妖妇,害得我们琳儿要受这种罪!”她接着唤过紫姑,将典狱官找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训斥,一直说到那典狱官连撞墙的心都有了,永璇长公主才收了口,紫姑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滚吧——”
那典狱官忙不叠地离开,心想,听长公主训话,实在——伤自尊那。
永璇却细细听了紫姑的禀报,将苏简请了过来,客客气气地请她坐了,道:“苏姑娘,多谢你!今次若不是你,琳儿还不知怎样呢!”
苏简不敢随意居功,只说她也是听到小南的叫声才清醒过来的,接着赞了几句翁主福泽深厚。永璇“嗤”的笑了一声,道:“当时琳儿左求右求,求我许她将小南抱来养。结果有时我竟觉得就跟养了第二个娃似的。”正说到这里,远远地趴在天牢门口的小南突然站了起来,“汪”了好几声。乔琳听到小南叫唤,精神略好,去逗小南去了,永璇与苏简两个相视一笑。苏简忽然觉得这长公主永璇感觉一点都不生分,好像相识了很久似的。
继而永璇神色稍稍一紧,对苏简道:“苏姑娘,乔琳还要在这里住几日,为了……堵住那人的口。我将她托付于你,还请你好好替我守护她。”
说着她身子稍侧,靠近了苏简的耳边道:“小七托我传话,要你好好的!”
苏简听了一怔,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永熙的消息,一时之间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压着,气都喘不过来。永璇没有再看她,却悄悄地说:“你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的。”
长公主永璇离开后很久,苏简都怔怔地坐着缓不过劲儿来,呆坐到深夜。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那被苏简砸破了窗终于没有再重装,苏简这边有时还是会感到一些寒冷。然而长公主那边送来了上好的银炭和厚实的被褥之类,天牢之外雪落纷纷,而天牢之内竟温暖如春。而苏简与乔琳两人情谊愈好,以至于到乔琳离开的那一日,两人分别时很是不舍。
乔琳早已从苏简口中听说了她在这天牢之中的详细缘由,只因事涉先皇,乔琳动了半日脑筋,也没想出什么好招儿,只暗暗打定主意要去请教自己的父母,看看有什么好招能够帮到苏简的。
这恐怕是乔琳此生之中真心实意交到的第一位朋友,苏简也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友情也觉得极为珍贵。乔琳在紫姑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的去了,不忘叮嘱苏简将当日她答应教的那套“军体拳”画下来,写上说明,遣人送到公主府去。
一百零一章 聆秘(上)
更新时间2013-10-4 9:02:47 字数:2804
乔琳走后,苏简又恢覆了那日静无聊的生活。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被天牢中上下人等定位为“无害”的那一型,因此在狱中的待遇也好了很多。乔琳将一应家具陈设全部留在天牢之中,另外定时给苏简送去文房四宝。苏简平日便写写画画,除了将答应的那份“军体拳”示意图给画了出来之外,苏简还开始临摹永熙的字。在过去的几个月之中,她早已将永熙的字形字意深深印在心中,此际一下笔,写出的字便与永熙的十分相像。
天京城中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天牢的窗外挂下长长的冰凌。待到雪稍稍化去,天京城迎来了辞旧迎新的日子。
这是国丧之后第一个新年,永徽帝离世尚不满百日,因此天京城中的喜庆气氛不似往日,人们仅仅保留了最基本的年俗,迎来送往之际,也颇多唏嘘。
然而苏简一人在天牢之中,却不知这些。她日子过得糊涂,连几时是元日,几时是上元都分不清楚。她只在静夜里听见远处街巷里稀稀落落的爆竹声,也闻见空气中一点点硫磺的味道。
乔琳遣人给苏简送了一大包东西,都是些少女心中觉得好吃好玩的,各种精致的绣品丶玩意和吃食,还有不少香料。苏简在天牢之中收拾了一个小小的供桌,将乔琳送来的物品之中挑选了几件素雅的在供桌上放了,点上一柱线香,看着香烟袅袅腾空,心中默默祷祝。既已经到了元日,那苏筠与刘家小姐的周年就要到了。
过了上元,空气中硫磺的味道终于消散了。这一日,苏简在天牢之中忽然听见一阵喧哗之声,接着天牢的门大开,典狱官亲自陪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苏简原以为是乔琳遣人前来,迎了上去,却见那名宫女趾高气昂,上下打量苏简的眼光之中充满了鄙夷之色,鼻孔中哼了一声,“就是这名人犯了?”
典狱官躬身道:“是!”
那名宫女大喇喇地在苏简常坐的椅上坐了,对典狱官说:“吩咐你的,都明白了!”
典狱官有点为难地应了一声:“是!”
那宫女露出笑容,说:“那就好!记住了,明日未时,该收拾好的都收拾!”说着她看了看苏简,道:“我看这人犯,在这天牢之中,过得日子竟比我们在宫里都要惬意啊!看样子不略施惩戒,明日见了王妃不好看。典狱官,命人掌她的嘴!”
苏简与天牢中人相处渐熟,天牢之中看管女监的典狱官和其馀仆妇,一来看在乔琳的面子上,一来确实可怜苏简,都不太难为她。这番听那宫女下令,典狱官也没有办法,只向一位最有分寸的老妈子使了眼色。那名老妈子走到苏简身前,伸手便给苏简几个大耳刮子,声音又脆又响,却不是太痛。苏简配合地现出痛楚之色。但是那名宫女却大声叫好,道:“接着打!”
典狱官无奈,只得令那老妈子接着打下去。因此饶是她打得极有“技巧”,也令苏简的双颊红肿不堪。在那名宫女走后,苏简愤愤地“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
典狱官吩咐众人,将天牢之中的陈设之类都装入箱笼都藏了起来,只给苏简留下了一张硬床。他还对苏简道:“苏姑娘,明日见了那……那位,您千万装得可怜点。小的等风头过去了,再行补偿,可好。”他见苏简神色怔怔,连声求道:“求求您啊苏姑奶奶,您相交的都是贵人,得罪的也都是贵人,贵人们伸一伸手小的饭碗可就砸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小的吧。”
苏简见那典狱官都快跪下了,她便问:“要来的可是李银笙?”
典狱官听她这么一说,干脆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求道:“哎哟,姑奶奶,您怎么可以直呼五王妃的名讳啊?求求您,已经人在屋檐下,稍稍低点头,也许贵人一高兴您就可以出去了。明日,明日您千万,千万不要和贵人再掐着好不好?”
苏简微微一笑,只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和典狱官处得日久了,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只是这里待得久了,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左右逢迎。她故意叹了口气,道:“您也是为我好!这么着,您说的我也都记住了。明日她来了我不冲撞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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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未时,李银笙果然守时到来。苏简冷眼看去,只见她比自己上次见得时候更要娇美艳丽几分。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李银笙此时行止之间多了一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气质。她梳着简单的望仙髻,发上簪着一支赤金凤尾玛瑙点翠步摇,随着她走进囚室的每一步而摇曳生姿。
李银笙走进囚室之中,四顾望了望,立刻有从人上来帮她脱下身上披着的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露出身上一件铁锈红撒亮金缂丝的宫装来。另有从人送上一张花梨木圈椅,扶李银笙款款坐了。
苏简只淡淡地坐在对面,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你来了!”
李银笙的目光好奇地在苏简面上转了转,腻声道:“姐姐面上这是怎么了?是这里的狱卒苛待姐姐了么?”
苏简转开目光,道:“狱卒倒没什么,”她瞥了一眼那位站在李银笙身后的宫女,“你调教的好侍女啊!”
李银笙微微一楞,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目中一股寒意透出,唤道:“莺莺!”
昨日吩咐人掌击苏简的那名宫女,此时全无昨日的威风,扑通一声跪在李银笙面前,道:“娘娘,奴婢只是看不过……”
她的话犹未完,李银笙已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了上去,她手上戴着沈重的镂金护甲,在那莺莺面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她冷冷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自作主张了?”其馀宫人上前,扶住了那莺莺的双臂。
李银笙收回了目光,有宫人为她递上了一杯香茶,她不再看莺莺,饮了一口茶,樱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杖杀!”
那莺莺哭叫着想扑到李银笙脚边,“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啊……”其馀的宫人二话不说将她朝外拖去,莺莺的惨呼一直从天牢外传来。
苏简对那名叫莺莺的宫女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可是她见李银笙神色丝毫不变,依然在静静地品茗,不由得心里生出一阵寒意。
少时宫人回报那莺莺已经气绝,李银笙叹了口气,道:“赏她老子娘十个金珠!”顿了一下,道:“你们全部到天牢外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她手下的宫人此刻哪敢再多啰嗦一句,纷纷应了,连同天牢中的典狱官丶狱卒仆妇等,都走了出去。囚室里一下静了下来。
而李银笙则接着品茶,直到一杯香茗都饮尽了,方才放下手中那一盏小小的茶盅,她发了一会儿怔,才唤道:“沈谦!——”
而苏简恍然不觉,竟然“唔”了一声。两人都是一楞,这才反应过来,原本仇敌似的两个人,突然相视一笑,仿佛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沈谦,”李银笙突然幽幽地道:“你怪我不怪?”
苏简没有回答,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涩然道:“晓玲,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银笙眼神幽幽地望着远处,说:“沈谦,还是你好,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怪我!不像雨如,雨如一见我,就怪我为什么害了吴虹,接着又害了你。”
苏简这回跳了起来,道:“雨如,雨如也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里?”
“你竟没看出来,雨如就是那柔雅县主啊!”李银笙吃惊地道,睁圆了眼睛,眼珠转了转,笑道:“真是没用的沈谦,不知深浅的沈谦——”
苏简张大了口,原来真的是四名好友一齐来到了这个世界,而柔雅竟然就是雨如,果然医学院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
李银笙这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幽幽地道:“沈谦,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么?”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你还记得我们几人在咖啡馆玩的那个游戏么?”
“我们四人,其实一直都在游戏之中——”
一百零二章 聆秘(下)
更新时间2013-10-5 9:15:06 字数:2846
苏简张大了口,一时没法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在游戏之中?
她努力地回想——那天,那天大家都在沐茗,玩一个叫什么来着的“谋略式桌游”,她记得每人都抽了角色牌,然后吴虹摸了第一张牌,接着就地震了……
难道当时不是地震,而是仅仅是她们四人入局?如此说来,这是个游戏里创建虚拟的世界,仅仅她们四人才是真实的?
苏简摇摇晃晃地坐回到床榻上去,抱着头。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里好多莫名的异状都有了解释,比如她见了李银笙和柔雅时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熟悉感与恐惧感,还有吴虹“出局”时,天色的异状和自己那种痛苦的感受,难道这些都是游戏的“系统提示”?
李银笙决然的声音在苏简耳边响起:“对,没错,这是一个游戏!”
苏简痛苦地擡头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李银笙淡淡地笑:“是吴虹亲口告诉我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身份是被牙婆卖来卖去的一名舞姬,”李银笙说,“万幸的是,在这游戏里我长得还不差。”她说着,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所以我被卖去了礼部尚书刘道望府上,原本是刘大人准备进献到宫中的玩物。”
“可是呀,我在刘府遇见了吴虹,她成了刘府的千金小姐。我俩一见,自然心中有所察觉,就像那日我夜间往苏府送信,你同样也有所感觉一样。”
“于是我们俩就相认了。我开始也与你一样,以为是穿越到了异世,然而吴虹却告诉我,我们其实只是在一个游戏之中。她当时还想找到你与雨如,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我就问她,这游戏的感觉如此真实,要玩到什么时候方才是个头?吴虹告诉我,玩家只有我们四人,每个玩家身亡就是出局,只有局中仅剩最后一名玩家的时候,游戏就结束了。”
“吴虹怎么会……知道怎么多?”苏简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不记得了么?吴虹是阵主啊!”
苏简细细回想,确实,当时那名眼镜青年确实说过,吴虹是阵主,阵主是第一个摸牌的人,摸牌之后,所有人就都稀里哗啦到这个新世界里来了。
“阵主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她却第一个……第一个出局了呢?”
李银笙掩口而笑,说:“那是因为,一来阵主有义务通知所有的玩家,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游戏的基本设定,所以她很辛苦地找你和雨如;二来,二来么,她认识了一个人,然后就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了。苏简,你知道这人是谁吧?”
苏简听她换了称呼,心中一楞,继而一痛,心知吴虹遇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兄长——苏筠。
“那时我就劝她,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来到这个游戏的世界里,总要体验一把与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恋爱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听着十分心动,要知道,在现实世界里吴虹虽然是个‘白骨精’,可是无论是同学还是同事介绍,都没有她看得上的。”
苏简听李银笙口中说出“温润如玉”四个字,突然很为苏筠骄傲。虽说这是个游戏的世界,可是苏简觉得自己与这游戏之中的家人之间丶同僚之间,以至爱人之间,这份感情从未有任何掺假。换句话说,她就如与真实世界里的家人丶同僚丶爱人一样地相处着,也体会着同样情感的回报。因此一刹那之间她由己及人,她便懂了吴虹。
李银笙见苏简神色有异,嘻嘻笑道:“沈谦,你不会也爱上了这个世界的谁了吧?”
苏简不答,却冷着声音问:“那后来吴虹是与苏筠哥哥私奔出逃了么?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李银笙楞了楞,笑道:“我差点忘了,那位苏公子,还是你眼下这个身份的哥哥!”她说话声音之中便带了几分怨毒,“大家都抽到破字诀,凭什么你与吴虹都成了大家千金,雨如更是一方诸侯之女,凭什么只有我,身份微贱,为奴为婢?”
苏简默然,在遇到李银笙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局里的这个命运实在悲催,而这具身体,也在南征之中差点挂掉,然而听李银笙这般说,她一时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良久方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在我们四人之中,是相貌最出色的么?”
李银笙听了,登时嫣然一笑,如异花初绽,明媚万方,道:“是么?真的漂亮么?”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照了照,又拢了拢头发,道:“漂亮有什么用?我这般相貌,你那哥哥,照样一眼都不看我。”
苏简突然道:“于是你就设计害了他与吴虹?”
李银笙听了,嘿嘿冷笑出声,道:“是,没错。”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说:“那时吴虹,也就是刘家的秋棠小姐,已经许给了五王殿下。我百般劝说,才说动吴虹答应与你那苏筠哥哥离家出逃,我还帮他们安排了不少事,包括帮他们安排了路上偶遇的那夥盗贼……话说你家哥哥还真是疼爱阿虹,他们两人到死的时候,苏筠还护在阿虹身前,不让她被那些盗贼玷辱。”
苏简听得怒火中烧,她忍不住踏上一步,抓住李银笙的领口,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李银笙错愕地看着苏简,柔声道:“沈谦,晓玲从来没有忘,你对晓玲是最好的——”
“所以你就安排了这个天牢给我,然后指望我感恩戴德地在这里幽囚到老死么?”
李银笙听了这话,终于欢畅无比地笑出来,道:“沈谦,你不要急,你若是现在对我不利,那就便宜了雨如。我死之后,你必为五王或是石琅所杀,这样的话,柔雅那个贱丫头就赢了。”
苏简有片刻的犹豫,心中那股杀意便渐渐弱了,良久,她放开了李银笙。李银笙便将领口重新束好,又对着镜照了照——
“沈谦,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你好。”
“这个世界我刚刚玩上手,我刚刚大权在握,最有权势的男人都拜在我裙下,我怎么舍得让你现在死?”
“我赢了雨如那丫头之后,我还是会把你留在这天牢里,直到哪天我在这个世界里玩腻了,我就让你出局,然后游戏就结束了,我们大家一起回到现实里去,岂不好?”
苏简心中的怒火又腾了起来,李银笙见她面色不善,娇声道:“别生气啊沈谦,要知道,这可是个游戏,你我都在游戏里。你想想,以前咱们玩这些游戏的时候,哪次不都是你将我一军,我将你一军,然后口头上你砍我一下,我砍你一下。”
她说着,一双玉手伸出去,似乎想触摸这个世界的边缘。
“这次这个游戏只不过更加真实一点,你我就好像真的是换了全新的身份互相争斗,这不是更刺激么?沈谦,你争不过,又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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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争不过,又怨谁呢?”
李银笙走后良久,苏简一直静默着,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座石像。
典狱官在李银笙走后,又偷偷摸摸地将乔琳留下的那些家具用品偷偷地搬了回来,又为苏简精心张罗了一顿饭食,只是苏简如痴了一般,不吃不喝,到了半夜,天牢女监前前后后的人都歇下了,皎皎的银辉从窗外撒落进来.
这真的是个游戏么?
苏简在这个世界所经历和所体会的,似乎比在真实的世界里都要多都要强。她曾经身受重伤,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她也见证过厮杀丶流血与冲突,经历过身边至亲之人离她而去。她只想不通,这是否真是个游戏姑且不论,可是眼睁睁地看见自己所熟识的人亲身经历这种痛苦,李银笙心中难道就可以心安理得,告诉自己这仅仅是玩个游戏而已?
她怎么下得去手?
苏简反覆问自己,如果自己处在吴虹或是李银笙的位子上,会怎么做。然而她枯坐直到天明,当早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她才省过来,如今的自己身陷囹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地任人摆布。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一个更令人痛苦的问题——永熙,永熙难道也是假的?这个人,这份感情,难道竟也是个虚拟的存在?
一百零三章 出狱
更新时间2013-10-6 9:02:40 字数:2996
自李银笙走后,苏简便病倒了,烧得不省人事,水米不进。乔琳听说之后,遣了紫姑亲自过来看。然而苏简的病势沈重,虽然有不少人关怀,她的病也一直拖到开了春,才一点一点覆原起来。待到苏简恢覆到能吃能睡能放风的时候,天京城已经绿荫处处,又一个夏天要来临了。
这一日,苏简在自己的囚室里给乔琳写信,刚写到一半,她发觉自己随手写出的字也开始越来越有永熙的风范,可能是以前一段时间太过孤寂,每日无事可做,只能将永熙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临摹,印象太深,想改也改不掉。她写完信,放下笔,吹干了墨迹,却听天牢外一阵喧哗,典狱官直冲进来,对苏简道:“苏姑娘,有圣旨到。听说是您要高升了!”
这典狱官估计这辈子也没曾见过这样蹲天牢的囚犯,也没见过从天牢里这样出去的。他面上堆满了笑容,道:“小的早就知道苏姑娘是有福之人,姑娘,日后若有机缘,您可千万提携小的一二!”
苏简只淡淡地道:“若有机缘,自然会!你且记住,与人三分馀地,总是有好处的。”说着,从典狱官身畔走过,自去天牢门口去领圣旨。那典狱官年岁比苏简长了许多,可依然喏喏地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前来宣旨的是一名苏简从未见过的内侍,见了苏简,丝毫不敢有倨傲之色,恭恭敬敬地向苏简问安,又问她是否可以宣旨了。苏简自然没有异议,当即躬身行礼,那内侍张开圣旨读了,却是晋封的旨意。旨意中先是不知所云地将苏简夸了一通,接着宣布赐予太傅一职,因文衍帝年幼,由苏简负责文衍帝的日常教习。
苏简听到旨意,吃了一惊。太傅一职虽然不像她原来所在的那个时代,是位列三公之一的重臣,可是也分量不轻。负责年幼君主的教习,怎么也算得上是帝师了。没听说过史上哪一任太傅是由未满二十的少年出任的,女性的太傅倒是有过一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天杞部主风行,她在始帝过世之后确实曾经做过一阵天元朝的太傅。苏简丝毫不动声色地接了旨意,随手赏了那传旨的内侍两个金珠。当日乔琳临走之时,紫姑在她枕下一共掖了十个金珠,四个她都已经赠与那典狱官了,现在还馀下六个,她都拢在了袖中。
那内侍见了手中的金珠,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谢,并且奉送马屁外加高帽一顶接着一顶,“这太傅人选迟迟未定,是五王殿下亲自向陛下提起,陛下方才准了的。”
苏简依旧不动声色——自己这个职位是五王提出的,文衍准的,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所在,干脆不想了。反正终于可以出狱,近来朝中局势如何,总要问过家里人才好。
也不知爷爷他们怎么样了!
有人说“近乡情更怯”,苏简觉得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眼下心中激动,巴不得立时飞回苏府,看看家中众人怎么样了,可是又不知回到家中,家人是个什么反应。但是总还是有人要虚与委蛇,有些杂事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