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这几日, 他的人，天天都去罗家找方温言，他不信她不知晓, 可她一次也没来云府找过他。
罗绫将里面精致的早点拿出来, “对不住, 我这阵子实在太忙, 不知府试会考哪些，因此我要背的书便非常多, 《孝经》《礼记》都是寻常, 还有《尚书》等等, 实在顾不上旁的。”
原来是这样吗？果真是这样吗？
云祯楞楞看着罗绫，心底的委屈一下全涌上来，他身子不由靠前，近乎挨着罗绫, 很是埋怨她, “那也应当传个信给我才是, 引泉每日都去你家...”
“对不住。”罗绫笑着, 把早点摆在云祯面前, “我这人, 一念书常忘记所有。”
听罗绫软言解释着, 云祯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但他依旧闷闷不乐道，“罗娘，我此次回家，很是不快, 我，我好想我爹爹...”
罗娘...？
罗绫讶异地看着云祯, 云祯竟会这般亲近她？她简直要被云祯如此之态给惊到，原来云祯不知从何时起，待她与从前越来越不同了吗？
可她心中一直谨记着云祯之前的姿态，自觉维持着与云祯的客气与距离，在听见云祯的倾吐后，罗绫沈默下来，好一会，才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她默默将筷子递过去。
云祯顺从地接过，又对罗绫全心信任道，“我阿娘，竟同一位，极其出格的郎君在一起，世俗必不会容，我亦无法忍受，倘若我爹爹还在世...”
罗绫客气地开解他，“虽不知是什么实情，但我想，其实这些并不紧要，不被世俗所容又如何呢，只要他二人之间并不如此觉得就好。”
云祯轻皱起眉，“你是如此觉得的？”
“当然。”罗绫笑一下，“若是我往后的夫君，与我在一起亦是难以被世俗所容，只要他同我一心，我便无畏世人如何看我。”
她的夫君...云祯楞怔地听着，他的心，突噗通噗通跳得极快，脸颊也慢慢晕染开红意。
他听懂了，这是罗绫对他说的话，大池世情确实不能容忍官宦子弟与庶民在一起，倘若真有二人在一起，必将掀起轩然大波，成为文城大街小巷人人饭后的笑谈。
就像结心先生与她的夫君一样。
是了，罗绫或是因为知道此处，才这般废寝忘食地想考个功名出来，她已在为他们二人往后做打算着。
是他不好，误会了她，还暗自同她生气。
可，谁同意要成为她的夫君了...
他还没有允准，没想到罗绫已经将他纳入她往后的日子里。
想到这，云祯心口突涌上大片大片甜意，原先暗沈沈的心绪全然消失不见，他低头抿嘴一笑，“你的意思，我已明白。”
他端起碗，有些羞涩地张口吃饭，罗绫见此放下心，“你明白便好，世道如此，常人也只能豁出去行事，不必在意太多，所以你也不要再因此伤怀，每日要好好吃饭。”
云祯小声应好，不敢擡头看罗绫，他的耳尖红得厉害。
陪着云祯用饭，罗绫却想着罗果，便闲聊起这事，“今日我大表嫂临盆，此刻不知如何。”
云祯问，“大夫可备着？”
罗绫摇摇头，“我爹爹与阿娘过去看着，我不清楚。”
云祯听此顿了顿，浅浅一笑，“那一会让我府上t大夫，去你表哥家候着。”
罗绫犹豫一下，想拒绝，又想为罗果多一份安心，“如此麻烦你，不大好。”
“罗娘，你为何如此想呢？你那般用心考举，我让我府上大夫过去一趟，又算什么麻烦呢？”
罗绫听着这话有些古怪，她参加府试，与麻烦云府，这，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
云祯轻快地吃完饭，唤来下人将食盒收走，罗绫看着下人退下，想到什么问着，“对了，怎地好久不见宴景？”
罗绫好几日不来找他，一来就惦记起宴景，云祯眼里沈一下，有些不快，但他面上不显，只好似随意道，“他此次随我回文城，办事尚算利索，便派去庄子上管事了。”
“去了庄子上，他会有更好的前程，再说他在里头也遇上了可心的大娘子，即将嫁出去了。”
罗绫听此点点头，不再追问，云祯却有些惊讶和高兴，怎么听见宴景即将嫁人，她是如此淡然的态度？
是了，她心里实则喜爱的人，是他，都是宴景那狐媚子，从前蓄意勾引她。
云祯想到这，心绪顿时又好上几分。
有云府大夫过去看着，罗果生产顺利，申时三刻，生了个女儿。
罗蚕与李默简直高兴坏了，罗稼却守着罗果低头不语，罗果累得不行，沈沈入睡。
罗桑和方温言见罗蚕家用不上他们，便告辞回去。
...
罗绫这次从云府离去后，云祯再也不跟她置气，许是认为罗绫那些话辩明了她的心意和立场，云祯好似想通什么，不再暗自生罗绫的气。
康叔说得对，应当常亲近下罗绫，不要总疏离她，是以云祯见罗绫总顾不上出来，便开始每日去罗家叨扰。
方温言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一连几日，云祯都来他家找罗绫，方温言默不作声，在一旁默许这件事发生，绝不阻拦云祯每日来罗家。
今日云祯又拿着一本书册过来，方温言瞧见忙来开门，两眼含笑看他，“云祯今日要来问什么难题？”
“策论有些不通之处，罗绫恰好最近在温习此处。”云祯自认答的寻常，却不知方温言早看出他的心思。
方温言一面笑着将云祯带去罗绫房里，一面问，“云祯今年多大？”
云祯跟在方温言身后，走进罗绫屋里，罗绫听见声音，突然擡起头看他，他吓一跳，有些羞涩地急急背对罗绫，朝方温言低声回，“我比罗绫小几天。”
“哎哟，那云祯还是弟弟呢。”方温言对罗绫笑起，“绫儿，你教一下弟弟功课，莫总埋头顾自己的，云祯，你也同你罗绫姐姐多问些，不必怕她答不上来。”
云祯客气地，“好，我会向罗绫...”他突然朝罗绫看去，眼里含上笑意，“...向姐姐多讨教些的。”
罗绫擡手摸摸鼻子，只觉云祯如今真是一本正经地说谎，他每次来，哪次不是安静坐一旁看书，从没叨扰过她，方温言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将房门带上离开。
“罗绫...姐姐。”云祯挨上去，两眼笑得弯弯，这些日子，他同罗绫日日相处一起，竟越来越亲近于她。
罗绫实则有些暗暗惊心，又颇感新奇，想不到云祯亲近一个人的模样，竟是如此性子。
她不禁想到，恐怕书院里所有人，都没见过云祯这般可爱的模样吧。
可爱...？
罗绫尚未察觉出自己心中对云祯的感觉，从前她是客气理智的，现在，她竟也越来越亲近起云祯来。
果真，云祯进屋后，在往常的位上坐下静静看书，时不时擡头看一眼罗绫的背影，倘若他感到困了，便自顾自去罗绫床上躺着。
他好似越来越喜爱罗绫，想亲口问她一句，到底她是如何打算他们往后？
是这次考完后，去他家提亲？还是...要等考到进士后...
总不能拖太久吧，万一考进士，考个好几年...
云祯很想问问，又怕打扰了罗绫，又很是羞于开口，到底将这些心事埋在心里。
罗绫学得累了，起身要出去倒水喝，云祯瞧见，忙上前伸手拿起茶盏，有些紧张地小声问，“姐姐要喝水？”
罗绫点点头，云祯两眼微微弯了下，“我去倒吧，你忙你的。”
罗绫楞了一下，心头忽浮上丝有些古怪的感觉，她不语片刻，点点头，云祯见她没有推拒，心下微微松一口气。
她...同意他照料她的琐事，他离罗绫又...更近一步了。
云祯去厅里倒水，方温言瞧见，忙唤住他，从厨房里端出一碟肉干，
“云祯，你顺道拿这一碟肉干进去，你俩一块吃些，绫儿一念起书就什么也顾不上，渴不渴，饿不饿，总也不记得开口说，你拿些吃食给她，垫垫肚子。”
云祯这些日子，在罗家同方温言相处已很自然，这会他伸手接过，倒是像极了嫁进罗家服侍妻子的夫郎，顺手被岳父使唤着做些事，这一处异样，连方温言也未察觉到，只觉好似就该如此自然才是。
罗桑恰此时回来，瞧见这一幕微微皱起眉，等云祯进屋后，拉过方温言到一旁低声说着，
“阿言，你怎能如此使唤云祯，他是金尊玉贵的官家子弟，过来同窗家作客而已，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怎能让他便如此去了绫儿屋内，到底是男儿家家，如此于他名声不好。”
方温言挑起眉，擡手狠狠揪一下罗桑，“你莫胡来，我已认定云祯是我女婿，他与绫儿如此亲近是好事，我不许你去叨扰他们。”
罗桑被方温言拧得不住抽气嘶声，“莫捏，莫捏，都随你便是，但你还是谨慎些行事，到底小郎君名声贵重。”
方温言不禁有些眉飞色舞，“我知晓分寸，每每我借着由头进去，他们二人总是分开坐着温习功课，没你想的那般难堪，如此我也不好总去他们面前晃眼，就让他二人在里头好好念书吧，都还是小孩儿呢。”
罗桑摸摸手，“也不小了，都能谈婚论嫁的年纪，那云家究竟是个什么说法？怎地云祯同绫儿往来这般久，没见着云家双亲露面拜访？”
“他是男方呀，若说拜访，也该是咱们女方先上云家作客才是，且再等等吧，等绫儿考中进士后，我们寻个日子，一同去文城见一见云家长辈。”
罗桑笑一下，“真真说风就是雨，咱们还是先寻个机会，问明白云祯那头，再前往文城吧。”
方温言连连点头赞成，“我自会让绫儿去问明云祯心思的，不叫咱们生出误会，我可不敢丢人到文城去。”
夫妇二人悄悄说着话，云祯早端着肉干进了屋，罗绫瞧见，微微皱眉，“又是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