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傅环摇摇头, “我已经不能当你父亲了,但我往后可以给我的亲生孩儿当父亲。”
云祯恨得不行,极力咬牙冷静, “傅环, 你将这门亲事退了, 我们好好谈一下。”
傅环却摇头, “祯哥儿,能叫一个父亲做出退让的, 唯有他的好孩儿, 你不是我的好孩儿, 你让开吧,我要回文城了。”
“傅!环!”云祯站在那儿,用力拽紧手心,“你并不喜爱罗绫, 为何要这般误她, 我也不是非嫁她不可, 可你如此, 却是伤及无辜之人。”
傅环嗤笑一声, “云雀, 你自个信你说的话吗?你若不是非她不可, 过来追我做什么?”
“我倒是极其感谢你家家奴,宴景,倘若不是他同我说,你的七寸在罗绫身上,恐怕我还找不到这一处下手。云雀, 你何必如此城府心思,给你阿娘留一封信便走, 倒叫我夹在中间难做人,莫非我与你,是天生的仇人不成?”
宴景!竟是宴景!
云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原来宴景当日恳请云祯,允他年后再走,是等在这儿。
宴景早已察觉到傅环的异样,便蓄意等着年节时,傅环与顾子涵几人上门拜访那一日,找傅环合作。
可宴景为何这般笃定,傅环会同意合作,原来,宴景暗中观察,发现云霞对顾子涵等人神情淡淡,包括对傅环也是。
所以,傅环是单相思,而他,一定能帮到傅环,只要傅环肯与他合作。
云祯夺人所爱,宴景恨云祯恨得不行。
这不仅是他摆脱奴仆身份的一条门路,更是他嫁给心上人的一条门路,只要罗绫考出功名,他以后便是文人夫郎。
他算好了一切,独独没算到,那个目中无人的云小郎君,竟会喜欢上罗绫。
眼看自己马上要被送去庄子上,宴景暗暗发狠,寻找一切机会报覆云祯,即便他要离开云府,他也绝不会让云祯顺心如意。
苍天有眼,叫他寻到一个机会。
一切犹如迷雾散尽,那一日顾子涵几人离开云府,宴景匆匆上前,对傅环低声道,“若有意我家主,此年节过完之前,来寻我。”
他将一张叠好的纸塞给傅环,傅环皱眉,不动声色地接下了。
那纸上,写有何日何时,在哪碰面。
傅环心跳如鼓,他知道,他的心思,被宴景发现了。
此事好似冥冥之中都在对宴景有利,若不是云祯匆匆离开云府,留下一份信给云霞,云霞看完又羞怒至极来找傅环,傅环绝无可能去赴宴景的约。
云祯与宴景,谁亲谁疏,傅环还是分得出来的,他怎会与一个下人合作?
但傅环万万没想到,云祯行事会这般狠绝。
傅环亦恨上了云祯。
是以宴景看到傅环前来寻他,他便对傅环点明其中的关键之处。
“你若真想同我们家主在一起,唯有拿到我家郎君的心骨,他如今最惦记之人,正是你们的同窗,罗绫...”
罗绫?
云祯竟会瞧上那般的小娘子?
傅环半信半疑,还是无奈之下试了这个法子,没成想,果真如宴景所说的那样,云祯此刻千里追来,将他拦下在此。
而宴景看着傅环按着他的计谋离去,面上也露出丝微笑,他的云小郎君,自小最是高傲,绝无可能忍耐旁人夺走他看中之人,傅环若真能嫁给罗绫,云祯便能好好尝尝这股滋味。
但宴景所想并不止于此,他甚至期盼云祯也能嫁给罗绫,当一个永远居于正夫之下的侧室。
如此,他才算报了自己的仇。
一想到宴景,云祯简直恨他不能,他对傅环道,“你意欲如何?”
“同你母亲说,你愿意,让她娶我入门,不娶也成,我做侧室也成,她往后不再另娶,我侧室也是正夫。”
“你倒是会做美梦。”云祯简直要被气笑,傅环却想起宴景最后同他说的话,他闭上眼,狠狠心脱口而出,
“那便如此吧,云雀,我会嫁给罗绫,我会同她白头一世,生儿育女,我的名会冠以她的姓氏,成为她的夫,成为她孩儿的父,死后葬入她族内,与她此生结因,再续来生,你可听明白了?”
“你...”云祯听着这话,震惊于那,继而拿着马鞭,翻身下马,再忍不住怒目上前,扬鞭就想抽打傅环。
康叔瞧着不对劲,一把抱住云祯拦道,“哥儿,千万莫恼,老家主从前如何教导你的?”康叔在云祯耳旁不住小声道,
“他是在激你,哥儿,他还没嫁过去呢,你可千万莫着气。”
云祯克制着自己,用力捏着手中马鞭,他深吸口气,冷冷看着傅环不语。
傅环极为痛快地,继续说下去,“罗绫是我的人,之前,现在,往后,都与你无关,云雀,告辞了。”他说完抽出匕首,一下割断套在马车前面的马套,一个翻身上马。
云祯被康叔拦着,自己立身在那,气得浑身发抖,听傅环将从前他曾对宴景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对他说了一遍。
他口中呵呵冷笑两下,对傅环无尽嘲笑,“你何不等嫁过去了再来同我说这些,到时候,叫上我阿娘一起来听,也不枉费你如此周折。”
傅环听此讥讽,脸色果真也难看不已,他哼笑一声,手拉缰绳便驾马离去,云祯冷面去望傅环背影。
康叔连声叹气,“傅环如今怎地这样了?他从前可是多柔顺的孩儿。”
“我说他怎么会来罗家村,原是和贱奴联手了。”云祯却转身进马车里,冷声道,“我们也回文城。”
康叔忙执起鞭子,跟在云祯后边上了马车,云祯弯腰进去,又回身问康叔,“咱们府上是不是有个老人,擅于制香?”
康叔楞在那,不知云祯为何突然无故问起这处,他想了一会点点头,“好似是有这么一个人,从前跟在卫主身边帮着调香,自卫主...去后,他不愿离去,便还留在咱们云府里。”
“康叔,回到府里后,你找出他,带他来见我,我有嘱咐给他。”云祯阴沈着脸,“等此事了了,你将宴景那贱人给我提来。”
云祯不再多说,康叔见此应是,合了车门自己也坐上去,驱使马儿哒哒哒朝文城赶去。
云祯返回家中时,云霞满脸惊喜,但同时又自觉羞愧,她竟同自己孩儿的友人在一起过,云霞故作镇定,双手负于身后沈声问,
“怎么?不是连夜偷偷跑出t去,今日怎地回家了?你还知道你有个家。”
“阿娘。”云祯赶了多日的路,这会子有些疲倦,不愿多说旁的,直言重点,“傅环是不是要成亲了?”
一说到这个,云霞面色难看起来,她转身背对云祯,“听傅雪说是。”
“阿娘。”云祯突看着云霞,“傅环为何突然要成亲?你该知晓罢?”
云霞皱起眉,“你说这些做什么?他成不成亲,我知不知晓,又怎样?”
云祯有些乏意地眨一下眼,“傅环被你甩开,他气急败坏一路追着我到罗家村,指责我逼他如此绝望,阿娘,我想问你一句,我这样拦着,你也会如此觉得么?”
云霞一甩衣袖,“放肆!你岂能问你母亲这样的话!”
“阿娘,傅环夺走了一样我最心爱之物,他夺走后,我方察觉,情之一字犹如利刃,伤人无痕却血流不止,实在太疼了。我怕我也是这样拿走了他的心爱之物,亦是也这样拿走了你的,我才问你...”
“雀奴!”云霞一下喝道,“你太累了,先回房去歇息吧。”
云祯却上前一下跪在云霞面前,“阿娘,实不相瞒,孩儿也有心上人,孩儿也想嫁给她,可傅环捷足先登了,他是在报覆孩儿,孩儿实在太疼,恳请母亲出面,劝傅环将人还给孩儿吧。”
云霞露出诧异神色,“雀奴,你,你竟心里有人了?”
云祯眼眶湿润道,“傅环将嫁的人,便是孩儿心系之人。”
“他要嫁的那人...”云霞不住回忆那将娶傅环的女子,依稀记得是...一个没有功名傍身的娘子?
“荒唐!”云霞大喝,“你可知那是怎样的女子?你竟想嫁给这样的人!她家祖辈,甚至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孩儿知道,孩儿自然知道。母亲,您不是曾说,姻缘一事,是同真心喜爱之人在一起最好,一生太过漫长,不愿对着犹如木头的不喜之人。”
“当时当刻,便是孩儿此情此景,自爹爹没了,孩儿终日难以快活,母亲又常在外忙碌,如今,总算有个知心女子出现,孩儿实在想同她厮守一生...”
云霞却打断了他,“你嫁给门当户对的女子,日久生情,一样能得一个知心女子,你不必再多说,我绝不会同意你嫁给那样一个人。”
云霞没有答应云祯的请求,拂袖离去。
云祯缓缓起身,定定站在那儿问康叔,“今日几号了?”康叔道,“九月九,咱们离开罗家村,也有好几个月了。”
云祯点点头,他走去书房,边走边道,“康叔,帮我递个帖给傅家。”
康叔应是,忙着为云祯办各处的事,可拜帖送至傅家,傅环却避而不见。
偏偏这次,云祯回来后,云霞执意要给他相看人家,便将云祯关在云府里,而后安排起各宴席,邀文城世家小娘子们来云府作客,实则是要放出这个消息。
一听云家在为云祯相看亲事,文城各家贵女无不心切,竟托媒婆,纷纷踏破云府门槛,只愿得云祯看中,能将云祯娶回家。
杜苑更是托母亲杜情深,日日登门拜访云府,要母亲尽快与云府定下亲事。
可惜云祯坐在屏风后半个月,一个看中的也没有,气得云霞拍桌道,“你若再这般下去,误的可是你自己。”
云祯笑一下,开口说的却是他事,“阿娘,傅环亲事在今年冬末,那时,他会随送亲队伍一路出发。”
云霞楞住,沈默一会,突然问,“怎么选在那时候?天寒地冻,不仅受罪,一路走得也慢。”
“是啊,天寒地冻,一路难行,可阿娘是觉得这时节不妥,还是心疼他呢?”云祯冷笑,“偏我来时不逢春,真好寒凉啊,傅环此婚竟叫我如此意难平。”
“雀奴!”云霞厉声喝止。
“可是阿娘,傅环为什么要选在了那时候?”云祯并不住口,他缓缓起身,继续说下去,
“请母亲恕孩儿失礼,我想,他约莫也觉得这婚事对他而言,很无谓吧。”
“他想要嫁与心喜之人,可那人不会娶他,那人会娶他,她孩儿也不会让的。”
“所以他便夺走她孩儿的心上人,叫她的孩儿,与他一样的痛。”云祯忍不住再次向云霞跪下,
“阿娘,这件事是您惹出来的,您该去摆平了它才是,孩儿没有爹爹的疼爱,难道也不能有阿娘的疼爱吗?”
“雀奴,阿娘是疼你的。”云霞有些疲倦地摆摆手,“我与他的事,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儿别再管了,他既有了归宿,此事便算了了,什么你心爱之人,都是虚的,你好好相看亲事,嫁个门当户对的才是真。”
“雀奴,你便收收心,忘了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吧。”
云霞再次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