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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护逗了会儿子, 便让他自己继续转圈去了。
趁着没人注意,李深将他收集到的宅子地图塞到了赵护手里。
他这可比李先生详细多了。
除了大小和布局之外,连价格都标得清清楚楚。
赵护道了谢, 约了他明日见面的地方, 李深一一记了t下来。
回去的路上, 李深一直挺兴奋的。
李兴竹瞧着他爹跟孔雀开屏似的,奇怪道:“爹, 您这般开心做什么?”
“难道我赵叔给您吃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吃的?”
李深略一沈吟,咂咂嘴道:“差不多吧!这可是我与他之间的小秘密。”
李兴宗撇撇嘴,“好歹赵叔是个男的, 但凡是个女的, 怕是今晚咱们一家人都甭想睡觉了。”
李兴梅呵呵两声, “你敢说娘的坏话, 我回去就告诉她。”
“别呀,我这不是调节个气氛嘛!”
李深瞧着自家不怎么正经的仨孩子, 突然感觉挺欣慰。
李兴竹打小就懂事, 从不让人操心,甚至还每日督促他这个父亲学习, 他印象里自打儿子会走路, 每次都蹲在旁边盯着他。
后来孩子读书了,两人就共用一个书房。
李深这人没定性, 爱走神,再加上那些狐朋狗友的,在举业上一直没有进展。
直到大儿子开始盯着他,他才唤起了一点自己已经为人父的沈重心思。
可儿子不盯着他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浪了。
李深这辈子其实是没想过, 自己还有机会靠自己入朝为官的。
他连退路都想好了,若是李兴竹十五岁的时候, 他还没考上那就靠祖上的蒙荫谋个闲职,混混日子吧,以后就靠两个儿子了。
哪知,楞是在儿子的督促与每日找他答疑中,慢慢将学问捡了起来。
说来也巧,李兴竹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题目,每日三道题,他是生怕自己答不出来,不得不努力好好学习。
李深思绪飘得挺远,望着自家的三个孩子觉得越好可爱了。
赵护晚上将李深给的地图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
有几处宅子都在李先生的纸条上。
贞娘道:“这是李大人帮忙找的吗?”
真是太用心了,尤其是这布局图和价格,让他们一看就心里有了眉目。
赵护见赵桐趴在床上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干嘛,喊了他一声,赵桐便屁颠屁颠地过来了,拿着图给他看,“桐哥儿觉得哪幅图好看。”
赵桐一页一页翻过,最后拿了一张一千八的宅子图。
这宅子虽说也是三进的院子,面积和格局却与其它宅子不同,能用的房间看起来更多。
其中有一个院子从中间隔开了,分做两个小院,这么一看倒真解决了三个孩子房间的问题,馀下的两个院子以后父母来了也能安排起来。
贞娘道:“我也瞧着这宅子不错。”
比起其馀几家性价比更高些,唯一缺点离衙门有些远。
赵护道:“离得远倒没什么,以后搬新家了,我们也养两匹马,冷了坐马车,热了便骑马上衙门,倒是颇有意思。”
贞娘:“……”
第二日,下午了衙,赵护与李深碰面后直接拿出了他们选中的宅子图。
李深道:“先看这家?”
赵护道:“不是,只看这家,昨天晚上我们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定这家。”
李深暗暗咋舌,“你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哪有看个草图就定案的呀。
李深给车夫说了一声,让先去赵护说的这家,待瞧过若是不怎么样就再去另一家,今日天气好,起码能走上三家。
到了目的地,确实像李深说的,光看图拍板确实太草率了。
这宅子要想住进去,起码得全部翻修一遍,看起来一千八的价格不贵,但你再翻修翻修,里头的家具丶地砖丶门窗等等重新算下来,比旁家还要贵上不少。
两人又去了附近的两家,看着格局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翻修的程度而已。
李深道:“明日继续。”
他怕赵护有心理负担,道:“你别觉得喊我出来不好意思,其实我跟你说,我祖父知道我跟你走得近不知道有多开心,恨不得把我打包送你家去,就这样吧,我们把这手里的全看一遍,挑一个最好最值的。”
赵护都不太好意思了,“等宅子定好了,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知我者老赵也!”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一下衙便在约定地点碰头,一起去看宅子。
晃到第三日时,总算是从中选了一个最为满意的,宅子前两年才翻修过,主人家是想着给儿子成亲用的,哪知这小子不成器得罪了人,弄得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最后京都混不下去了,亲事也没了。
只得忍痛卖宅子回老家。
大家都知道他家的事,也知道他得罪的人,这宅子价格比周边都低,挂了两年了依旧卖不出去。
李深道:“这小子也是个人才,在喝花酒的时候与太子的小舅子海森为一小倌儿打了起来。”
赵护:“……”
你怎么不鱿鱼啊!
李深碰了他一下,“你若是觉得隔应我们再寻别处。”
赵护敛了神,道:“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琢磨着能否再压点。”
李深:“……”
你小子演得还挺像。
二千二的宅子,赵护楞是压到了两千给拿了下来。
主家早就出了京,这宅子只能等主家进京了才能去官府办理契约。
赵护道:“这宅子还有人瞧上吗?”
介绍的牙婆苦笑道:“若不是先前与他们家有生意往来,这些年给我的茶叶也均是上等的,这宅子我老婆子都不敢接。”
好在对方不是将宅子卖给她,而是让她操个心把宅子卖掉。
主家得罪的人身份显赫,京都有点门路的都不会打这宅子的主意,牙婆道:“这两年您还是头一份,您放心吧,就是再有人来打听,这宅子我也只卖您。”
牙婆开开心心地将两人送走,立马写信通知原主回来办手续丶收钱啦!
赵家的宅子定下来的第二日,便是郑小二的满月酒。
郑云这次足足请了上百号人,在酒楼安排了十五桌,可到了开饭时间,来的人数却极少,陆陆续续到来的,也都是前来送个贺礼,便找借口离开了。
还有的只差人送了贺礼人没到。
有的甚至连贺礼都没送,直接沈默了。
最后也只有赵护丶李深丶宋非三家稀稀拉拉地凑了两桌。
馀下三桌有两桌是绣坊的小姑娘,另一桌则是郑云目前合作的画铺。
眼看着时间都超了,十五桌空了十桌。
郑云急得眼睛都红了,在外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李深凑近赵护小声嘀咕:“我还道这事怎么着也得几个月才能见真章,不成想这才五日啊!”
他自个儿都惊呆了。
赵护给他倒了杯茶,咬牙道:“喝点茶润润嗓子。”
他俩偷摸干得坏事,大可不必在这儿验收成果,等回去后再讨论也是一样的。
李深嘿嘿笑道:“对对对,喝茶,这茶真好喝,甘甜甘甜的。”
赵桦拧着小眉头,郁闷道:“这么苦哪里甜了?”
而且这酒楼的茶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平时赵护喝的要苦上几分。
还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李深道:“小孩的口感与大人不一样。”
这话赵桐认同,他现在的舌头极为灵敏,味道重一点都能尝出来不同。
一顿饭结束,中途倒是来了几个人,郑云极力挽留饶是如此也没凑成一桌,就连郑云才结识的梁家,即没人来也没差人来送贺礼。
郑家这场满月酒可算是颜面尽失。
面子里子全数了。
在定满月酒时,秋家酒楼郑云是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在京都最大最豪华的万客楼,据说光一桌席面就要七八两,这还不包括酒水点心。
饶是如此,要的也不过是中等的菜色。
掌柜倒是见怪不怪,京都这样的人家并不在少数。
哪知,到了饭点,一半人都没到齐。
大厨望着掌柜道:“馀下的俺是做还是不做?”
料都备好了——
掌柜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事,只得过去找了在门口不停转悠的郑云。
郑云挺烦,见掌柜过来了,以为是问他能否开席,哪知对方与他生意菜做不做。
郑云道:“我现在能将多馀的退掉吗?”
掌柜笑道:“大人说笑了,若您提前两日来说一声,这东西还是能退掉的,可您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了,这东西是万万退不了。”
“不过这菜后厨也只是处理好了,还没开始做,您要是不想让做成成品的话,我们倒可以帮您收好,让人给您送到家里去,您可以送亲朋,也可以留着自家吃,现在天气不太热,放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七八十两银子那可是他赚大半年的大收入。
白给酒楼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郑云一吵牙接受了掌柜的提议:“目前我们来了五桌是么?”
掌柜笑道:“还有十桌的菜。”
“麻烦再留一桌出来,一会若再有人来,t便再开一桌,馀下的帮我打包起来,我将地址给你,等会送到我家去吧。”
掌柜得到准信,立马转身去后厨安排了。
这一场酒席多多少少给郑云带回去了九桌。
掌柜服务特别到位,每样菜都给整理一个小纸盒,除了实在带不走的汤汤水水之类的,掌柜直接给他打了个折,双方各认一半。
最后便宜了郑云十五两银子。
郑云铁青着脸离开了酒楼,赵护几人原先还想着与他道个别,哪知对方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深吹了声口哨,小声给赵护嘀咕道:“咱们是唯一见证了他从头到落迫的人啊,你说他以后会不会恨上我们。”
赵护轻轻道:“恨不恨我我不知道,但你这嘴迟早遭人恨。”
李深嘿嘿笑道:“其实,我也就是与你叨咕叨咕,咱俩可是一条蝇上的蚂蚱。”
宋子修如今也猜了个大概,有人知道他与赵护和郑云是老乡,还特意在他耳边叨咕了几句,郑云山寨赵护画作的事情。
还不要脸的让买家以为那画是赵护亲手所绘,只不过某些原因,赵护不方便露面。
你说这样的同乡,今日抄你画,明日是不是就抄你文章了。
往在了说,若是哪天自己犯了大错,往你头上一推,你害不害怕?
大家都替他和赵护捏了一把汗。
宋子修原先是想着找个机会问问赵护,结果,一直找不到机会,赵护这几日一到下衙就跑得贼快,他去家里走了一趟也是没见着人。
现在看来这传言不止他知道了,平时与郑云玩得好的,诗会里头的人也都知道了,否则也不能集体都不来。
宋子修道:“赵师弟你一会要去庄子上吗?”
赵护点头,“师兄去不去?估摸着路边的油菜快开了。”
宋子修道:“那也去一趟吧,刚好带孩子们透透风。”
哪知此言一出,岳绍便出声问了一下旁边的李兴竹,“师弟想去吗?”
李兴竹道:“才去没几日,过些日子再去吧,待桃花丶杏花全开了,去一趟才会更值。”
岳绍笑道:“那继续去赵大人家读书吧。”
两个大的不去,赵桦他们几个小的也就不去凑热闹了,赵珠和李兴梅两人约好了下午跟贞娘去绣坊瞧瞧。
一通呼应下来,只有一个小豆丁举着手,蹦跳着喊道:“我去,我去,我去!”
赵护伸手将生怕众人瞧不见他的赵桐给捞了起来,“你是真心想去,还是怕你哥把你拽着让你回去读书。”
赵桐一本正经道,“不背,不学,想玩,我小。”
赵护忍不住哈哈大笑,拎着儿子上了马车。
他先前以为自己家很穷的时候,也是想好好努力,认真赚钱的。
现在知道家里根本不穷,老爹努力,哥哥努力就够了!
他在后面躺赢不美吗?
为什么非要年纪轻轻就早秃,不对,他现在也挺秃,为了他头上这几根少的可怜的毛,他还是决定养好身体,待三岁之后再努力也不迟。
所以,在这未来的一年时,尽情地玩耍吧!
父子两人未坐定,李深和宋子修也上了车,四人一坐定,赵桐便拿起车里的象棋摆了起来。
三人原以为他随便在玩。
哪知,随意一扫,宋子修喜道:“哎呦,我们桐哥儿居然记住了每个棋子的位置,可真是了不得。”
李深可没宋子修这么善良,凑过来嘿嘿笑道:“桐哥儿想学下棋吗?”
“想!”
赵桐平时看赵护和李深玩过,再加上上辈子那为数不多的关于象棋的记忆,如何摆放,如何走位都模得清清楚楚了。
李深与宋子修换了个位置,笑道:“我教你。”
赵桐嗯了一声,乖巧地将手放到了两侧,坐直了身子等他开讲。
李深刚开始是想逗逗他的,哪知孩子当场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李深忙收起了玩笑之心,先给他讲了棋盘上的子如何摆放。
接着又开始讲下棋的规则,如何吞掉对方等等。
赵桐虽然已经自己模清了,不过李深再讲时,他依旧听得很认真。
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李深怕他一遍记不住,便又将棋盘打乱,重新讲述了一次。
这才问道:“桐哥儿可是记住了?”
赵桐点头,“记住了。”
说完,他快速将棋盘打乱,而后将棋子摆好,速度比李深讲学时快了许多,而后又半讲半比划地把重覆了一遍棋盘规则。
李深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
“那咱们试一局?”
“好!”
赵桐上辈子的许多记忆挺模糊的,但象棋这种东西,他真没怎么接触过,比照着李深走棋的模式,自己也一步步的跟进。
一连输了五六局,才从中摸出点门道来。
小家夥也不气馁,撸起袖子道:“再来!”
这一次他声音又清又脆,咬字也极为清楚,赵护打趣道:“这一生气,舌头就管用了。”
李深白了他一眼,“这叫气势,你试试站一个结巴在阵前喊话,来来来——来战!你说是敌方笑,还是我方笑。”
赵桐:“……”
就好气,他怎么就结巴了。
被两人这么一激,赵桐后面走棋时就不那么着急了。
一步步的,到了第九局时,已经可以吞掉对方的棋子了,李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陪小孩儿玩。
哪知这么一走神,被对方吞掉了一匹马。
李深揉了揉下眼睛,仔细看了下棋盘,谑了一声,“你还真走对了一步啊。”
“哼!”赵桐表示我厉害呢着,指了指棋盘道:“再看。”
李深还没开口,一旁的宋子修微微笑道:“你认输吧,正反谓一步错,步步错,一失足成千古恨,你现怎么走也翻不盘了。”
李深不信邪,又仔细看了两遍,发现还真是走不出这一局了。
“再来!”
一个来时辰的路上,两人楞是杀了三十来局,从最初的十输□□,到后来二十到三十局时,基本上已经是五五开了。
李深揉了个酸痛的脖子,不可置信地对赵护道:“我肯定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这种象棋我三岁就开始学了,至今也快有三十年棋龄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刚上手的小毛头打平手,这不可能。”
赵护拍拍他的肩,“没事,逗孩子开心嘛。”
李深深以为然,“没错,我就是让着他。”
不曾想,赵护和宋子修都极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赵桐背着小手,一幅小老头的模样,走在三人前头。
哼!
他可是很认真的。
等他能十拿手稳的胜了李深,他就去挑战他爹。
怎么着也得混个国手当当。
赵护还不知道自家小儿子的宏伟愿望,一路上瞧着进村的风景,不禁感慨道:“真美,真漂亮,连泥土的味道都清新无比。”
人类最宝贵的,就该是这些阳光雨露。
宋子修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见着进村的路不止平了,还扩宽了不少,路边也种植了各种果树,这会儿陆陆续续的开花。
尤其是刚进村那一大片黄绿相间的油菜花,远远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赵护道:“我想着再过段时间天气再暖和一些,就让村民在路边种上向日葵,成片成片的向日葵一定很好看。”
只可惜如今还没有薰衣草,若是有了种子,种上大片的薰衣草更加的梦幻。
有了这个想法,赵护就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知道什么花开出来是紫色的吗?而且极好种植,还有经济价值。”
李深摇头。
他就认识寻常能见着的梅花啊,桃花啊,但若插枝在瓶里的话,他就不认得了。
宋子修也不清楚。
倒是晃着大脑袋走得稳稳光光的赵桐奶声奶气道:“丹参。”
这个词他不常用,这会儿发出来含糊且拐不了弯。
于是,他用力吸了口气,大声道:“丹丶参,紫花。”
赵护猛然想起,赵桐那日被自己领到翰林院,李思敬给他找了本百草,小朋友便不吵不闹地看了大半天。
楞是将三百来种草药给翻完了。
不料,过去小半年了,他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赵护笑道:“你还记得呀。”
赵桐点头,“记得。”
“真棒!”
“丹参确实是个好东西呀,花期长不说,又是极好的药材,种了可是一点都不亏。”
丹参瞬间被例入了种植小册子。
赵桐嘻嘻笑道:“我很棒!”
他是聪明的小崽子。
既然开了个头,赵护也就不用找别的题目了,直接从里头挑了几十种草药考问他,知道孩子语言匮乏,他也没问太深的,只问会开花吗?
几月开花,花期多长,花是什么颜色的。
这么一通问下来,赵桐都答得头头是道,一旁的李深和宋子修一言难t尽地看着这对变态父子。
说实话,他也只是翻过一次,知道这书不会考,完全不在他的研读范围。
宋子修更是一阵感慨。
他家小女儿任谁见了都说是聪明丶乖巧的好孩子。
与赵桐差一个月,现在翻来覆去的各种话都会说了,知道她爷喜欢听曲儿,自己也学了两首,没事唱给爷爷听。
平时读的书已经与大儿子一样了,不曾想人家孩子直接开始读百草了。
宋子修轻轻叹了口气,大的大的比不过,小的小的也被辗压,他是不是再生一个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