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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说走就走, 赵桐生辰过后的第四天,她就领着女儿离开了。
前头这几日,郑觅时不时提着个东西送到赵家, 郑老太也没在意, 郑觅去赵家去的勤, 她才高兴了。
赵护与郑云最近疏远了些,但郑觅只要与赵珠关系好, 将来两人自然也远不了。
而且她还能领着韩蓉过去刷刷存在感。
赵护年轻有为,又懂得疼老婆,对孩子们也极好, 还会赚钱, 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了。
韩蓉原先还想着自家那个大自己十四五岁的表哥, 可自打见了赵护之后, 心里是半点郑云的位置都没了。
每日都掐着点在门口等赵护。
可惜赵护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反而有好几次刚好是郑云回来了, 郑云以为小表妹是来迎他的, 笑得跟朵花似的。
于是,便踩着点的到家, 还给小表妹带点小礼物, 跟哄小孩儿似的。
与赵护时不时送给贞娘的首饰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韩蓉对自家这位老表哥,就更加瞧不上了。
若不是现在还住在郑家, 她没与赵护搭上话,早就不乐意与他虚与委蛇了。
郑觅去赵家越勤,她也越能找到借口过去。
韩蓉想的挺美,哪知, 这一日起床后,左等右等都不见郑觅去隔壁, 直到日上三竿了,郑老太一连在院里骂了好一会,主屋都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平日饿了会哭几声的郑小二也不吱一声。
郑老太觉得不对劲,喊了韩蓉去砸门,哪知用力一推,门却呼的一声开了,两人差点被闪了腰。
屋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平时放在窗边塌上的小孩子用品,也是一样没有。
就连屋里的小床上都空档档的,小布老虎丶小布狮子和小布猪都不见了踪影。
郑老太大吃一惊,忙去喊了郑老爷子。
“老头子,你说刘氏是不是带着孩子走了?”
韩蓉这时也从郑觅的房间出来了,除了被褥之外,平时郑觅的妆匣子丶梳子丶发带什么也尽数不见了。
就连今年新裁的几身衣裳也不见了踪影。
三人在刘氏屋里也翻找了一翻,除了不值钱的,或者不好带的被褥这些大件,馀下的衣裳丶首饰,通通没了。
郑小二的东西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郑老太越看越心惊,声音都颤抖了:“该不会是真走了吧?”
刘氏和郑觅是趁着一家人还没起就离开了。
尤其是郑觅昨天晚上都没住在郑家,说是要和小姐妹一起睡。
郑云最近连家都不回了,没有郑云上衙,郑家人起得也不是那么早,刘氏便趁着赵护出门上衙的这段时间抱着孩子出门了。
马车也是早就找好的,母子三人坐上马车直奔码头。
到了辰时,一家三口已经在船上安顿好了,简单吃了个早餐,刘氏领着两孩子出来看日出。
望着河面上映出来的朝阳,刘氏将三个多月的小儿子竖抱在身前,让他看得更远更真切些。
“小磊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看外公外婆了,回到娘和姐姐生活过的地方,你开心吗?”
郑小二嗷嗷地踢着小腿,开开心心地应着。
郑觅也挺开心,唯一不好就是见不到赵珠了。
刘氏帮女儿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发,喊她一并进了船舱,他们买的是最早一般的船票,辰时一刻就要出发。
因为是货船,倒不会有太多的人少人。
一路上倒也安静,母子三人看看风景吃吃喝喝,比在家里自在丶快乐多了。
到了要卸货的码头,刘氏还能带着孩子去岸边买点当地的特产,直到五月底,母子三人才算安安稳稳地到家了。
刘大哥与大嫂早在城门口等了好些天了。
总算是见到一年多未见的妹妹,刘大哥眼眶一红,楞是发不声来。
刘大嫂推了他一把,让他去忙搬东西,自己则接过了郑小二,笑道:“咱们磊哥儿一看就是懂事乖巧的孩子,这可真是一点也不认生。”
刘氏笑道:“大概是这一路上见得人多了,把胆子练出来了。”
“男孩儿就这般,咱们觅姐儿越发漂亮了。”
刘氏一走,郑老太思来想去找去了赵家。
哪知贞娘带着赵桐正要出门,赵家那只都快赶猪一样肥的大狗一看到他们,便龇牙咧嘴地冲着他们吼了起来。
吓得两人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被狗给咬了。
贞娘道:“小花,安静些,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郑老太见小花不吼了,才往前走了两步,道:“刘氏可在你家?”
“不在。”
郑老太刚要继续问,不曾想贞娘突然道:“唉?刘姐姐不在家?”
郑老太沈着脸道:“在,我还用问你?”
贞娘不想与她多纠缠,缓缓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大早上的她能去哪呀?”
郑老太也琢磨着,大早上不可能去哪呀。
贞娘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带着孩子出去买菜了,我昨日听她说最近奶水不足,磊哥儿经常吃不饱,没睡一会就被饿醒了,我有我们家桐哥儿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喝鱼汤,便告诉她鱼汤下奶,大概她是去买鱼了吧。”
郑老太也没多想。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刘氏还没回来,她才有些慌了神。
让韩蓉去衙门把这事告诉了郑云。
不过两人也没离家,就怕刘氏突然又回来了,这事闹了个笑话。
这一等,直到赵护下了衙,隔壁飘来了饭菜香,刘氏母子三人依旧不见踪影。
郑老太不止没等到刘氏,连儿子也没等回来,急理嘴上长了好几个火泡,心神不宁地又去了隔壁。
赵护今日做了茄汁面,是他们院里的番茄做的,赵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还不忘夸他爹做得饭——
棒,棒棒,非常棒!
他爹真是天选做饭人。
赵护笑着弹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天选读书人。”
成日的除了吃,就是玩,赵桐转身拍了拍自家哥哥,“天选读书人。”
恰在这时,郑老太进来了。
赵护看t着来者不善的郑老太笑道:“婶有事吗?”
“刘氏呢?”
赵护:“……”
贞娘拧了眉,有些担心地开口,“刘姐姐还没回去?”
“没有。”郑老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这会儿就算是贴了个草叶子也不见效果。
更可气的是,韩蓉找上去找郑云,郑云嘴上说知道了,可至今都未回来。
赵护下衙后连饭都吃上了,郑云还没着家。
郑老太也顾不得与赵家人不太对付了,坐下来突突突地跟机关枪似的叨叨了起来。
她虽然瞧不上刘氏,可现在刘氏不见了,她这里也挺打鼓,郑老太嘴上喊得凶,可也只是窝里横。
郑云能当上官有多不容易,她自然是知道的。
再加上老家那边有个前车之鉴,她自是明白名声对于一个官员的重要性。
刘氏若是平安回来了,那还好说。
要是在外头出了点什么事,郑云这个当丈夫的却是一点也不着急,这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听老太太说得头头是道。
贞娘都有点傻眼,心说,您既然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还特么带着自家侄女过来勾引亲儿子,还想着给他纳妾什么的。
成日的天天作妖,要不是刘氏身子一直没养好,贞娘估摸着这一家子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京都了。
反正,她是天天跟看戏折子似的,一出又一出的。
郑老太说完,有些苦恼地开口,“你们说,她不会真出事了吧?”
赵护声音不由的拔高了许多:“她一个人带了两个孩子,你即是担心她出事,为何不出去找找?”
郑老太:“……”
赵护一言难尽道:“要不您再差人去找找郑师兄,兴许他知道什么呢?”
郑老太只得又回去了。
将郑老太送出门,赵护便将门给反锁了起来。
回头继续与家人吃饭。
直到一家人准备上床睡觉时,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赵护只得套了件外袍去开门,见是满身酒气的郑云,不由的拧了眉,往旁边侧了侧身。
“师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郑云望着他,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走?”
赵护挑眉望着双眼通红,跟烂面条似的靠在门槛上的郑云,一言未发。
郑云将一张纸甩到他的身上,“我在觅姐儿的屋里找到的,刘氏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除此之外,她还留了一封和离书。”
郑云不想和离。
他与外面的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但刘氏不一样,虽然没多少喜欢,但两人成亲这些年,刘氏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靠着自己的能力,赚钱贴补家用。
也正是靠着刘氏的支持,他才走到了今日。
如今刘氏走了,他不甘心。
郑云说着说着,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擡头望着居高临下,身板挺直的赵护呵呵笑道:“赵师弟,你知道吗?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妻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又生得如花似玉……”
更气人的是,赵护明明是他领进门的,是他带着他去赚钱的,结果他却转身找了更好的去处,一幅影壁他能赚五十两,而他偏偏只能拿点零头。
明明他与秋旭他们最先相识的,可偏偏秋旭选择与赵护一起办酒楼。
明明两个读书都差不多,可赵护却得了状元,而他却连庶吉士都没选上。
赵护现在在京都买了宅子,日子越过越好。
而他却连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秋旭丶李子元丶温学福这三人这一年多来极少与他通信,却每个月准时与赵护往来。
就连李深原先也是与他联系最多,可现在呢?
李深丶宋子修眼里只有赵护,每次过来玩,连他家的门都不进。
郑云越说越气,瞪着赵护,好几次想站起来打人,却怎么也支椤不起来。
赵护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待他住了口,才幽幽道:“一个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能真心对待的人,还巴望着与旁人交心吗?”
“郑师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最先要认清的是己身,自己要先确认自己是个人,配当一个人。”
“人之一字一撇一捺,立于天地间,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妻儿,算了,与你这些有何用,咱们也就此别过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赵护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多。
示意韩明将他带回去。
郑云喝得多,韩明一人根本拉不动他,赵护只得帮了一把,见郑云进了自家的门,赵护才锁门回家。
赵护也没多想。
刘氏走了,郑云酒醒了大概人也就清醒了。
刘氏与郑云的事他多少听贞娘说过一些,有的人确实是可同贫穷不可共富贵。
郑老太得知刘氏要和离之后,一直催着儿子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郑云是朝廷命官,想嫁他儿子的人多的是,刘氏只不过一个秀才之女罢了,她那哥哥考了这么多年,连县学都没进去。
没了刘氏,他们还有王氏丶李氏,可刘氏离了他们家,别说再嫁了,怕是倒贴钱都没人乐意要。
郑云一想也去,旧得不去新的不来,还真在和离书上签了,让人给刘氏捎了回去,至于两个孩子……
郑老太说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娶谁不是一样生,更何况郑觅与她娘一样,那小的也不见得多好,每次看见她就哭,一点没有骨血至亲的感觉。
日后娶了新媳妇,生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韩蓉这时候才知道,郑老太一边对她说她与郑云多般配,自己多喜欢她。
到了现在,郑老太四处找媒婆给儿子说亲,却是一点都没想起她来。
赵护没关注邻居家的破事,新宅子的家具已经做出一大半了,按照他多次与边木匠沟通,倒座的书房已经安置完成,开始上漆了。
漆是赵护自己调的,尽量贴近原木色,墙面倒是全刷的白色,显得屋里亮堂许多,就连窗户他也刷成了银灰色,窗户纸也全换了一遍,他还寻摸了几块琉璃替换掉了最中间的几块窗户纸,让屋外的光线可以更好的透进来。
书房这边在六月初顺利完成,边木匠也将厨房的柜子都给装好了。
饶是先前有过确定,在装上去的时候,还是调整了好几次,直到各处的柜子都找到最佳的位置。
转眼就到了七月,京都这段时间连续下了好几场雨。
好在家具都已经做好了,尽数搬进了屋里,只差最后几步了。
这一日,赵护刚回到家,就见肖掌柜过来了。
肖掌柜笑道:“大人,我来给您送上半年的账本。”
赵护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像农家乐丶酒楼,他就没再怎么注意过,只是偶尔听李深说一句,诗会又去那边玩了。
大家敲定了,以后每月的诗会定在农家乐。
除了诗会之外,商会也找过他,说是想着以后谈生意什么的,用农家乐的地盘。
再者三月花开最艳的时候,京都有两家夫人邀请了一些小姑娘去赏花,贞娘和赵珠在受邀之例。
回来之后,赵护才知道,这哪是什么赏花呀,这是大型相亲现场啊。
大概是诗会的词起了效果,若是去过的人口口相传,总之农家乐的口碑比起酒楼更胜一筹,以前哪两家相亲,要么约的是去上香,要么约的是去游湖。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约去城外农家乐。
进入五月果蔬陆陆续续成熟,原先说好的,积分过十万的客人可以去采摘一日游什么的,做为第一批亲手采摘的客户。
自然又吸引了一大批人,尤其是离十万积分相当近的客人,楞是在三月至五月这段时间,在酒楼消费满了十万。
原先的二十几人,一下子翻了一倍不止。
今年成亲丶满月丶乔迁的人家,酒席上的鱼几乎都是从他们这边订的,倒是又一笔不菲的收入。
林林总总算下来,赵护这半年就赚了一幢宅子。
肖掌柜他们每人也拿了不少的分红,就连酒楼最底层的小二,除了正常的工钱之外,每人也分了十两银子。
更别说厨房的两个大厨了,每人比肖掌柜赚得还要多。
农家乐虽说才起步,但这段时间,每日都有人去,虽没休沐日多,但也从不落空,每日总能凑个两三桌。
老田与村长商量过后,特意让庄子上手脚麻利做饭好吃的小媳妇们,进行了一场厨艺大赛,最后从中选定了五人入主农家乐厨房。
那些没被选上的倒也不心里难受,她们也有各自擅长的,目前来说整个村子的人村民,不管大人小孩儿,都有了各自忙碌的事情。
从三月开张至t今,每人每月多多少少都能拿个几百文。
就连小孩儿,每人每月也能分个二三十文,更加激发了村民的热情。
不过庄子上的账倒是没与赵护现在就算。
赵护快速将账本翻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将账本留下来,让贞娘有时间再核对一遍,然后将手上的账本捎到秋旭那边。
这个月,除了酒楼这边听账目之外,金向云那边的账本也递了过来。
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
——金向云怀孕了。
今年二月中旬诊出来的,不过一家人捂得紧,谁也没往外说,就连赵护这儿,也是到了现在才收到消息。
赵护的头一个风水影壁的客人施员外家里又有喜了。
钟氏怀了二胎,与金向云时间差不多,孩子在八月底和九月初出生。
赵护囧了,“施员外这生不生老二应该与我没关系吧!”
哪知贞娘笑道:“怎么会没关系,正因为他家又有喜了,你那影壁送子论又火爆了一把,大嫂说,现在大家求不到你画影壁,但是知道赵家有个绣坊,什么百福被丶嫁衣丶屏风的都卖,而且里头许多图是你亲手所绘,便冲着你送子老爷的名头去订了不少,都是图个多子多福……”
“有些成亲多年未孕的更是连床品都换了。”
更离谱的是,现在宾州府的姑娘嫁妆若是没有赵家绣铺的东西,那么不好意思,都要被人嫌弃的。
送子老爷——
送子老爷!!!
赵护抽抽嘴角,这些人不要太爱啊。
借着送子老爷这股东风,贞娘也是小赚了一笔,不过与酒楼的收益还是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新宅子里头所需的各样东西倒是足够了。
现在宅子里的家具都好了,两人再买一些零零碎碎,还真赶上了李先生选的八月搬家那个好日子。
现在两人手里有钱了,赵护不免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要不把主屋的那套桌椅给换了,檀木的我们不需要,黄花梨的应该可以拥有吧。”
贞娘嘴角狠狠抽了两下,“赵大人醒醒,我们目前也只不过有二千两,而不是两万两,黄花梨这种东西,我们还不配拥有。”
再说了,他一个穷翰林,若真用了这种东西,还不定被人怎么编排呢。
赵护一想也对,他一个月四两银子的俸禄,确实不宜太过高调。
打消了这个念头后,他还是忍不住领着小儿子去古玩市场转了一圈。
赵桐现在又有一辆新的小推车了,不像先前那般厚重,是轻巧的小三轮,但上面的座椅较高,也不至于人一多他只能看到人家屁股。
是边木匠这段时间在家里打家具,赵护让他帮忙做的。
边木匠直接用最好的木料,怕木头不结实,有的地方还包了一层铁皮,下头挂了一个小竹篮,能放些简单的小东西。
总之,这东西一推出去,边木匠又来活了。
先前那车子笨重,适合不怎么会走路的孩子用,但这次的就不一样了,一至六岁都可以。
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们走多了会累,赵护也是因为上次农家乐开业,赵桐后期实在跑不动了,让李兴竹和岳绍两人轮流扛了一路。
两人差点累成狗,据说后面两天写字手都是抖的,被先生狠狠给批评了一通。
赵护便趁着这个机会,又给他做了一辆小推车。
而且这车设计的是车座子样式,大人累了也能坐。
所以,这次针对的不光是小孩子儿,老年人,尤其是腿脚不方便的老年人也值得拥有。
现在赵护推着小儿子在古玩市场转了两圈。
路上时不时有人跟他打听这车子哪里买的?
赵护一说是边木匠那里,对方立马笑道:“知道,知道,这不会又是那位赵状元想出来的点子吧,又是一辆状元车。”
赵护不知道这样能给边木匠揽多少生意,他只知道,他走得腿脚也酸了,楞是没买到一件可心的东西。
最后又转了一圈,买了两只大花瓶回去了。
赵桐看不出这花瓶有什么好的,只道:“不怕老鼠吗?”
这么大的瓶口,老鼠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赵护:“……”
你是会给人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