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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桐这次是妥妥的垫底。
在回去的路上, 从李深的嘴里得知,诗会这次来了六十八人,除了几个一听名字就认出他的人没举手淘汰他之外, 馀下的都在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大家的心声大概是这样的——这狗屁不通, 还抄袭的诗是谁的。
这是来诗会捣乱的吧。
诗会除了以秋为题写了诗之外, 大家还留了作业,回头每人写一篇关于今年最后一次采摘的小作文。
赵桐也想写, 可惜他现在还没练字。
想了想便算了,不过在心里打了好几次草稿,修修改改, 倒还是觉得有些不错。
因着诗会一事, 被狠狠打击到了。
赵桐决定回头好好研究律, 好好研究诗, 争取写出一首像《咏鹅》一样千古留名的诗篇来,以后别人提起他赵桐, 就会来一句, 哇那个三岁能写诗的,嗯, 这诗我们幼儿园背过。
赵桐说干就干。
回去后就去书房翻找。
可惜他个头太小, 就算是踩着椅子也够不着。
只得将赵护给拉了过来,连说带比划地讲了自己今日被打脸的事。
而后双手插腰, 皱着脸道:“我要学写诗。”
他赵三岁要学写诗,要写得比骆宾王还要好,他以后就是赵诗王。
赵护震惊,“你确定你能成为诗王?”
诗仙丶诗圣丶诗魔……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以后成为诗王?
赵桐用力点头, “不当大王当小王。”
赵护撇撇嘴,心说你个小王八还差不多, 不过儿子要努力,他当爹的也不好拦着,反正年纪还小,慢慢纠正来得及。
这会儿就是能多读就多读,兴许以后还真能混个诗王当当。
赵桦先前背过关于声律的诗文,赵桐也记了不少,可真要灵活运用,对他来说非常困难,以前赵护笑话赵桦是覆读书。
大概赵桐就是留声机了。
赵护在书架上找了一本,适合入门学的,饶是如此还是觉得现在看太过深奥了,默了一会道:“你先读着,明日下衙后我带你去买几本。”
赵桐点头,“还有诗。”
他决定好好研究唐诗丶宋词,就算是短时间内没法写出好诗来,也能搞出古诗对韵不是。
赵护都一一应了。
赵桐是个很懂得养生的小朋友,既然晚上要看书,他便让他爹给他点了两盏t灯,左右各一盏,保障光线充足不费眼睛。
赵护好笑道:“你要读多久?”
“背过两篇。”
他说是背两篇,但一看起书来,还是忍不住往看了又看,最后楞是看了十来页。
赵护也陪着他一起,不过赵护是在搞自己的算学书,这书从去年停了风水影壁之后,便开始筹划了,今年事多,再加上这几个月忙着搬着,楞是给耽搁了下来。
不然,按他的计划,到今日也该成稿了。
赵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理出了三百多道题,从最初的启蒙,到后面的涉及到各种应用问题,甚至几何和物理方面的都略有掺合。
但目前他理整完成的也就百十来道,距离真正完稿还需要很长时间。
父子两人读起书来,就将时间给忘了。
贞娘找过来时,已过了一半个时辰了,比起赵桐平日睡觉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见一大一小都特别认真,贞娘也不好意思打扰,在旁边站了一会,直到赵护整理完手上的稿件确定没问题之后,擡头才发现她站在案边。
“什么时候来的?”
赵护一边收拾稿件,一边问道。
贞娘笑道:“有一刻钟了,看你们都很认真。”
赵护将东西放好,才喊了一声赵桐。
赵桐仔细一瞧,自己已经读了二十来页了,繁体字的原因,他除了背过之外,还得将以前不会写的字都一一默下来。
饶是如此,记下来的内容也是相当可观。
赵护道:“行了,剩下的以后再读,你要切记贪多嚼不烂。”
赵桐点头,“我接下来几天都不读新内容,把这些嚼烂了再往下读。”
他感觉五日的时间,应该能记得真真的。
他才不要像赵桦学习。
赵桦还不知道自己被弟弟鄙视了。
此刻的赵桦已经四平八稳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写的诗名冠古今,稳稳地压了宋非一头。
正得得瑟瑟地跟人显摆呢。
赵珠还没睡,她接到了郑觅的信,郑觅与刘氏大哥的大儿子订了亲。
刘氏在父母兄嫂的帮助下,拿着从京都带回去的一百来两银子,在县城盘了间铺子,卖起了书画。
除此之外,郑觅想麻烦她一件事,让她帮忙问问赵护,京都还有没有去岁赵护他们编撰的那套试卷合集。
那套试卷网罗了本朝开国以来,所有头甲三名的试卷,以及近些年秋试丶会试丶殿试前几名的文章。
一出市,就被一抢而空。
别说千河县了,就算是叙州没点关系也买不到。
郑觅就想问问赵护有没有什么门路。
毕竟当时编书的时候赵护的名字也在其中。
赵珠拿着信过来问父亲,赵护道:“明日我去问问,实在不行把我这套先借他,待她舅舅读完了再还回来。”
赵珠:“……”
我爹有点精打细算呀。
不料,赵桐道:“你那套大哥和舅舅看着呢。”
赵护这才知道,李深也没买到,李兴竹平时来读书时,刚好瞧见了便自己借来看,如今又多了个岳绍,两人是一边看一边讨论。
不过两个孩子都没借走,而是每次休沐日过来再看,觉得特别好的文章会抄录下来,仔细琢磨,下次再继续讨论。
赵护道:“那明日我去问问,看能否弄来一套。”
就算是一整套不行,其中状元文集应该可以吧。
哪知第二天,到了衙里一问才知道,除了当时书坊给他们每个编书的重要人员,一人一套之外,连庶吉士们都没抢到货。
李思敬道:“我那一套寄回去给我小舅子了,听他说现在一套都炒到千两了。”
赵护听了这话心头泛酸,“我们辛辛苦苦编排一次,不过每人才赏了几两银子,几匹布。”
这钱全让中间商赚去了。
李思敬好笑道:“你想想你手里有套上千两的书籍,这不就心理平衡了。”
赵护道:“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过说真的,目前真弄不来一套吗?”
除了帮刘大问问之外,他还想给李子元和温学福两人也看看,当时这书准备开印之前,他便写信告知了两人,让两人留意着。
赵护寻思着这是朝廷印制的东西,应该不存在供不应求的事儿。
信发出去之后,便没怎么关注这事,再加上这书是他和程谦盯着印刷,第一批印了一万,第二批又印了一万,天下读书人就是再多,可书价在那儿摆着,不存在想买抢不到的可能。
大概是千河县地方太小,这东西众人都无,李子无和温学福两人也没在后头提这事。
他只当两人已经到手了,哪知,不过一年时间,书价涨了近千两。
更离谱的是,普通人根本买不动
赵护默了一会又道:“那这书目前不再版了吗?”
李思敬道:“这你得问林大人和李大人。”
他们这种打下手的,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
赵护下衙后去京都的几家书肆看了看,掌柜们反馈的信息都差不多,这套书虽然价格贵些,可网罗了本朝三十多位状元,近百位一甲进士的文章,其中这些状元丶榜眼丶探花,更有好好几位入了内阁。
还有三十来人成了六部尚书。
这可是本朝的一线大佬的文章啊,这些大佬当过会试主考官丶阅卷官的更不在少数。
读懂了他们这些人的文章,何愁写不出好文章,中不了进士。
所以,这书还没上市,有内部消息的就已经预定了一大批,这也就使得像李深这种朝廷命官都没能买到书的原因。
满京都现在都找不到一套来,更别说下头的那些地方了。
赵护回头把这事与赵珠说了一下,晚上便写了份折子递了上去。
这书还得加紧再版啊!
同时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上辈子未出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流什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更别说,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的什么期中卷丶期末卷丶五三天天练了!
据说当时的孩子,从一年级开始,便一遍又一遍地刷题,让知识更加牢靠,只要表现好,寒暑假就送你一套试卷!
后来各种病毒大爆发,他们这批人类虽说没法出去上学。
每日被关在家里,但许多东西也是需要考试的,不及格就得死……
于是,待赵护把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要编科考辅导资料”这事告同僚时,众人一个个双眼贼亮。
一向稳重的程谦也颇为感兴趣地开口,“以前我们被人考,终于轮到我们考别人了。”
说起这个,唐齐突然道:“还真别说,明年咱们有一次出差的机会,正儿八经的考别人啊。”
乡试的主考官啊。
每次乡试都会从翰林院选拔翰林官派去各省与当地的学政一道主持,再由本地有名的儒士丶儒官担任阅卷官和副考官等。
自然想做考官还得避嫌,比如有子侄丶亲戚等参考的最好主动退出。
唐齐道:“明年我一定得报个名。”
最好能谋个离家近的地方,还可以回去瞧一瞧。
家乡的小食,他已经想了快三年了。
被他这么一歪楼,自打进京后就没回去过的官员,一个个摩拳擦掌。
赵护算了一下,两京十三道,确实用不了这么多人。
程谦对主考官不怎么感兴趣,对于赵护说的什么三年科举五年摸拟十分上心,依照上次那一套题卷的销售量,他觉得赵护这个想法应该能赚钱。
这年头谁不缺钱,尤其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读书时把家底都掏空了,有的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一朝上岸了,哪知工资少的可怜。
像赵护丶程谦和李思敬三人还算好的,但庶吉士们就惨了。
属于没有品阶的打杂人员,家里富裕的还好,不富裕的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自己在京生活的,更别说把妻儿接入京都共同生活了。
若说还有什么外块。
这也依人而异的,像这种读书人,若是没人帮衬,真的很难想出什么赚钱的法子。
尤其是像程谦这种一心搞学问的。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都想教几个学生,赚点生活费。
这次赵护这个提意可以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哎呀,他们的主业是什么呀,查资料啊,编书啊!
读了几十年的书,考了无数次的试,老本行干起来一定很顺利。
程谦问了一句,“有人想一起做的吗?”
李思敬头一个举手,唐齐紧接着响应,不一会就将庶吉士全给网罗子进来。
赵护苦笑道:“我也就是提了一句,没想到,班底都打好了。”
李思敬笑着拍拍他的肩,“那就认真干吧,t争取明年初能先出一批教材。”
赵护道:“要是想赶年初的话,那时间就有些紧了。”
唐齐道:“我们没必要一下子全出,可以分册出,或者分期出,像最近两年卖得很好的小报我觉得非常好。”
每期都有一些重点,勾得你会不停地撒钱进去。
人家最牛的是,每期都有一个连载的长篇故事,这就比短篇吸引人多了。
短篇上千字足够了,但长篇却是一期接一期,从头开始读的还好,若是从中间读的,你还得去翻前面的报,这还能带动前期的销量。
唐齐觉得他们也可以这么办。
每期出一些题目,后面再进行讲解,或者说只出题目,答案另附带。
赵护望着侃侃而谈的小夥伴,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唱一句“老乡见老乡……”
唐齐的提议大家均觉得可行。
一群人凑在一起,叮叮当当很快就敲定了流程。
可以每月出一本问题集锦。
除此之外,还会附带一个答疑专栏,只要买过书的小夥伴,有什么问题,可以拿着题锦将自己的问题写在答疑专栏里面,到指定的地方请教。
李思敬颇有点惋惜,“要是这样,我们这题锦就只适合在京都发行了。”
赵护道:“前两期肯定是以京都为主,不可能你的题锦一出来,众人就蜂拥而至,毕竟我们的东西与朝廷正式刊行的性质不一样。”
至于以后发展到外地,你不能亲自来没问题,可以将答疑页撕下来,把问题写清楚以书信的方式寄过来。
当然也可以将答疑页留下来,将来入京之后,拿着集锦来指定地点找专人答疑。
《科举题锦》工作室就此成立了。
这边他们管职还够不上朝议。
商议着第一期如何打响知名度,就见林大人和李大人他们回来了。
大家立马闭了嘴,刚想打招呼,不料林大人目光一扫,落到了赵护的身上,“赵编修过来一下,馀下的人该干嘛干嘛去,别总是闹荒荒的成何体统。”
赵护瞧着林大人来者不善,虽然懵逼,但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林大人丶李大人做为翰林院的两位大佬,齐齐出现在林大人的直舍,两人上次深沈地看向赵护,盯得赵护头皮发麻。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步子,扯了个笑脸道:“不知两位……”
不等赵护说完,林大人便摆了摆手道:“坐下说吧。”
一听这话,赵护就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可能与他有关,但又无关紧要,总之,不像被要挨骂。
赵护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林大人道:“你与工部的郑云郑大人关系可曾还好?”
赵护默了一会,苦笑道:“大人也看到了,我搬家的时候他都没来。”
有的人终究是走不到最后。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就是两人如今最好的写照。
林大人当日也曾注意过与赵护关系最好的同乡郑云没来。
当时也没多想,只是印证了坊间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林大人也只是一时念起,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哪知,今日刚一上朝,便有人匿名参郑云私德有损。
不止逛青楼丶喝花酒,还私养外室。
一家人克待发妻,为了巴结上官,居然想卖女求荣等等……
其实朝中私下喝花酒的也不在少数。
可这等事情吧,并没人提到明面上来,都察院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有人将郑云的这些私事给挪到了朝堂上。
这可是当日太祖立下禁止官员嫖妓律法之后,头一个被人如此举报的。
朝中那些私下不检点的,当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头不语。
心里盘算着,圣上怕是又要肃清朝风了吧!
正众人内心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有一道参郑云的折子递了上来。
这位是都察院的御史,属于业绩不错的那一位。
几乎是一参一个准。
当时京都将赵护传得神乎其乎。
再加上赵护乃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一时间风头无两。
自然是御史们乐意盯着的对象。
哪知,赵护在身价飞涨,马上要封神飞升的时候,激流勇退,宣告自己不接影壁什么的,因为做为一个朝廷命官,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除此之外,赵护还带着城外的安乐庄和景王庄发家致富。
两个庄子的村民无不将赵护当活财神供着。
甚至赵护还联络了好友一道在那边将社学重新整顿了起来,还自掏腰包为学堂的孩子们请先生丶买新书。
附近村子没能被扶贫的,一个个恨不得加入两个庄子。
除此之外,赵护还会定期给善堂捐款捐物。
这样的状元郎,你怎么好意思参人家?
御史本来都准备撤了,哪知发现与赵护邻居的郑云情况不太对,俗话说的好,蛇鼠一窝,人以类聚——
哪知,盯了没几日就发现了郑云私德有问题。
赵护宣传自己不干了,结果他却私下为了赚钱,楞是告诉买家,这画是赵护画的,只不过对方现在不方便出面……
后续的问题由他接手等等。
那些在赵护神话般的传言中深信不疑的买家,还真就信了他的话。
御史们正琢磨着提醒一下赵护,让他远离渣渣,哪料人家自己发现了,并且很快采取了行动,同时疏远了郑云。
这一次不止断了郑云的财路,也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
谭御史今日便参的郑云利用封建迷信骗取财物。
前头郑云的事,林大人和李大人还没怎么心里去,直到听到郑云画什么风水影壁赚钱一事,两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风水影壁最先起头的可是赵护啊。
赵护目前是翰林院两位大佬极为看好的后辈。
这小子初入京时,底下传得神乎其乎的,两人还私下问过赵护。
赵护解释道:“不瞒您说,哪有什么改运一说,只不过是偶然事件,我与李先生是好友,李先生替人看宅子布风水,他们新宅子想要吉祥的图案,李先生便找了我为其画影壁,大概是乔迁新居,心情舒畅,便觉得身边一切事物都变好了,其实什么风水改运这些,都是碰巧了而已……”
林大人道:“那为何有人说搬新宅之后有了孩子什么的?”
赵护索性给两人科谱了一下,生孩子不止随缘,还与人的身体状况与心情有极大的关系,搬了新宅子,心情亮堂了,自然就容易受孕了。
这事过去快一年了,哪知今日又被谭御史给搬了出来。
谭御史这人死脑筋,要是参了谁,不把这个人参倒,他是不会罢休的。
若说前头逛窑子时那些私下花花的大人吓得直哆嗦,到了此刻哆嗦的就是林大人与李大人了。
两人下了朝立马便将赵护叫到了直舍。
如今听赵护已经与郑云不往来了,算是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将谭御史的奏本说了一遍。
林大人道:“你可知,郑大人最近还画不画这些?”
赵护摇头,“自上次被戳穿之后,他应该接不到什么好的活计了吧。”
郑云与诗会的人也不怎么往来了,后期的事情,说实话不止他不清楚,就连李深这个耳目众多,平日最喜八卦的也没多少小道消息了。
林大人道:“你回头写个折子,将风水影壁一事说清楚,不管谭御史有没有参你,你自己先写个折子递上去自证一下,排除嫌疑,免得郑大人有什么情况乱咬受到牵连。”
赵护应了一声好,谢过两位大人出了直舍。
林大人喊住他道:“你今日没什么事,把折子赶紧写好啊。”
赵护笑道:“知道了,多谢大人。”
这是让他工作时间摸鱼啊,哈哈哈~
赵护脸上笑容未落,就见李思敬远远朝他招了招手,“会客处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