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
书房内,厉梁宸正沈眸看向长图,“还没查到李谦背后的人?”
长图摇头,有些疑惑,“按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但奇怪的是属下的确没有查到丁点可疑的痕迹。他所有往来信物都走的正规途径,便是与他有所勾连的官员也大多是攀附,够不上当他的靠山。”
厉梁栋道:“将军,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靠山?就是李谦自己想反?”
明月反驳道:“不可能,李谦手握重兵,坐镇一方,宫里不会全然放心,明里暗里总会有人监视。可这么些年从未从他那里传出什么不对,但他手中多出来的那些武器并不是小数,我们也查了,他并未私开矿藏铸造,那便是从其他地方而来。”
说着看向厉梁栋,“那么其一,是谁替他截断了朝中探子的消息,其二,是谁替他打造或者说送去的兵器?”
厉梁栋的心神随着他的分析不断紧绷,末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小心看向厉梁宸,“将军,所以说这里面的事大了?”
长图双手抱胸,无奈道:“这难道不是在拿下李谦时就应该明确的?不管李谦是不是要反,总之暗处还藏着个棘手的家夥。”
说着又难免担心,向厉梁宸道:“可凭我手底下的人竟然没查到丝毫线索,可见这人潜藏之深。陛下将此事交给主子,若是无法查到李谦背后之人,拔出这颗毒瘤,到时候只怕陛下也会对主子的办事能力有所怀疑,这对咱们来说并非好事。”
厉梁栋历来是个能动手就不动脑的,闻言着急,“那怎么办?”
其他两人也看向上座的男人。
厉梁宸脸上并无焦急神情,堪称平静,“急什么,虽至今李家父子都未交待,算得上一身铁骨,可此事我们知道,背后之人并不知道,如此,倒不如引蛇出洞。”
明月神情一松,长图也是眼中微亮,一拍扶手,“对啊,只怕现在那背后的人正提心吊胆呢,咱们散布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去戳戳他们的神经,想必对方一定会有所反应,只要他们敢动,我就一定能揪出他们的小尾巴。”
厉梁栋满脸不解,“什么消息?什么尾巴?”
几人都没理会他,站起来道:“属下这就去布置。”
厉梁宸淡淡颔首,厉梁栋跟着站起来,“欸,不是,你们到底打什么哑谜,总得和我说清楚吧?”
长图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人勾着往外走,“这你就别管了,只管练你的兵去,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厉梁栋挣扎,“不是,你不要总把我当傻子,凭什么不告诉我……”两人打闹着走了。
厉梁宸看向明月,“夫人那边如何?”
明月禀道:“里外都妥当,除了明面上跟去的,暗中安排的人手也都尽心。”
说着想起什么,道:“今日倒是有飞鸽传书回来,说吴太妃也在庄子上休养,与夫人的庄子离得不远,代王亲自上门邀请夫人过府一叙。”
厉梁宸有些讶异,“代王亲自上门?”
吴太妃和吉美瑾私下关系不错,他也知道吉美瑾下狱后代王曾去探望,倒也感怀在心,只是眼下不过简单邀请而已,哪里劳烦代王亲自出面。
有些怪异。
厉梁宸有些看不明白,觉得吴太妃对吉美瑾有些太过看重。
莫名又想到一事,当初他去吉府提亲之前,礼王曾给他报信,说吴太妃也看上吉美瑾,曾托承义侯府老夫人做媒,若不是他提前一步,说不得如今吉美瑾是不是他的夫人。
厉梁宸眉眼冷下来,按理说有此前情在,两方更改避嫌才是,吴太妃……或者说代王此举又是何意?
不期然又想起此次回来后吉美瑾对他表面柔顺实则冷淡的态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闷堵之气。
搁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厉梁宸突然站起身,“你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我去看看她。”
明月一楞,最近他们都在忙着处理李谦涉嫌谋反一案,日夜不休,加之老夫人病重,主子面上不说,实则也十分担心,因此一直没能分出心神去探望夫人,如今怎得突然做下决定。
他正要应下,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通传,“启禀将军,谷姨娘求见。”
“不见。”
厉梁宸正拿起衣架上的外袍,闻到上面有一股淡雅的香味,略略皱眉,这才发现衣架旁的架子上摆放着一盆金边瑞香,便问明月,“这是谁摆的?太香了。”
明月看了眼,道:“是今早二小姐送来的。”
因为针对吉美瑾,厉梁宸这些日子对厉琳有些冷淡,厉琳便想着法子讨好他,宝剑送过,书籍送过,玉石送过,如今连盆栽也送。
厉梁宸神色冷淡,“撤下去。”花香味太浓,围着十分不适。
明月应下,正要去搬花,这时外面又战战兢兢道:“将军,谷姨娘说是夫人命她前来。”
厉梁宸想起吉美瑾临走前还想让谷姨娘照顾他,心底更是生出一股子怒气。他觉得吉美瑾与他生分除了厉琳所作所为外,定也有谷姨娘的原因,更是怀疑她曾私下对吉美瑾说过是什么。
因此压下心中戾气,顺手穿上外袍,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又吩咐明月,“你先去安排,一个时辰后出发。”
明月应下,“是,主子。”
顺手搬走那盆花,到了外面找了个角落放着,香味能淡不少,但屋里的味道只怕一时散不了。
谷姨娘进门,头也不擡便拜道:“妾身见过将军。”
厉梁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什么情绪,“起来说话。”
谷姨娘起身,行动间带起一缕不易察觉的香风,她并不敢擡头,对这个几乎将寨子的人屠戮近半的人天然畏惧,呐呐道:“不丶不知将军身上的伤可好了?”
厉梁宸利眸紧盯,“擡起头来说话。”
谷姨娘下意识颤了颤,攥紧手中帕子,这才缓缓擡头,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快速落在他面上,又在下一瞬移开,但双颊已是绯红。
厉梁宸微微蹙眉,“你说,是夫人命你前来?”
谷姨娘心头打鼓,强压下慌乱的心跳道:“是,夫人担心将军伤势,命下人前来探望,但二小姐担心下人行止无矩,因而让妾身前来。”
又忙道:“待看过将军,妾身定会如实转告给夫人的人,定不叫夫人担忧。”
忙递上手中瓷瓶,“这是特意为将军寻来的伤药,还望将军保重自己。”
说罢轻擡小脸,一双含情水眸脉脉看去,真是情意无限。
她借着吉美瑾的名义入门,又担心自己受牵连,将厉琳擡出来挡风,对送上的药也模糊不清,妄图全把功劳捞在自己身上,丁点儿不沾是非,想的倒是很美。
厉梁宸脸上渐渐泛红,眉头皱得更深,眼前忽然恍惚,似乎看见那个娇媚狡黠的人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那张柔弱红唇微微张阖,泛着水润光泽,他的眸光不由自主落在上面,心跳渐渐急促,下腹情潮涌动,那双幽深的眼瞬间漆黑如墨。
谷姨娘被他牢牢盯着,虽不敢与他对视,却也馀光注视着他的动静,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不由有些忐忑,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近些,忽然手腕被一把捏住。
那力道和滚烫的温度吓得她惊呼出声,手里的药瓶没能拿稳掉落。
“啊,将军!”
屋外拐角的小厮听见声响,小心翼翼退出去,跑到厉琳面前,欢喜道:“二小姐,成了!”
厉琳猛地站起来,“当真?”
小厮忙不叠点头,“小的听得真真的,那动静不会出错!”
“好,太好了!哈哈哈,这般好消息如何能不让咱们将军夫人知道,你去,到吉美瑾那下人面前把此事透露出去。”
小厮忙应下,“欸,小的这就去。”
小厮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厉琳满脸得意,仿佛已经看到吉美瑾听到消息时的痛苦模样。
端着茶水进来的夏晴听到两人对话,放下茶盘,觑着她的脸色轻声道:“小姐,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咱们将军还未诞下嫡子,若叫谷姨娘抢先,乱了嫡庶,只怕传出去对咱们府上也不好听。”
厉琳回身坐下,悠哉哉的端起茶杯饮了口,这才瞟了她一眼,冷笑道:“那也是咱们将军夫人没用,谁叫她拿捏不住男人,这么久了肚子也不见动静,整日想着争权夺利,以为嫁进将军府就真能做所有人的主了?哼,鼓动我哥对付我,往后,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逞威风。”
夏晴看她洋洋得意终是止住话头,自从二小姐重病后醒来,整个人就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如今她主意正,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她说再多也是枉然。
只是,将军和夫人都是聪明人,又能任由她胡闹到几时?
二壮得到消息时正打算出府去办吉美瑾吩咐的事,闻言也不得不暂缓计划。
他不知内幕,但也担心谷姨娘提前诞下子嗣对自己主子不利,因此沈吟一二,便招来几个自己收拢的小虾米,低声吩咐几句。
厉琳那边一直等着看他动静,许久也不见他去庄子上有些不解,于是找来小厮让去打探一二。
这边才把人打发出去,就有前院的下人匆忙而来,“二小姐,前面边儿出事了,明总管让您赶紧过去。”
厉琳虽说早知道事情会败露,但没想到谷姨娘如此没用,竟连一天都没瞒过,心里十分不渝。但也不怕哥哥对她做什么,毕竟他可就她这一个妹妹了,他怎么舍得。
于是理了理衣衫发髻,这才慢悠悠往前院去,压根儿没发现小厮说的是明月而不是她哥命她过去。
当天傍晚,吉美瑾也再次见到了满脸焦急的二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