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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番外7

白血病病危要输血, 梁远洲不择手段弄来钱,给姜湘输血。

若是从前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筹来一大笔钱,可如今不一样, 他能搞到的钱远远不止这些。

他没有告诉姜湘真正病因,只哄骗她说就是缺营养造成的贫血, 要输血。

姜湘哼哼唧唧不想配合, 嫌打针太疼,她撒娇很有一套,又娇又软,整个人就差直接糊到梁远洲身上去了。

她把脑袋搁到男人肩上,两只胳膊又搂上去, 不停嘟囔着贫血不算什么大病,回家慢慢补上来就行。

梁远洲怎么可能答应, 一边耐心哄着一边给她嘴里塞大白兔奶糖, 捂着她的眼睛不许她看护士扎针。

但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的。

白天, 姜湘手背上插着针管,因为血管太细,针管扎了好几次才戳扎去,弄出一大片乌青。

她的病床前, 高高地悬挂着两袋输血包。

有时候一觉睡醒了,她睁开眼, 仰起头怔怔地看了上方的血包好久, 那些陌生的血液正通过针管,一滴一滴地输进她的血管里。

好几次, 正输着血呢, 她鼻子里嘴巴里又开始涌血,甚至开始咳嗽, 怎么止也止不住。

梁远洲一边急着喊医生喊护士,一边手忙脚乱扯着纸巾给她擦鼻血,护士来了也不说什么,就是帮忙递纸巾擦血。

他们不知不觉就扔了一地沾满血的纸巾。姜湘低下头楞楞地看着那些纸巾。

梁远洲挡住她视线,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看什么看?别看了,转过身再睡一会。”

姜湘很慢地眨了眨眼,抓住男人的手恍惚道:“梁远洲,我是不是要死了?”

梁远洲呸了好几声,揪她耳朵数落道:“什么死不死的,会不会说话?你还要长命百岁给我生一窝的小豆丁呢。”

“啊,还是别生了!”一窝啊,想想都吓人。

姜湘立马蒙头睡觉。

这么糊弄一两次可以,次次糊弄,再迟钝的笨蛋也该知道不对劲了。

事实上不必问,姜湘大概能猜到自己得了什么病。

这些天在医院里住下来,只要脑子没问题的,大概都能从医生和护士越来越悲悯的眼神当中估算出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姜湘没想到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她是很想努力苟一苟的,哪怕多活几年,也能多陪陪梁远洲,别让他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可是治疗的过程太痛苦了,她实在难以想象当下的医疗技术如此落后。

怎么老是输血呢?

冷冰冰的血液输进来,她的整条胳膊都是冰的丶麻的。

因为扎针太多次,她的手背乌青一片,每次看见护士端着针管盘子进来,姜湘恍恍惚惚的那颗心都要抖三抖。

她极力忍住了恐惧配合,抱紧了梁远洲止不住落眼泪。

她疼,梁远洲比她更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男人的眼圈也开始红了,一遍又一遍抚摸姜湘遍布乌青的手背,“湘湘,你不能放弃,我们努力治病好不好?你就当是为了我,你心疼心疼我,我才和你在一起多少时间,徐盛安有你的七年,我有什么?我要和你长长久久过一辈子。”

姜湘重重点头,眼泪也随之落下来。

大概是老天真的要夺了她的生机,她很努力咬牙活下去,病情却仍在迅速恶化。

姜湘看不到希望,也数不清自己熬过了多少个日夜。

她时常发呆,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由亮变暗,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有风吹过,然后树叶一片一片落下来。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她恍惚觉得自己也像是一棵越来越枯萎的树。

梁远洲在她枕边睡得正沈,他接连几夜没睡个安稳,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和姜湘比起来,他反倒更像一个重病患者。

姜湘擡手,摸了下他硬刺刺的头发。

这一天,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姜湘睡了沈沈的一觉,再次睁开眼,身上仿佛一下子恢覆了力气。她难得下了床,一步一步行至门口,看向楼道不远处和医生低声说话的梁远洲。

很快,梁远洲便看见了她,“湘湘!”

他飞奔过去,用抱小孩的姿势把她抱起来,她现在体重已然很轻了,病情发展迅速,整个人瘦的飞快。

梁远洲抱着她,和她抵着额头:“湘湘,你怎么下床了?是不是肚子饿?我回家给你蒸了鸡蛋羹,嫩嫩的香香的,你一定喜欢吃。”

“哦。”姜湘实在没有胃口,她扯着梁远洲的脸颊,嗓音软乎乎的,像是撒娇。

“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梁远洲楞了下,擡眼和她对视。姜湘说:“你不让我出去晒太阳吗?”

梁远洲没说话,直接抱了她下楼,他们这样亲密,一路上却没有几个异样的眼神望过来。

倘若姜湘肯留意四周,便会发现不少人都会刻意绕路走远一些,仿佛就是为了避开梁远洲。这些人害怕梁远洲。

她懒懒散散躺到草地上,望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天空蓝得透彻,像漫无边际的大海。

正午的阳光落到她身上,晒得她浑身发暖,让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梁远洲红了眼睛,戳她道:“湘湘,你别睡。”

姜湘睁开眼,望着他红了的眼睛,她心里难受,牵着他的手和他说:“梁远洲,我有好些愿望。”

“你别说。”梁远洲扭头,“你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你跟我说做什么?”

姜湘不管他,自顾自道:“我想要几件漂亮的裙子,连衣裙,布拉吉的那种半身裙,都可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失落,“以前我看中了一件很漂亮的布拉吉裙子,可是手上的布票总是攒不够,我自己偷偷糊火柴盒,攒了七八块钱去换布票,还是凑不够。后来我实在想要,忍不住和徐盛安讲,讲了好几次,他不给我买。”

一听到徐盛安不给她买,梁远洲恨得咬牙切齿,当即道:“湘湘,我给你买,我给你弄一屋的漂亮裙子,让你天天换着穿。”

姜湘很高兴,牵着他的手说:“不要那么多,两三件就够了,再多就要浪费钱了。”

他没应声,抱紧了姜湘问:“湘湘,你还想要什么?我帮你弄。”

“我要好多好多的花,铺满我的墓碑。”

“湘湘!”

“梁远洲你凶我。”姜湘落泪。

“没有,”他气势一瞬间弱下来,捧着姜湘的脸吻她的眼泪,“湘湘你不能扔下我,你还没有给我生一窝的小豆丁呢。”

“啊,”姜湘头疼,“下辈子再生吧。”

梁远洲不说话,抿紧唇,红了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

姜湘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她避开他的眼神,软着声音说:“你下辈子来早一些,早些遇见我,我一定早早和你结婚。”

“湘湘,你现在也能和我结婚。”

“不了吧,我都快死了。”

“湘湘!”他又开始凶。

姜湘捂耳朵,“你不要凶了。我都快死了,你还要凶我……”

梁远洲快被她折磨死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嗓音不得不软下去:“我不是凶你,湘湘,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了那个字眼。”

连听都不愿意听,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他怎么办呢?

一辈子那么长,他要一直孤零零一个人过下去吗?

姜湘感到迷茫,牵着男人的手又紧了紧。

她问梁远洲:“你知道咱们市里的长川油矿吗?”

“知道。”

“我十九岁那年,很想进长川油矿。”姜湘语气里带着实实在在的羡慕,“那里面都是铁饭碗,工资待遇和福利都极好,可我的成分不好,进不去。”

“你现在可以进去。湘湘,只要你好起来,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不是,不是我要。”姜湘摇头,费劲了脑筋计划他以后的日子,“我是想让你努努力,你成分好,长川油矿年年都有招工考试,你去考,考进去了安安稳稳工作。”

她不想叫梁远洲一直和民兵队牵扯。

姜湘反覆说:“你记住了梁远洲,不要沾民兵队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不要你帮我出气了,他们再怎么闹,你都不要参与了。你要躲远一些,明哲保身,最好就躲进长川油矿。”

“梁远洲,你答应我,你努力考试,你要想办法进长川油矿的,知道吗?”

“好,”梁远洲点头,虽然他不知姜湘这样安排的用意,但他无条件服从,“湘湘,我答应你。”

“那我便放心了。”姜湘猛然松下一口气。

她想,只要梁远洲进了长川油矿,端上铁饭碗,以后的生活必定衣食无忧。

这样她便放心了。她不会再有其他牵挂了。

就在这时,姜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姑姑姜慧呢?

虽然她和姜慧断了联系好多年,她也不曾主动去看看,但如今这个情况,连她都要去牛棚里走一遭,那成分一模一样的姜慧呢?

姜湘不抱希望地去问梁远洲:“你知道我姑姑姜慧吗?”

梁远洲微微一顿,点头说:“知道。”

“你知道她?那她怎么样了?”

“和你一样。”梁远洲不带感情地说,“也在偏远乡下,住牛棚呢。”

“哦。”姜湘眨了眨眼,她想起从前住在花园洋房的时光。

虽然她和姜慧两两相厌,多年不曾走动联系,但姜湘是爷爷奶奶捡回来养大的,姜家终究对她有恩。

她抓着男人的衣袖问:“梁远洲,我姑姑一家都好吗?都还活着吗?”

梁远洲不知怎么和她说,“湘湘,你希望他们好吗?””

姜湘点点头,心想,至少活着就好。

见她点头这样干脆,梁远洲心底一咯噔,他之前没关注姜慧那边,也是打听了消息才知道,姜慧那一家子,下场都不怎么好。

他不忍心,下意识说了善意的谎言。“他们丶他们都挺好的,乡下是苦了点,但总比城里安稳一些。”

“那便好。”姜湘信了他说的话,“梁远洲,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说。”

“我丶我是在姜家长大的,奶奶对我极好,可我回报不了她什么。”姜湘不可避免想起那一年冬天下大雪,她被奶奶捡回家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的来处,所以自幼便记事很早,也清楚自己和姜家本没什么关系。

姜湘扣着手指,低声说:“我姑姑有一双儿女,姜晴和姜华。我自幼,便和这两个小王八蛋住一个屋檐下。”

讲到这里,姜湘笑了笑,“姜家,不管怎么说,终究对我有恩。我想让你,想让你帮我照看一下姜华和姜晴,好不好?”

“好。”梁远洲面不改色,一口应了她。

有他这句话,姜湘又放下了一件心事。

哦,差点忘了,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但姜湘并不记挂他们,她甚至近乎冷漠地想,有徐盛安在,两个孩子总能安稳长大。

反倒是她,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从前她以为身边的男人会一直是徐盛安。

她其实知道自己最初并不怎么喜欢徐盛安,可两人结了婚,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最初那一年,她渐渐动了心,开始喜欢,又开始失望,到最后失望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就不再奢望。

作为妻子,她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好了。

那一年徐盛安主动求娶,说喜欢她,可是娶了她,却对她不够好。

他太内敛也太克制,姜湘常常感觉不到他的爱。

她记得最初那两年,她和徐盛安抱怨,说自己想出去上班,不想老是手心向上和他要钱花。

说家属院的几个小孩调皮捣蛋不懂事,嫌她成分差,她去公厕,那几个小孩在里面就故意不让她进去,她气不过,抓着一小孩狠狠抽了一顿屁股,然后被家长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大多数时候徐盛安是站在她这头的,比如被家长找上门讨说法,他冷脸把人赶出门去,又抓住几个挑事的小孩挨个打屁股教训一番。这样的小事很多很多。

姜湘很是感动。

然而就在她尝试出去找个临时工挣点零花钱的时候,徐盛安出现了,他只是和食堂的后勤主管说了几句话,然后姜湘千辛万苦找到的临时工工作就泡汤了。

姜湘愤怒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徐盛安说她没必要做这些脏活累活,他不需要她这般辛苦,若是她觉得钱不够花,以后他会瞒着徐父徐母,私底下多给她零花钱,由着她随便花。

他一个月固定工资丶津贴包括额外补贴,加起来七八十多块,不至于连老婆的零花钱都拿不出来。

姜湘拿了他给的无数张小额钱票,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最多的一次便是一张大团结,也就是十块钱。

徐盛安给钱给的爽快,从不说什么,可姜湘找他拿钱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最初是两三天拿一次钱,后来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一次,到最后的那两年,她干脆不再主动开口了。

她常常茫然看着公安大院里其他人家,街坊邻居,有些媳妇自己有工作,腰板子直,不必看男人脸色伸手要钱花。

有些没工作,但男人会把工资主动上交,所以媳妇在家里说一不二,虽然洗衣做饭辛苦,但甘之如饴。

而她呢,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其实当日她和徐盛安离婚,内心深处是带了一些解脱的,她终于不用天天对着这么一张冷静克制的脸了。

她跟他结婚这些年过得很不开心,他知道她过得不开心吗?他不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和梁远洲搅合到一起虽然有些意外,但姜湘从不后悔。

她唯一遗憾的,是她和梁远洲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呢,她当真心疼梁远洲。

她其实也不想死的,谁知道白血病这玩意儿怎么就找上她了呢。

许是知道自己没时间了,姜湘忍不住,和梁远洲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好多。

说她1956年被迫下乡的事情,她下乡不到两年,身边一同插队的知青都想办法回城了,只剩她一个。

是大队支书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去了公社,给她走关系走人情,让她也能顺利回了长川市。

回了长川市,她才发觉姜家的花园洋房已经被姑姑姜慧卖了。

因为姜湘成分不好,很多招工单位都不要她,她一度很困难,但还是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临时工工作。

在国棉三厂,包吃包住,她咬咬牙去了,也坚持下去了。

饥荒的那一年,她遇见徐盛安,稀里糊涂和他相了一次亲。

过了一段时间,她忽然便丢了国棉厂的临时工工作,紧接着便断了粮,然后徐盛安找上她,问她要不要和他结婚。

她和徐盛安结婚不多久,便遇见了梁远洲。

这样戏剧化的命运安排,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说完这些,姜湘便想哭了。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哭,但不想叫梁远洲看见自己现在的眼泪。

她指使男人道:“你到医院门口帮我买个烧饼,好不好?”

梁远洲深深望她一眼,他看着她快要忍不住落泪的模样,他起了身,转身离开草坪。

他这就去帮她买烧饼。

他很快就会回来,希望那时候他心爱的姑娘能快快擦干眼泪。

*

他回来时四周寂静无声,姜湘已经不在原地等待他。

他捧着已然凉透的烧饼,盯着紧急抢救四个大字上方的小灯泡盯到眼睛酸涩,最后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另一边。

医院的走廊空荡寂寥,视线尽头是一扇狭窄的窗户。

一只胖乎乎的小麻雀落在了窗上,正翘着脚给自己的羽毛挠痒。

他看着这只小麻雀,不知为何想到了姜湘。

兴许是相爱的人之间总有微妙感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渐渐发红,站起身向那只麻雀走去。

他走路的同时,背后的抢救室传来开门的声响,先是一阵忙碌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无边的沈默。

他猜到了命运即将降临给他的结果。

那一刹那梁远洲浑身无力,他喉间哽咽,仰头看着那只麻雀开始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他闭上眼,眼泪终于落下,“湘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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