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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花月不曾闲 > 第7章

“哦。”梁浚一撒手,长箭嗖一声射出去,还没等梁栋觉得不妥,就听对面靶台传来一声惨叫,这一箭竟是歪得不能再歪,直接命中靶台西侧的内侍,内侍捂着肩膀在草地上打滚,哀嚎不绝。

“小叔叔也不必太难过。”梁栋皱眉,看着梁浚缓缓的放下弓,一脸平静:“臣没有难过。”

内侍的哀嚎仍旧响在靶场,梁栋侧目看看,再看看梁浚:“朕想着,赵氏不宜入宫,来日殿选的时候让她落选,届时小叔叔你......”

“陛下,陛下的家室不宜对臣这样的外臣随意说吧?”梁浚再次搭弓,对面靶台的内侍纷纷闪避,他瞄了许久,最终还是卸去力气扔下弓箭:“陛下,臣今日实在无心射箭。”

“小叔叔原来也是性情中人。”梁栋点点头,将自己的弓搭起来,梁浚在一边面无表情:“潞州侯上表讨封其子,言及先帝时萧氏谋逆其长子战死,想求陛下封他的次子为忠武将军。”话音落,梁栋的箭出手,嗖一声钉在靶台基座上,这比方才梁浚射中内侍还要丢脸。

“陛下?”梁浚含笑,梁栋皱眉:“他次子是谁?”

“这就是症结所在,潞州侯次子刚刚参军,未立寸功,是个无名之辈。”梁浚讥笑:“潞州侯此举分明是要让他的儿子跳过层层升迁,一步登天。”

忠武将军是正四品的军职,大禹军中升迁向来按部就班,除非有大的军功可破格提拔,否则便要一级一级升上去,梁栋很清楚,若是准了潞州侯的上表,必定会在军中引起不满,更会招致朝中宗室的效法。

“不准即可。”梁栋回答完,心底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看了梁浚几眼:“小叔叔难道不知道该如何批覆么?”

梁浚望着梁栋钉在靶台基座上的那一箭:“赵氏是潞州侯治下的人。”

“嗯?”梁栋不防此事竟然又兜个圈子绕回女人身上,一时间没想明白,望着梁浚良久才忽然说:“不会吧。”

梁浚极讨厌梁栋说这句话,每当他怀疑朝臣,梁栋便会例举此人的种种功劳,借以说明梁浚怀疑他怀疑的是多么不合时宜,并一再强调:“用人不疑。”

“潞州侯素来行事低调规矩,偶尔一次不懂事,小叔叔你训诫一下即可,倒不用先怀疑他有不臣之心吧,至于赵氏,我看怀疑尚早,而且朕并不打算选她入宫,既然不选她,就算她身份刻意,如今也不用担心了。”梁栋将弓递给一边的内侍,梁浚虽有些无奈,但也清楚纵使自己有千般怀疑,也不能一鼓作气跑去问讯潞州侯和赵氏。

“臣想先探探赵氏口风。”梁浚跟在梁栋身后,这话让梁栋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去吧去吧,别忘了告诉她朕不点选她入宫。”

“臣一心为国!”梁栋的笑让梁浚心生烦躁,他忍不住解释抗议,却引来梁栋以及梁栋身边内侍集体露出那种了然于胸的笑容:“朕知道,去吧去吧。”

花鸟使点选的民间秀女与官家女子虽同住华阳宫,但是素不往来,平日里只有一同学习宫中礼仪的时候在一处,其馀时刻都是分居华阳宫东西两侧殿阁,各自寻乐子打发时间。官家女子聚在一处下棋联句十分安静,民女乐子则要多些,这一日闲下来,四五个民女拿了毽子在西侧殿阁门前踢,其中一人踢得十分好,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因华阳宫中并无男子,因此她便撩起裙子露出裙子下面的墨绿的绸裤,一双妃色的绣鞋将雉鸡翎羽的毽子踢得上下翻飞,西侧的民女一叠声叫好,声音越闹越大,东侧的女子们也好奇趴在窗前看着。

华阳宫的内侍总领从外入内,喝道:“这是闹什么呢?”

一声断喝,东侧的女子都住了嘴,踢毽子的女子也急忙停下,望着内侍楞在原地,内侍急急走上来:“声音这么大,宫外面都听见了,成何体统?要是打扰了陛下太后休息,你们不怕担罪过,杂家等人还是怕上峰责罚的。”为着这些女子将来很有可能一步登天,内侍不敢过于严苛,训诫两句冲着踢毽子的女子道:“赵氏,随杂家来。”

东侧的女子低声讥笑,以为赵氏即将挨罚。

赵菪垂着头跟在内侍身后,刚才踢得太用力,此时仍旧气喘吁吁,天气又热又没喝水,一边走一边觉得口干舌燥,额角上冒着细细的汗,伸手去擦才觉得脸上发烫。

内侍领着赵菪饶了几个弯走到御园中,让她在一株柳树下等待,赵菪听了也不多问更没有什么疑惑的神情,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内侍一边走一边心中暗暗想:这女人必定不一般。

“你是赵菪?”赵菪站了很久,只觉得虽然柳树下微风习习很舒服,可是越来越渴喉头实在难受,忽然听有人问自己,转身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是,尊驾何人?”

“跟我来。”那人却转身缓缓的朝前走,赵菪微微一迟疑,到底还是跟上了,跟着那人向前走到一处亭子里,桌上摆着茶盏,赵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

“坐,喝茶么......”梁浚挥手让她坐,只看着她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望着桌上茶壶,梁浚只得执壶为她再斟一杯:“慢慢喝。”

一口气喝了三盏茶,赵菪才停下,朝着那人一拜:“多谢王爷。”

“你认识孤?”梁浚一楞,赵菪却摇头:“民女是认识王爷腰间的纹饰。”

梁浚低头,半晌无语,虚扶一下让她起身坐好:“孤找你来所为何事你知道么?”

“知道。”赵菪并未擡头,梁浚看着她的样子,竭力回想当年遇见的那个女孩,时间过去很久了,哪怕那女子丝毫未改变容貌梁浚也难保证认得出来,何况人家总说女大十八变,更何况梁浚很难相信赵菪便是当年那个女子。

当年那是宫中宴会,能够参加的都是官员家中的女孩子,赵菪如果当真是寻常民女,那年前见过的那个女子一定不是她。

“王爷擡爱,但是民女执意入宫伴驾,恕难从命。”赵菪见梁浚半天不开口,只能说出自己心意,也不擡头,口气倒是笃定得很。梁浚听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口气:“孤有件事情想问你。”

“王爷请讲。”

“四年前,你可曾入宫过?”

“民女出身微寒,这次是第一次入宫。”赵菪回答的很干脆。

梁浚望着她的脸:“四年前孤还是个孩子,就在那边。”梁浚伸手一指前方,赵菪一怔,擡头顺着梁浚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片竹林。

“就在那边孤结识一个女孩子,当年孤曾经许下诺言,要替她报覆那些欺负她的人,今时今日孤依旧遵守诺言,只可惜始终不曾再逢一面。”梁浚说着,看着赵菪的脸,忽然道:“那人是你么?”

“不是。”赵菪回答的非常快,擡起眼来直直的盯着梁浚的脸:“不是民女,民女微寒,从未识得王爷金面。”

她回答的这样快,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梁浚一怔之后笑了出来:“罢了,必定是孤想多了。”

赵菪低头不再回答,梁浚再次为赵菪添上茶水:“不过孤怕是怀了赵姑娘你的好事,陛下已经托孤转告姑娘,他不会点姑娘入宫。”

这个消息让赵菪猛然擡起头来,梁浚从她的眼神里分明的看到了深深的失落,那种失落不是不能入宫的失落,更像是一种绝望。

“怎么?”梁浚盯着赵菪的眼睛:“姑娘难道有非入宫不可的理由?”

“民女钦慕陛下久矣......”

“潞州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梁浚冷冷的打断了赵菪的话:“或者不是潞州侯,而是广安王?”

“王爷......”赵菪擡头看着梁浚,心头一点一点的刺痛,说不出话来。

“孤劝你打消了这些念头,老老实实回乡种地去吧,若是潞州侯还肯见你,你就告诉他,再不安分也要掂一掂自己的斤两。”梁浚冷着脸,起身拂袖欲去,赵菪却像是陡然回神,急急的拦住:“王爷,民女,民女的确是四年前那人,恳请王爷通融,让陛下点选民女入宫。”

慌不择言,话出口赵菪便觉得深深的羞愧,她鄙夷自己怎么能说了这样的话出来,果然梁浚冷笑:“孤还以为你有几分傲骨,竟然是这样不堪的人,快快让开,不然孤叫人把你赶出宫去。”

“王爷,四年前在那片竹林,你我共同目睹有人在禁宫之内白日宣淫。”赵菪急急拉住了梁浚的袍角,梁浚听了这话楞在原地,回头望着拉住自己袍角一脸惶恐的赵菪,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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