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数日的宫门大开,曾瑃心头一口恶气总算的上消散一些,她明了外间必定仍旧不平静,因此宫门打开之后便急急召集部下:“传本宫的旨意,将陛下身边的侍卫调开,你们去替换。”
部下自然领命前去,曾瑃知道这会梁栋必定是在和大臣商议要事,因此只能安下心来在宫里等候,琢磨着晚上见到梁栋时应当商议的内容,谁知很快,派出去的部下便又返回:“回娘娘,书房和御德殿外的侍卫称他们是太后调派,太后有旨意在前,不准任何人调换侍卫。”
曾瑃一楞,从入宫那一日她就心知肚明,太后对自己不过是客气罢了,内里仍旧隔着一层,说不好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她不用听见就能想得到一定被太后反覆念叨无数次。今日不同往日,之前在御德殿上太后已经和她撕了脸。
对长辈,再怎么委屈不甘,仍旧不可犯上,曾瑃心头苦了苦,让部下先行退下,自己在宫殿之内来回踱步,夕阳馀晖将她踌躇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宝莲耐不住出声:“娘娘,太后是陛下的亲娘,一定不会谋害陛下的,您就不要忧心了。”
曾瑃向着宝莲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转过头去仍旧不肯开口,宝莲焦急:“娘娘,您千万不可与太后发生冲突,一旦冲突,您无法自保。”
曾瑃听了这话深深皱眉,盯着宝莲看了好几眼,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宝莲:“你去准备一下,本宫要见福安王。”
“娘娘,此时太后对您正在气头上,您召见外臣干涉朝政岂不是授人以柄?”宝莲皱眉苦劝,曾瑃却摇摇头并不回身:“快去。”
梁浚并不意外曾瑃会召见自己,辞了梁栋往后宫走,行在路上对身边侍从道:“萧翀那边准备好了么?”
“王爷,萧公子说一切准备妥当了,只是一点,他并未实验过那药,若是出了意外,他概不负责。”侍从在梁浚耳边耳语,梁浚嗤笑:“还没上战场就先找退路,他可真不像是萧氏的子孙。”
穿过距锦华宫不远的垂花门,不期门边竟有人立着,梁浚行色匆匆并未注意,那人忽然开口吓了梁浚和侍从二人一跳:“王爷留步。”
梁浚回头,心还在砰砰跳,一看是赵菪在门边立着,一张脸惨白,像是极惊恐,他本想冲她笑一笑,却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了?”
“我......”赵菪的脸白的恍惚,摇摇晃晃像是站不稳似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后面几个字如同蚊讷,梁浚心中一颤,双手握拳向前迈了一步:“你怎么了?”
“王爷莫要怪我。”赵菪的脸突然变得更白,眼神颤抖着,声音并不大,落在梁浚心里却像是大锤锤击一般:“呵呵。”他也不知为何此时自己竟然能够笑得出来。
“啊!”侍从突然看到地上的鲜血,大叫起来,上前一脚将赵菪踢开,梁浚怒道:“放肆。”脸上怒了,身子却软软的倒进侍从怀里,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指着赵菪:“莫要怪她。”
赵菪倒在一边,全身颤抖看着梁浚昏迷过去,终于再难支持大放悲声。
福安王遇刺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传遍宫廷,刚刚平稳的朝堂又像是油锅里滴进了水一样沸腾起来,之前福安王主张梁栋亲征,此议赞同的人很少,此时福安王遇刺,此议自然被搁置下来,任凭梁栋如何提起,朝上老臣只会跪地哀求痛哭,恳请梁栋爱惜自己。
梁浚的伤受的不轻,萧翀检查过太医为他诊治之后的伤口,点点头道:“这一下你是必定不能随陛下亲征,也不能代替陛下监国了。”
萧翀的话让本就痛苦的梁浚更加深深皱眉,无论是谁指使赵菪伤他,那人都是看穿了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他吃苦不要紧,怕只怕耽误了大事。
曾瑃原本想要召见梁浚商议陛下亲征的事情,在曾瑃看来,梁栋亲征绝对是一件好事,兵权握在梁栋手里,进可攻,退也有数十万士卒保卫着梁栋,比他留在宫里要安全的多。此议被搁置,曾瑃大为头疼,几次向梁栋进言,又几次召见兵部的老臣,无奈始终没有结果。
曾瑃的行为最终传到了太后耳边。
自上一次在御德殿上太后和梁栋因为曾瑃大动肝火后,太后一直称病在宫中修养,淑慎跪在太后床边哀声:“姑姑,那女人撺掇陛下亲征,陛下这样金贵,万一在战场上有个闪失,国将不国!”
太后听了猛地一皱眉,刚待要开口,忽然又叹口气,转过脸去面向里:“外臣自然会拦着的。”
“姑姑,那女人频频召见爹爹和哥哥他们,而且陛下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着福安王能下床就要亲征巴伦部。”淑慎扯着太后的手:“姑姑,你若是不拦着陛下,陛下......”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语不成调。
太后转过脸来细细的看着她,然后抽出手在淑慎的面上抚摸一把:“傻孩子。”
“姑姑?”淑慎一楞,不明就里。
“你算尽了一切,也未见得能够成功。”太后叹口气,盯着淑慎的眼睛:“姑姑跟你最后说一次,你若是安分守己不再算计,姑姑保证你会成为下一朝的太后,你的儿子一定会成为皇帝,你可愿意放手么?”
“姑姑,陛下,陛下都不常来我这里,我如何能够有孕,而且......”淑慎的眼睛里含着眼泪,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我,我想要陛下宠爱我,在乎我。”
“唉。”太后松开手摇摇头:“罢了,你要哀家如何?”
“姑姑,你去劝劝陛下......”淑慎不再啼哭,心头只觉得一阵恍惚,她说不上为何此时太后明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开心,反而觉得很恐惧,像是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
“哀家劝不过,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天,他当着百官的面说出那句话来,哀家的心都碎了。”太后摇头,一滴泪流下来,被她擡手擦去。
“那......”淑慎只知来求太后,却从没仔细想过求了太后以后要做些什么,此时太后无法,她也没有办法,犹豫着,双手将裙带绞得扭曲。
“哀家命人将皇后关押起来,其他的,你自己去做吧。”太后摆摆手,示意淑慎离开:“你走吧,别再来见哀家。”
淑慎小心翼翼的答应着,满心踌躇离开长春宫。
前朝正乱,福安王尚未脱离危险,太后忽然下了一道旨意,质疑皇后漏夜召见福安王导致福安王遇刺一事有蹊跷,将曾瑃关押至碧涛馆。
梁栋独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朝堂上官员的面目,听着他们在自己耳边哀哀啼哭:“陛下不可亲征啊......”
“事到如今,朕如何亲征?”梁栋愤然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去,百官跪拜无言,梁栋经过他们身边,垂下眼神来沈痛道:“原本朕欲交福安王监国,如今福安王遇刺,皇后羁押,无人可行监国之职,朕如何亲征?”
百官松了口气,齐齐道一句:“陛下英明。”
“朕英明?大禹百年的基业若是毁在朕的手里,在等你们来称赞朕英明吧。”梁栋愤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