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映入眼帘的容貌和声音完全不符，那张和老道士相仿的脸，让洛瑜不禁有些紧张。但很快，对方就撤去了幻术，换回了原来那张脸。
……还是不认得。
洛瑜记得自己死前见过这个人，这人应该与她的过去有关，而且，非常的强。
“其他人暂时都睡着了，我带你出去。”
其实以薛知舒目前的实力来看，直接解决掉地牢宫其他囚犯也没关系，不过她还是让狐族讲师给她找了点迷药，入夜前偷偷下到了地牢宫的水源里。
薛知舒伸手覆上玄铁铁栏上，水气转眼冻结成冰，她轻轻敲了一下冰层，咔嚓一声，玄铁碎成块掉落在地。门已经打开，里面的洛瑜却似乎在迟疑着什么，没有起来。
想了一想，薛知舒说：“我们曾经是关系很好的家人，你不必担心我会伤害你。”
“我们？”
对方并非妖族，和自己应该没什么血缘关系才是。若是说后组成的家庭，这样弱小的她，怎么会被对方接受呢？洛瑜实在没办法想象，两人差距甚远却朝夕相处的过去。
如果真的是家人，她那时可能会很不知所措吧。
洛瑜咬着嘴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
救她会得罪妖皇，洛瑜不想连累到别人，何况，现在的她并不熟悉这个人。洛瑜不是不担忧自己的生命，可死过一次后，过的每一天都感觉像是白白捡来的，日子也是那样，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和珞瑜当过百年家人的薛知舒，比谁都知道她的固执。见洛瑜这么表态，薛知舒也无奈了，迷药时间有限，说不准妖皇什么时候会来地牢宫巡视一趟，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薛知舒干脆走了进去，拉珞瑜起来。
“你怎么想我不管，我只是为了自己高兴才救你的。”薛知舒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原来的嫩绿色了，她有点感叹，“要听从强者的话，这种本能你总该记得吧？”
“我……”珞瑜怔怔地望着她。半晌，她低下头应道，“……是。”
以前，两人的相处或许就是如此光景。
珞瑜覆杂地注视着身前人的背影，默默想到。
薛知舒带着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珞瑜划分到“不照顾他人的感情丶我行我素”那一行列里去了。地牢宫微亮的光下，左右牢房中的囚犯早已不省人事，呼吸声清晰可闻。
为了在珞瑜心中留下点好形象，薛知舒出去时不是翻出城墙，而是很耍帅地用了御风术，这个不是她的天赋所在，但她也会一点。
轻飘飘地落到地上，馀下的微微凉风吹拂过脸颊。看珞瑜一言不发的样子，薛知舒还以为她是为逃跑害怕，索性提道：“讨厌被关在里面吗？”
“还好。”
比起讨厌，不如说是压抑。珞瑜当然是不喜欢在地牢宫生活的，那里没有日月没有交流，偶尔有狱卒送来一日一餐，也只有那张傀儡人偶一般的木质面具对着她。
薛知舒一眼看穿了珞瑜的掩饰，问：“那烧了它怎么样？”
“……烧？”
对方这个提议，在珞瑜看来简直是疯掉了。
哪怕是神仙，也不会为一点小理由放火烧掉皇族内城，更别提妖魔凡人中，属妖族实力最佳，其他两族哪敢挑衅妖界皇族中的威压。要真这么做了，追杀上百年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薛知舒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楞。
只是随即，她就放弃了思考其中的合理性——反正魔族的性格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喜欢闯祸，她也许是受到种族影响也说不定呢。有实力打击报覆还不做一次，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之前明沅上神她没法动，这回的总能反击一次了吧？
洛瑜还来不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薛知舒已经出手了。一簇簇橘红色火苗如同漫天花雨，顺着风划过夜幕，鲜亮的痕迹拖曳着长长的尾巴，煞是动人。
火苗像是在内城炸开了锅，引起城内人声嘈杂。
“走水了！”
“妖皇陛下还在——啊！”
薛知舒拉上还缓不过来的洛瑜，回头欣赏一眼自己的成果，就迅速闪人了。
通往魔界的地下暗河中，船夫一如既往抱着胸打瞌睡，脸上还盖着一顶斗笠。洛瑜看到有外人在，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脸惊讶未平的样子暴露了想法。
以前和这样的人是家人……太古妖皇啊，她是不是被骗了？
很快，洛瑜就知道自己还不够有想象力。
地下暗河薛知舒一年要来回多趟，主要是带着姚烨他们的时候没法飞，因此这里的船夫也是认得她的。船夫对姚烨一直很感兴趣，总说自己就差这么一个徒弟伺候。
暗河河面平静，水流仿佛凝结成了清澈的矿石，波澜不起。
下一秒，河水就真的凝结了。
“你在做什么！”
船夫感觉到不对劲，随手一丢斗笠，斗笠没像以往一样没入水中，反而好端端地留在了水面上。他睁大了眼睛，扒着船沿望向暗河的水——水面还有丝丝热气，碰一下，是结结实实的手感。
千里暗河，望不见尽头的水，竟然全部结了冰。
即使用的是别人的精神力，这么大量的工作，薛知舒的身形还是晃了一下，有点支撑不住。她此时无心回答船夫的质问，因为她的脑袋里先爆发出一连串的怒吼。
“你是白痴吗！一点影响就变成这副蠢样子……烦死了，给我躺回魔界暂时别动！”
斯菲瑞语气很糟，听起来几乎是要从宝石里长出手来掐死她。
这么一动，斯菲瑞的精神力也下去了七分之一，薛知舒的反而被补全了，只是精神上一时还休息不过来。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中嗡嗡作响。
算了，还是听他一次好了……
薛知舒也知道自己做得很奇怪，可她就是忍不住耗费大量精神力，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这种张扬的行事作风，配上斯菲瑞还差不多，她以前一向是能不用武力就不用的。
“真是抱歉了，等我过去后就解冻。”薛知舒对船夫说完，招了招手，示意洛瑜快点过河。
“……”
洛瑜显然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过去了。
船夫活的时间很长，这样没事找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他和薛知舒还算熟悉，突然看到她这么行事，一时之间有点诧异。等两人过去，解冻了河水，船夫又一副懒洋洋地样子躺到了船上。
“你像中了魇咒一样，回去找姚烨那小子看看吧，下次别来这儿疯了。”
薛知舒苦笑道：“是，但我下次还会来坐船的。”
“带够钱随便坐。”船夫瞥了一眼洛瑜，“人你找到了？唔，怎么觉得气息不大对？”他坐正了一个劲地盯着洛瑜，直把洛瑜看到不自在地别开头，才摸下巴道：“人，还是神？”
洛瑜一怔，下意识退后一步。
一般即使看出了洛瑜不是妖魔，也只会把她猜成凡人，比如妖皇，就以为洛瑜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空有神明之称，可她并不能打，万一被抓起来……
“别吓唬我家的人。”薛知舒玩笑般警告道，“下次把你也一起冻起来哦。”
“知道了知道了，千万别。”
船夫举起双手，叹着气回答。
依照斯菲瑞的说法，回到魔界后，薛知舒就没再出过屋子。她把洛瑜托给姚烨，顺便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姚烨不太放心，想帮她又实在腾不出时间。
“为什么你会惹出这种事……”
姚烨忙得焦头烂额，几天后，人都消瘦了一圈。他无奈地看着薛知舒：“妖族皇宫怎么能烧掉，就算你是因为洛瑜，也可以选择更有商量馀地的方式。”
说实在的，那天薛知舒带着洛瑜回来，姚烨还以为这是去找了个和珞瑜容貌相仿的人类回来。洛瑜现在的身体黑发黑眸，当姚烨确认她是神仙时，一秒钟就想到了不好的结论——薛知舒去抢了个神仙，就因为这人和洛瑜长相相似。
由于失忆了，姚烨只能问出她在丰华宗死亡的事情，和他所知道的的洛瑜死因是一致的。
虽然仍存有一丝怀疑，不过姚烨还是好好安置了洛瑜，没让一堆魔族围观她。只是，以前因为两人都不善言辞而彼此沈默的赵晃儿，开始莫名其妙地黏住了洛瑜。
“突然就很想这么试试看。”薛知舒苦恼地说。
“幸好没人知道是你。”姚烨管辖区和妖界有一定距离，但这是大事，他也被调遣过去寻找犯人。此时，犯人坐在他对面，除了他没人清楚，只隐约知道是个魔族。
顺着迷药这条线，妖皇那边查到了供应迷药的旅行商人，这人只供出来买的人是个妖族。狐族讲师得知皇宫被烧都吓死了，不仅庆幸自己用了幻术才和旅行商人接头，还庆幸自己没被薛知舒一言不合地杀掉。
“……姚烨。”
“嗯？”姚烨询问地看过去。
薛知舒低垂着头，手指抓住椅子扶手，指尖泛起青白色，还有些颤抖。她精神不济地慢慢开口：“可能……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
“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吧。”姚烨怔了片刻，明白过来后，他猛地起身和薛知舒保持了距离。
“面对我就这么冷淡，真令人伤心。”
语尾微扬的语调，擡起来的那张明艳的脸上，挂着一抹闲适狡猾的浅笑。夫鸩托着下巴，对姚烨的紧张不以为意，“都见过第二次了，我们也算熟人了吧？要喝杯茶吗？”
脑内频道中，薛知舒纠结：“前两日消耗太大了……”
斯菲瑞轻嗤一声：“我才是消耗大的那个人好吗？你只是思想作用。”
算了一算，斯菲瑞觉得自己这个世界能量积满有望，特意延长了时间。当然，这种程度的力量消耗和改变一点细枝末节完全不同，害他还被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钻了空子。
不过，对他来说，这也不算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个世界的主线其实是“我行我素女主和各怀心思家人”的故事。
女主行动积极，好不容易让几个沾不到边的人在一起过日子，结果大家还是想法不同，各有各的难处……大概这就是生活吧。（一本正经）
夫鸩就是居家旅行必备掐架挑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