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储看了一眼薛知舒，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吊坠是块有裂纹的深紫色宝石。曾经，他在魔王的权杖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东西。虽然不了解魔王的为人，但权杖上的宝石竟然会交给其他人，让他有点不解。
“你这个……”他盯着那块宝石。
薛知舒拉起链子：“坏掉了，就转送给我了。”千万别想太多啊。她看精灵王储似乎非常羡慕的样子，微妙的有种同是宠物一个受宠一个不受的感觉。
两人其实没什么话题好聊，精灵王储又不擅长说话，大半天也没自我介绍一下，过一会儿就冷场了。正当两人面对面发着呆的时候，围墙外面传来了道因的声音：
“薛知舒小姐，您能暂时出来一趟吗？”
“你有事？”
薛知舒朝精灵王储点了点头，翻过围墙，外面道因有点难以启齿似的，稍稍别过了头。如果是斯菲瑞找她，一上来道因就会说清楚了，这幅模样，难道是他找自己有事？薛知舒起了点好奇。
道因抿了抿嘴：“其实也不是……”说了一半，他终于道，“今天下午，如果您想要外出，能不能请您跟着我？”他的声音难得放得很低，看来是不大好意思。
“你中毒了吗。”薛知舒问。
虽然两人交流很多，可除了公事，道因还没说过其他的内容——啊，只有一次，还是关于海罗法离开斯菲瑞的那段回忆，薛知舒估计道因也是误会了什么奇怪的事。
道因一脸懊恼：“不，只是有些原因。”
事出突然，他也没想到自由联盟会和奉神派的人结盟，奉神派的人都是会魔法的覆仇者，陛下又正式发出了宣战，会有奉神派的人来暗杀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若是薛知舒整日留在内城区，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但以近日的判断来看，她好像很喜欢外出。
因为自己的私事，提出能不能让薛知舒下午留在内城区……这也不是近卫官该说的话啊。
之前保护薛知舒的人手，就在今日午前，都已经抽调到了正在组建的最强军队中，再配给薛知舒的护卫都是些平庸角色。道因有时候很想对陛下提议——要是心上人就好好圈起来，别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人随地乱跑，最后受了伤再生气。
薛知舒本来不想下午出去，看他这样也不禁起了点探究的心思。
“那就一起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薛知舒故意说。
“嗯。”听到同意，道因松了口气，“只耽误您半个时辰，非常抱歉。”
哎呀，看来真有什么事。薛知舒觉得就像百爪挠心一样好奇，一个看似除了陛下都不放在心上的近卫官，临战之前还会想要出去，难道是要见什么人？
这次两人外出，没有带侍女或护卫。道因没有把薛知舒算成战力，再带侍女还需要多保护两人，而护卫既然不是一流的水平，和奉神派对上只是白白消耗生命而已。
头一次不前呼后拥地出门，比以前自由多了。薛知舒拍了拍道因的肩膀，感谢道：“终于不用在马车上坐着了，不如以后还是我们出来怎样？我也是很能打的。”
道因迅速躲开她的手：“请不要动手，等战争结束，您可以获得更周到的保护。”
“可我也不用那么多人护着啊。”薛知舒无奈地说，“以前斯菲瑞总是有坏事让我第一个上的，一到这边来就截然相反了，真奇怪。”
“以前……您和陛下相处了多久？”道因内心挣扎。他一边在心里反覆强调“不能追究陛下的私事”，一边可耻地真感兴趣了。
薛知舒想，告诉道因一点点总是没问题的，干脆说：“一百来年。”至于夫鸩梦中的时间，没听到过斯菲瑞的声音，理所当然不能算在里面。
对于陛下失踪三日，实际上的时间流速并不对等，道因没多大意外感。第二日陛下没出现时，他就去寝殿探查过一遍，除了陛下权杖上的宝石不见了以外，屋内最多是稍有凌乱。
这么说来，那宝石如今在薛知舒小姐的身上。
道因有点担忧，他找不到什么证据，可那宝石似乎是什么不祥之物。
“其实也不是很长的时间。”道因收起无关的顾虑，认真道，“陛下身边超过百年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没能和陛下变得亲近，反而是离开的人比较多。”一如海罗法大人，还有曾经掌管财务的拉菲亚娜。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道因一本正经：“不是想太多了，只是希望陛下能更快乐一点。”
“他每天欺负手下已经够快乐了好吗？”
来这边的日子里，薛知舒就没看过斯菲瑞对哪个手下十分体恤，最好不过道因，其他人完全是一句话说错，都战战兢兢等待处罚。她很少见到斯菲瑞直接下杀手，但是……说错话那些，她没有再次见到其中任何一人。
害怕还谈不上，她只是不太赞同这种行为。
要和那些人相比，斯菲瑞对她确实已经够好的了，可她不是想和那些手下比较——啊啊，想不明白。薛知舒脸色焦躁起来，差点忘了身边还站着道因。
“陛下没您想的那么残暴。”
道因正色道，“也许现在有了改变，可陛下他——”
“不要再提斯菲瑞了！”薛知舒突然打断了他。
“……抱歉。”
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几乎没人认出两人是内城区来人的身份，因此不像平时那么热闹，反倒能看清城中的日常生活。明明战争将近，城内的平民却态度祥和，依旧悠然自得地做着买卖讨价还价，与平日无甚差别。
拐入一条小巷前，道因出声了：“您真的要跟着去吗？不愿意的话，您可以等候在碎金武器店里的。”
薛知舒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好奇，当然不会临阵离开，立即说：“带我去吧。”
“……”
道因也猜出来了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什么。
小巷七扭八歪，深处开着不为人知的酒馆，里面有隐隐喝酒作乐声传出。薛知舒一开始还怀疑道因是想去偷偷喝酒，不过道因没多看那些地方一眼，径直穿过小巷，前方豁然开朗。
铁栏门后，是一个个肃立的墓碑，样式不一，有的土包甚至没有墓碑插在上面。杂草疯长，黄绿的草叶遮挡住了石碑，乌鸦立在枯枝上梳理着羽毛，似乎无人看管。
道因沈默地推开大门，吱呀一声，踩进了没过脚面的杂草里。
他在一块普普通通的墓碑前蹲了下来，凝视着碑上文字。薛知舒知道这时不好说话，也默默走了过去，碑上粗糙刻着一串字母：阿梅莎之墓。没有墓志铭，甚至没有“最爱的”丶“亲爱的”一类修饰。
过了好久，道因才开口：“阿梅莎是我的妹妹。”
“你们……关系很好？”话一出口，薛知舒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关系不好为什么要出来看。
“不，我们关系很差。”
道因平静地说，“关系好的话，就不会让她独自一人，长眠在这样的地方了。”他看看四周，如此不经打理的荒地，的确不适合亲人沈睡。
薛知舒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时候出来看她？”这段时间她都做好暂时不外出的准备了，道因应该也不会出内城区才对。
“我讨厌她，即使她已经死了很久。”平时道因没人可以说话，现在对着没有严格上下关系的薛知舒，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曾经阿梅莎染过瘟疫。当时父母已经死了，临近封城，我又没有能力治愈她，所以她害怕我会丢下她不管。”
“阿梅莎当时说，如果我不管她，她就要抱住我不撒手，直到我也感染上瘟疫为止。”道因平铺直叙的语气，很不适合讲故事。
薛知舒有点惊讶，嘴上这么说，她可听不出来道因真讨厌阿梅莎。
“那时恰好是陛下开始召集手下的时候，所以我就向陛下自荐，希望陛下能治愈阿梅莎。”道因说，“因为陛下在大陆的名声是可以完成一切愿望，所以我请求了陛下。”
看来没成功。薛知舒知道斯菲瑞能让人永生，要是救活了，阿梅莎一定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出乎意料的是，道因继续道：“瘟疫不是无药可解，陛下出了一笔钱，招来医生治愈了阿梅莎，然后收下了我。这样就尽到我作为兄长的责任了，所以我没有再请求陛下赐予她永生，而是让她在几十年前寿终正寝了。之后我一直跟随着陛下，直到今天。”
“永生并不值得羡慕，拥有无限的时间，就不会再珍惜时间。”
薛知舒越听越混乱，明明讨厌妹妹还为了妹妹去求人，这时候还来这里看妹妹，要说喜欢又没让她永生。而且道因对斯菲瑞那么忠心耿耿，难道就是因为百年前，斯菲瑞救过他不那么喜欢的一个妹妹？
她由衷表示：“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道因平淡地说：“父母希望我能让阿梅莎过上平安的一辈子，我只是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至于陛下，则是另有原因。
道因想起阿梅莎痊愈后，自己去找陛下表明忠心的那一天。他听闻过魔王的能力，只要把灵魂奉献出来交由陛下掌控，就能回报陛下了，没想到，陛下没有收下他的灵魂。
“这种强迫来的忠诚我不要，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吧。”
陛下这么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信不能弄出感情线……为什么一写就写偏，难道是大纲中没写感情线的关系？
一定是斯菲瑞根本不纤细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