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事还没想好，薛知舒看到门缝后偷眼看进来的两人，果断转移了话题。斯菲瑞有点遗憾，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因为薛知舒的想法改变决定，也任她逃避下去。
“我要穿衣服了。”薛知舒委婉地送客。
斯菲瑞应该是听到了，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于是薛知舒又强调了一遍：“我现在要换衣服。”
这次斯菲瑞疑惑地转过头，片刻后，才恍然，“是要让我参考一下吗？”他记得，曾经道因的妹妹总是拉着他的近卫官去选衣服，对款式相当挑剔。
“……我是让你出去。”薛知舒直接点明，“你还以为你是石头吗？”
“？”斯菲瑞一楞，想了想，突然立即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逃开了，紧接着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门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望着闭合的门，薛知舒松了口气。
最初两人相遇的地点，就是在浴室里。后来习惯了，薛知舒也不再把斯菲瑞当成外人，一直都没有避讳过他。来到这里后，两人面对面的接触减少，她不是没感到过孤独。
再怎么说，也不能要求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自己吧……
薛知舒换好衣服，拧开门把手，走廊上斯菲瑞站在风景画前等待，听到动静，转头过来，脸上还带着一点尴尬。
“……”斯菲瑞默默地等她先说话，薛知舒也是一样，结果半天都没人开口。最后，斯菲瑞才不大习惯地说，“衣服很好看。”
“不是人很好看？”
斯菲瑞把目光移到薛知舒的脸上：“都一样……好吧，今天的你很漂亮。”说到一半，在她的注视下，斯菲瑞改了口，但还是很刻意地加重了“今天”的音节。
“也就是说，今天的我不像萝卜了？”
薛知舒对初遇时的评价耿耿于怀。
反倒是斯菲瑞，根本没想起来“萝卜”评价的出处，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反应过来后，他别过头：“别让死神久等了，跟我过来。”
远在工坊中的死神一边吃杏仁布丁，一边焦躁地转圈圈——他都等了一上午了，说好午前过来，午饭都快吃完了人也没到。九点多去催斯菲瑞，那家夥还和他说“太早了”！
她是要变成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吗！死神腹诽。
迎接姗姗来迟两人的，是死神的一脸怨念。他擦了擦手，嘲讽道：“要不要吃个午餐再开始？”
“哎，可以吗？”薛知舒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布丁味，说，“你刚刚吃的是什么？给我来一份一样的吧，闻起来很甜。”
“我是在讽——”
话到一半，斯菲瑞开口打断：“那就先吃一口，解除契约可能会消耗许多体力，如果你陷入昏迷，也没办法继续。不要耽误实验。”
要不是暂时打不过斯菲瑞，死神真的非常想抽他一顿，像好几百年前，每次这小鬼做了让他讨厌的事，他都会来个干净又便捷的蚀骨术。后来想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斯菲瑞才会在杀他之前反覆用了三四个蚀骨术。
这是没有神的时代，看到拥有近神力量的斯菲瑞那么嚣张，死神就忍不住怀念过去的时光。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回忆起来，真是美好得不得了。
用过午餐，谈起契约的事，死神的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不太想帮你们的忙，但为了合作愉快，我勉强给你们透露一下好了。”死神说，“这块宝石的原名是‘神之心’，是我从失落之地得到的珍藏品。有了‘神之心’后，我才被法则认定为真正的神祗，变得能够掌控生死之力。”
说到这里，死神狠狠剜了一眼斯菲瑞，继续道：“我最初以为‘神之心’中蕴含着强大的魔力，所以才能令我被法则认同。看到后来的你，我才怀疑，‘神之心’其实只是剥夺人类私情的一个道具，让人无法因为一己私利使用神明的力量。”
失落之地的大名，斯菲瑞也有所听闻，那是三千年前古国“尼珀”的都城遗址。至今还能查到关于尼珀的记载，最着名的一条就是尼珀的无心之王——传说中，尼珀的国王不会因私废公，像天平一样衡量决策的重量，带领尼珀走向辉煌。
薛知舒惊讶地问：“那假如我一直佩戴‘神之心’下去的话……”
“想什么呢。”死神讥讽地笑了笑，“你的实力差太远，当不了神祗，最多，是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奇怪人类吧。”
“……会吗？”斯菲瑞把‘神之心’就近放了几百年，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没发现也不奇怪，它的效果是潜移默化的。”死神的脸阴沈的能滴出水，“当年我也被骗了，还以为这是魔力增幅的东西。”
他的话语中，多是自己被骗了那么久的恨意。
想也知道，死神能当上神明，在他的时代必然是万里挑一的强者。好不容易变强，最后却失去了享受力量带来好处的感受，这么无趣地度过了数千年，死神都想把提议他去找‘神之心’的渣滓挂在城门上放血。
斯菲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呃……你们的后悔大会可以晚上再继续，先说说需要我做什么吧？”听了这段话，薛知舒摘下项链放到桌面上，马上打破了另两人的沈默。
死神回过神，拿起一摞笔画潦草的羊皮纸推过来：“看完了再继续，我把注意事项写上了。”
接过了羊皮纸，薛知舒认真地盯了半天，又把羊皮纸转了九十度，更认真地看了下去。最后，她无可奈何地把羊皮纸推回去。
“你的字太草了……”
她通过他人记忆能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可用起来当然不那么自如，和自己学会的东西不能一概而论，识别不了不够清晰的书写。
死神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解释道：“契约基本分为两类，一类在双方同意下由法则见证，代价是本人签订契约当下自愿支付；一类是强制力量压迫后，处罚违约行动。‘神之心’的契约看似是第一种，其实你支付的代价并不是你所知的，所以实际上是第二种强制契约。”
薛知舒似懂非懂。
“这种理论知识有必要全部说明吗？”斯菲瑞问。他认识死神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让死神说明下去，天黑也结束不了。要是死神真的认为不告诉薛知舒，实验就不可能成功，干脆抽取自己的记忆输过来不就好了。
“愚蠢……”死神忿忿地骂了一句，干咳两声，“总之，强制契约不讲道理。除非她的能力足以打破宝石的禁锢，否则不可能单方面破除契约。”
死神有点得意道：“所以，我想出了两条路。要么暂时性大幅度提升她的魔力，要么从‘神之心’的方向下手，让它失去禁锢的能力。我本来想用第二种办法，可现在多了个帮手，还是第一种比较便捷，不会破坏‘神之心’。”
他说完，隐含炫耀地扫了两人一眼。
“那就开始吧。”薛知舒没理会他。
斯菲瑞若有所悟：“要我帮忙是指这个吗……”之前他也没听过死神的演讲，反正在他的地盘上，那些炼金术士都会自发自觉地帮他审核方法的可信度。
“首先，你们两人签个魔力共享的契约吧。”死神说。
薛知舒不解道：“不是已经签过了吗？”
“……”斯菲瑞却诡异地保持了沈默。
在他离开宝石封印后，契约就自动更改成了宝石和薛知舒的。如果签订新的契约，不仅能够共享魔力，还会出现心灵相通丶寿命平分丶互相感应丶精神世界开放……等一系列副作用。
在混沌大陆，这样的契约有另一种俗称——神交契约。
有不少以为能一辈子相亲相爱的友人丶恋人和亲人鲁莽决定，闹得最后想要和平分手，都迫于契约没有办法，只能做一对怨偶相伴终生。
曾经的契约虽然能共享精神力，但那其实是斯菲瑞也没料到的副作用。他的本意，只是签订一个普普通通的供给契约，方便薛知舒得到的能量传递过来，以及内心沟通，
死神一脸幸灾乐祸，催促道：“快点啊，都让我等了一上午了。”
“……”斯菲瑞迟疑着要不要和薛知舒说明白。趁人之危这种事他没少做过，也不在乎，可万一缔结了契约后，薛知舒真的想要回原来的世界，他能无视她的心情吗？
薛知舒见他一直不说话，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斯菲瑞注视着她，尽量平静地开口：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嗯？”薛知舒被他模糊的用词惊了一下，按当下情况理解了一番：“啊……契约啊，没问题，就和原来的差不多不是么。”
斯菲瑞纠正道：“不是这个，是……一起生活。”
“我们现在难道不在一起生活？”薛知舒楞了楞，不敢置信地反问，“等一下，你这是要交往的意思？”
“是。”
对于话题为什么拐到这里了，没听见斯菲瑞心声的薛知舒显然理解不能，她纠结地歪着头想了良久，才慢慢回答：“交往多久？”
往严肃了想，十三圣城的主人完全不该选择异世界的来客。何况等契约解除后，她不再有使用魔法的能力，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她也许只能活六七十年。
要是斯菲瑞有什么原因，需要有个恋人，她看在交情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当然是直到我死为止。”
“啊……”薛知舒的语气很飘忽，“那可真是漫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死神正式成为丘比特，所以本来埋好的费尔德就只能变成龙套了，什么针对斯菲瑞的阴谋啪擦啪擦全碎成了片。
我还挺想写死神利用费尔德影响海罗法，报覆斯菲瑞的情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