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知舒看来，她是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
当斯菲瑞重新当回他的魔王陛下，斯菲瑞就再也不是总欺压她的一个灵魂，而是和她之间有着一光年还远距离的异世界之人。
先不说寿命丶地位这些实际问题，她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爱意”的存在。如果有，那最多是斯菲瑞从没遇见过和他平和交流的女性，于是错把放松当恋情罢了。
为了这样的错觉留在这里，这个代价，薛知舒付不起。
“说这个做什么，当务之急不是解除契约吗？”整理好心情，薛知舒飞快地微笑了一下，嘴角一提，又很快落了下去。
“你回答了，才能继续。”
分明可以说清楚神交契约的作用，斯菲瑞却选择绕过了真正原因，去探求别的答案。
“我说……”死神按捺了好几次，趁着两人对话中断的时候，立即问薛知舒，“你看过自由联盟的海罗法了吧？他这个人怎样？”
“他？是个好人。”
回忆起那天死神去提前要钱，薛知舒由衷地说。要是别人，估计会死咬着当初说好的分期支付不肯松口——她可是听说了，海罗法真心特别特别穷，钱全投在城池建设上了。
死神满意地笑了笑。提起海罗法，他当然是有别有目的。要是让这两人继续纠结不清，他的力量可能一辈子也到不了手了，反正只要是能答应签订契约的强者就行，不是斯菲瑞，海罗法也是一样的。虽说海罗法总一脸好欺负的模样，说起来，他也是当年灾厄之神的后继者啊。
混沌大陆全境，能签订契约的，也就这么两个人了，有费尔德在，死神不信他说不动那个傻城主。越是强者，就越不会把自己耽误在这种危险的契约上。
死神笑得像狼外婆：“那你觉得，和他缔结契约如何？”
“这个……”薛知舒诧异道，“他会同意吗？我和他不算认识啊。”
“没关系，能签契约——”
“到此为止。”
斯菲瑞不客气地打断了死神热切的话，拉起薛知舒，“这件事以后再说，她想继续考虑，你就等等吧。”
等等等等等，等到哪百年能考虑出结果啊！死神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出于个人利益，他该祈祷那两个白痴早点谈明白，可感情上来说，他真希望斯菲瑞被拖个几百年！
工坊外，往来的炼金术士看到斯菲瑞，瞬间就跑得老远，就怕他会一时看谁不顺眼直接杀掉。虽然事后有可能覆活……但万一陛下杀完就忘了呢。
突然被拽出来，薛知舒也不反对，走在斯菲瑞身边，一言不发。
直到僻静处，斯菲瑞才开口道：“为什么不答应？”
“答应……不可能答应的吧。”薛知舒有点好笑，也有点生气，“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和我说那种话，但你该清楚，我们只是普通的熟人关系。可能你只是随便说说，但是，我要是答应了你，就得留在这个世界。”
“普通的熟人？”斯菲瑞反问，“你是这么想的吗？”
薛知舒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我们是共同患难的熟人，战友，行了吧？”
“……我明白了。”
说是这么说，斯菲瑞其实完全没弄明白薛知舒在想什么。将薛知舒送回住处后，斯菲瑞立即叫来了道因。偌大的一个内城区，他能说点私事的人，也不过一个近卫官，哪怕前一阵子对薛知舒的失踪非常不满，他也没有杀掉道因。
因为这种原因被叫来的道因听完，表情僵硬。
这种事即使叫他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说回来，他给陛下留下了什么印象，陛下会以为他对恋爱一事很在行？还是说陛下以为他什么都知道？
“其实问题在于，陛下与小姐并未心灵相通。”
至少对人情世故比斯菲瑞擅长，道因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斯菲瑞讶然：“心灵相通？那不是指签订神交契约吗？”
“……”道因沈默了一下，婉转地说，“通俗来讲，心灵相通指代彼此表白心意。请恕我失礼，陛下您……确定薛知舒小姐心仪您吗？”
要是在以往，道因绝对不敢和陛下说这种话。如今的陛下要比往日温和得多，虽然在贵族的眼里陛下还是那么可恶，但道因不这么认为。
斯菲瑞怔住。
道因一看就知道答案，他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陛下，您有对薛知舒小姐说过自己的想法吗？对方也许没有察觉您的心意。”
沈默良久，斯菲瑞低声问：“我该怎么做？”
“具体事宜您可以寻找一位精于此道的女性询问。”道因本来想推荐拉菲亚娜，她是双方的熟人，想到毕竟立场有别，他提议道，“例如，王都内有名的罗琳娜夫人。”
罗琳娜夫人，原是一名贵族的妻子。六年前，罗琳娜夫人执意离婚，分得家产后，自己开办了一个供各家小姐聊天游乐的沙龙，此后人们多以其本名称呼她“罗琳娜夫人”。她的出名，起初是因她艳色绝伦，后来更多是因为她的精明能干。
但是，独自撑起数家沙龙的女强人，也对魔王的召见心下不安。
她不是笨蛋，自然不会以为魔王是被她的艳名打动，想要一睹芳容。说实在话，魔王建城之初那会儿，不管是因为魔王的容姿还是权力，对魔王抱有期望的女子并不少。可到了如今，几乎没人会对着魔王想到那一方面。
难道是我的行为有何处触怒了魔王陛下？罗琳娜夫人克制住忐忑之情，面上还是得体地微笑道：“多谢近卫官大人带路，只是……不知陛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请夫人安心，陛下并无恶意。”
对着罗琳娜夫人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丶盈盈动人的眼波，道因的回答只是点到为止。
走入觐见室后，罗琳娜夫人就低垂下视线，优雅地行了个礼，接着没有再擡起头。这样的礼节，在风气宽松的十三圣城已经足够庄重了。
“道因向我推荐了你，你真的善于解决感情问题吗？”
好年轻。
这是罗琳娜夫人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印象，随后，她就被这个问题弄得楞了一下。她是经常开解来沙龙的各家小姐，为她们排解烦恼，但这对陛下有什么意义吗？
不怪罗琳娜夫人这么想，在群众看来，魔王有着永恒的生命丶毁灭大陆的力量……魔王并非是和他们平等的人类，而是神祗。神祗，是不会和人类有感情牵扯的。
罗琳娜夫人没把话说满：“虽说也许无法达到陛下的要求，但确实如此。”
“哦……”斯菲瑞思索良久，迟疑要不要说出来，最终，他还是对着一个外人简短叙述了自己的问题。反正没有用的话，暗中处理掉就行了。
“……告诉我，如何和她‘心灵相通’？”
罗琳娜夫人哑然无语。
要不是看见的是真正的近卫官，她一定以为这是假魔王——原来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打击奉神派是因为魔王心上人失踪，而之前有贵族小姐随口提到的事情，居然真的存在。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请不要责怪我的直言，您并没有明显表现出自己的心意，那一位小姐会感到不知所措是正常的。”
说完，罗琳娜夫人用眼角馀光悄悄看了一眼斯菲瑞，不禁惊讶了一下。
她如今年逾三十，可对于自己的容貌，她一向自信无比。四周都赞叹罗琳娜夫人盛如玫瑰，明丽多姿，今日见到众人惧怕又臣服的魔王，才知道什么是嫉妒。
……一个男人，年龄至少是她的五倍，还这么漂亮，这像话么。
再怎么不服老，罗琳娜夫人都不得不无奈承认，岁月会带走她的光滑无暇的肌肤。若是这次回答得当，说不定就能得到永生的恩赐……
罗琳娜夫人见陛下没有动怒，柔声道：“陛下应该对那一位作出承诺，方可让那位小姐感受到您的真心。当然，如果您还无法摸透那位小姐的想法，或许，您可以尝试让他人询问。”
“我让道因问过了，她不肯说。”斯菲瑞说。
不是那位小姐根本就不喜欢您吧……
这话罗琳娜夫人咽了下去，没敢说出来。她看陛下这态度，完全是“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我们心意相通”的表现，所以她只要出谋划策，让陛下得手就行了。
她笑道：“那位小姐能喝酒吗？”
“一杯。”
“这就好，不知道陛下可否听过‘酒后吐真言’的说法？”罗琳娜夫人默默地对那位小姐道了个歉，说道，“您可以趁着她喝醉后再做询问，一定能探听到那位小姐自己也不明了的心事。”
说得好听，其实罗琳娜夫人的想法并没说全。在她看来，男人嘛，哪怕是传闻中和人类欲望绝无关联的魔王陛下，也该有点本能存在。看着喝醉的心上人近在眼前，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一旦事情发生，陛下就算是得手了，她的任务也圆满成功。
相谈结束后，不久，消息传出，内城区将会举办一场宴会。
宴会的重头戏便是各类酒水，与其说这是宴会，不如说是场展示珍藏的酒会。为此，甚至推迟了对自由联盟的进攻，魔王一意孤行，贵族们也拿他没办法。
头一个接到了酒会的邀请函，薛知舒十分费解。没听说过斯菲瑞还喜欢喝酒啊，怎么突发奇想，想要办一个酒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快到二十章了我还在纠结感情线……谁还记得如今是战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