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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平安》作者:禾小草
文案:
前世的季平安被人算计得太厉害。
前世的季平安是世人口中因妒成恨引火烧身的恶妇。
前世的季平安家破人亡
前世的季平安被遗弃在别院经历人生最后最幽暗的两年。
如果人生重来。
如果时间倒退。
如果季平安回到十年前那个草翠天蓝的夏天。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平安 ┃ 配角: ┃ 其它
1
平安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那种切肤之痛在心里挥之不去,各种委屈丶愤怒丶震惊丶不甘仍盘绕胸中。
“小姐,你醒啦?”
平安保持着一个睡姿不敢妄动,只是眼角向外瞟了眼来人:精致的盘云双缨髻,青花对襟半袖罩月白拢花裙,双眉间一颗不点自红的朱砂痣。
“翠红?”平安的声音轻微颤抖。她轻轻擡了擡手腕,没有想象中那牵扯每根神经的剧烈疼痛。缓缓坐起身子,鹅黄贡缎锦被滑落至半身。脸上的泪还在流,痒舒舒的,她伸手拭去,发现手背光洁如初,并没有那让人恶心流脓的伤疤,是了,是了,那不过是个梦,一个恐怖之极的恶梦,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只是梦里最后丫鬟那句“夫人没了”还犹在耳边。
“小姐,今日姑奶奶就到府了,夫人让早些作准备,别让姑奶奶一家笑话。”翠红一边笑着一边放下手中的雕花铜盆,走到床前为平安更衣束发。
姑奶奶?就是父亲的姑姑,很多年前嫁去了景州。半月前就寄来信,说这个月会回季府一趟,到底什么事也没言明。不过平安记得很清楚,在梦中,姑奶奶带回了一个叫林紫乔的女子,一个后来成为季府夫人的女子,一个曾经她信赖有加的女子,一个在自己最后时刻给予致使一击的女子。
平安不由拽紧拳头,那当真只是个梦?
翠红刚服侍平安吃下一块桂圆糯米糕,就听有人来报,说姑奶奶一行人已到了季府,让平安赶紧过去。
“小姐,喝碗虾皮白果粥再过去。”平安阻止了翠红盛粥的手,喝了口茶便朝屋外走去,如今她哪有心思再在屋里呆片刻,只想早早过去母亲那里,只要那个叫紫乔的女人这次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那么那个痛彻心扉的恶梦才真真是梦,而不是她的前世或是她未来的预示。
“小姐,你慢些走。”翠红在身后理了理平安的雪绢如意裙,又发现她发髻上的白玉珠钗有些轻动,上前拨了拨,心里有些嘀咕,今日小姐与往日有些不同,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莫不是要见姑奶奶心里有些紧张?也是,姑奶奶上次来府的时候,虽然对小姐宠爱有加,但甚是严苛,一切都按礼法规矩教授,比夫人对小姐还严厉。
思虑间已到了东院大堂门口,翠红刚想提醒平安整理下被斜风扶乱的额发,却不料平安已提裙迈步,跨过了大厅门槛。
厅内首座坐着一位仪态端庄富态的妇人,虽眼角有少许皱纹,但皮肤仍然光润洁白,此刻正手拉着旁座一位同样端庄大气的年轻女子在低声细语些什么,擡头见平安楞怔站在那里,妇人慈爱的招人让平安过去。
平安迈着千斤重的脚步朝前走着,每走一步身后的冷汗就多一层,从脊梁骨冒起的寒气让她止不住的打冷颤,因为她分明看见坐在最下首的那位女子,低眉顺眼,柔情似水,含羞带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再迈不开脚步。
“平安来了?许久不见姑奶奶,怎的倒生疏起来,连规矩都忘了。”年轻女子微微笑着,提点着平安。
“……是,嫂子。”平安轻轻答了一声,忙上前给姑奶奶行了个礼:“给姑奶奶请安。”
“呵呵,赶紧上前来让姑奶奶瞧瞧,这一别三年,我的平安都长成大姑娘了。”姑奶奶招手让平安上前,仔细端详一番,十二三岁的女孩,生得唇红齿白,模样说不上多娇艳,但胜在周正秀丽,“就是瘦了点,这小脸都凹下去了。”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就是,前不久平安大病一场,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年轻女子笑着在一旁轻声答着,“母亲一直心忧不已,听说五华山庙祝心存慈碑,济世为怀,有调理妙方,如此母亲才于几日前上山,成心礼佛,以求庙祝悲悯之心赐予妙方,救得妹妹一命,这才有失远迎,怠慢了姑奶奶。”
平安记得自己十二岁时确实大病一场,一直药石无灵,身体每况愈下。在前世的梦里,是母亲上得五华山求来偏方为自己调理,才得以康覆。想到母亲的声容相貌,恍若隔世,平安不觉红了眼眶。
“秀萍,你都说了几遍了,我老太婆再老眼昏花,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瞧着平安这身子骨就大不好,当然治病要紧。”姑奶奶轻拍了拍秀萍的手,比之上次见面的印象,平安觉着现下的姑奶奶更加和蔼可亲。
转过头平安又多打量了眼下这个嫂子秀萍几眼。秀萍过门不过一年,自己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年少气盛的她一度认为是秀萍抢走了最疼爱她的哥哥,所以心里深处是对她存有怨念的,恐怕正是如此,才让林紫乔有机可趁,由此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想到林紫乔,平安不由得再次握紧拳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向她望去,只见她坐在下首,秀发扶腰身姿弱美,低着头还是那副小心冀冀恭默守静的样子。
“嫂子,姑奶奶想必一路行来,也疲累万分,不如咱们让姑奶奶稍侍休息,容后再来打扰?”
平安笑着望向秀萍,脸庞虽是瘦削,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让秀萍觉得今日的平安与往日有些不同。
“正是呢,姑奶奶,不如稍后午饭时秀萍与平安再来打扰。”
姑奶奶点点头,覆又想起什么,将坐在远处的林紫乔招了过来,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一时还忘了介绍,这是紫乔,我那屋老二家的丫头,如今跟来京城见识见识。”三个晚辈互相行了礼。
平安心里冷笑了笑,什么见识见识,三年前便来过京城,却是以选秀之名,在宫里时不知得罪了哪位贵人,没有被留牌,却被记了名。如今三年又到,早已过了选秀年龄,姑奶奶带她进京只是想找些关系疏通疏通,让她除了名好早日找个人家出嫁。如果那个梦是真的,或是某种预示,那不久的将来,林紫乔便会顺利嫁给大哥,取带秀萍成为季家少奶奶,而其中,平安便是功不可没的那个人,当然这只是在梦里,或者说前世,如果老天爷怜悯她,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想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出了东大厅的门,清晨的一抹阳光斜照在平安柔嫩的身子上。五月初的天,阳光还太柔和,却已驱散了阴霾,空气中有柳絮翻飞还混着泥土和花香,让人鼻尖痒麻不已,却又贪恋无比。
平安不禁闭着眼享受那温暖和光明,两年,整整两年,她像具枯木腐尸般躺在那雕栏大床上,任凭身体一截截腐烂发臭,却不能动弹半分。想到这,她心里突地一震。
那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梦,她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那种生不如死的伤,那种咬牙切齿的恨,那种无可奈何的痛。
前世的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季家大小姐,苏府少夫人,平妻,妒妇,还有那场大火以及此后生不如死的两年……平安扼止住心里阵阵恶寒,睁眼朝着太阳的地方笑了笑,活着真好。
“平安,你怎么了?”一旁的秀萍见平安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刚开始不由得一楞,那分明就是落入凡间的仙子,那般纯净柔美,干净得让人心痛。却突地被她睁眼一笑惊住,那笑容里包含太多东西,又如一位看透世事的老者般通透无奈,让她不能确定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平安。
平安转头看着秀萍,轻轻握住她的手:“嫂子,对不起。”
秀萍不明所已,不过今日的平安对她确实不同往日,往日的平安虽也叫着她嫂子,却是不冷不热,从不与她多说半句话。现下又突然跟她道歉,让她一时反应不过。
只有平安心里最清楚,林紫乔除名后由于姑奶奶病了一场,所以跟着在季府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很快取得平安的信任,以及季府一家上下的好感,特别是哥哥靖安,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让哥哥对她倾赞有加,从而使他和嫂子产生不少嫌隙。而平安也由于她的挑拨对嫂子越来越疏远,更被她利用使嫂子中计而丧尽颜面,最后还被她下药毒害,造成嫂子郁郁而终的假象。
而这一切,都是平安卧病在床时,林紫乔亲口告诉她的。那时的平安已经被烧毁喉咙,声道被损不能发出半分声音,全身无法动弹的她只能用眼神乞求她,接她回季府,不要再让她留在苏家受折磨。而她不止没有接她回家,反而告诉了她这个惊天大秘密,而最让平安不能容忍的就是,就连母亲的死也与她有关,平安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会是她曾经委以信任的“嫂子”。
2
建康十二年六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季家小姐在兄嫂的主持下嫁入苏府,至此,苏季两家联姻。
出嫁时,季平安紧握林紫乔的手不肯撒开,感念万分:“嫂子,这几年多亏有你……”
同年七月初九,季靖安被封平远大将军,调往边疆要塞镇守。两年后,在赤江战役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建康十五年,苏伯冲娶周云香为平妻。
建康十六年,季平安因妒成恨,于苏府明前院放火欲烧死周云香,却不料引火烧身,将自己烧为重伤。搬至苏府安同别院,于建康十八年不治身亡,斯年二十二岁。
那场火真大啊,烧透了京城半边天,连皇上都惊动了,当得知是季平安因妒纵火将自己烧成重伤,皇上只说了四个字:咎由自取。
“啊!”平安惊呼了一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满头的冷汗。
“小姐,做恶梦了?”在一旁耳房做着针线活的翠红,听到平安惊呼忙赶了过来,却被平安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是建康几年?建康几年?”
“建康八年呀。”翠红不安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平安,一边腾出一只手拿出手绢为她擦去脸上密汗。
建康八年,一切还来得及。
平安微眯了眯眼,这次自己一定睁大双眼,看清楚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想到自己卧病的两年那生不如死的生活,平安就止不住的心生颤栗。
“刚才姑奶奶派人来传话,说小姐若是身体不适,中午便不必过去用膳。”擦完平安额上的汗,翠红轻轻说道,“奴婢见你睡得沈便没有叫醒你。”
见平安还在恍惚中,翠红笑了笑,说:“小姐,前院来报,说夫人已经到了京外,想来即刻便会回府了。”
平安精神一震:“是吗?那快替我梳妆一下,我要去接母亲。”
翠红扶起她,边替她更衣边忍不住笑:“这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到京城,你去哪儿候着呀?莫不是去城门等着?”
平安转头对翠红笑笑,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真诚率直的翠红,而不是后来嫁给东大街王大为妻,被折磨得非人非鬼的翠红。
“小姐。”门外传来丫鬟果儿的声音:“姑奶奶家的紫乔姑娘求见。”
紫乔?平安眼神一凛,她来做什么?往发髻插上最后一枝珠钗,淡淡对翠红道:“让她在前厅候着,我马上过来。”这么快就要登堂入室了,平安在心里冷冷一笑。
厅中,林紫乔正襟危坐,织金粉边窄袖襦衫配百蝶穿花裙,端得是清淡素雅沈静矜持,月白小脸配上淡色柳眉和一双黑如点漆的杏目,让人莫明就产生一种好感和爱怜,不由得就想去亲近她。
前世的平安就是这样轻易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轻易就跟她交了心。可现在的平安只会在心里暗骂一句:惺惺作态!
“平安小姐。”林紫乔见平安过来,忙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柔软娇弱还带着丝怯懦。
“姐姐不必多礼,算来你我还是表亲。”平安忍住心中恶寒,手虚擡了下,还是任她行完了礼。
林紫乔怔了怔,原本以为自己这般作小定会惹人怜惜,平安一定会过来参扶自己不让自己行这个大礼的。
自己来之前可是作好一番功夫,季家这个嫡亲小姐可是头脑简单毫无主见的人,自己一个在宫中见过场面的人还搞不定这个无心机小孩?
“我……”林紫乔声音些许哽咽,“怎敢高攀平安小姐,紫乔不过是庶出。”她的爹本来就是林家庶出,而她更是庶出的庶出,若不是自己还有几分姿色,而当年林家再找不到适龄女子进宫选秀,不然再怎样也轮不到她进宫。
换作以前的平安,定会拉着林紫乔的手好一番宽慰,心里定是对她怜惜有加。可如今的平安只是冷眼瞧着,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只是表面不经风云,轻轻地笑,也不反驳她的话。
见平安不说话,林紫乔略感尴尬,心中甚至有些恼怒,可转念一想,平安并无做错说错什么,相反平安一直面带微笑,也没有一丝轻视或小瞧,可为什么总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就好像自己说得再可怜,平安也像位看客。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不过是一个一直养在深闺从未经历风雨的大小姐罢了,季家甚至连个姨娘都没有,季老爷是这样,季少爷也是这样,这样的家庭简单安全,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长大的花,见惯了阳光哪知世上那阴暗的一面。
“平安……”仍是那懦软甚至略微颤抖的声音,“我能叫你平安吗?”
“当然。”平安笑道,就算叫我笨蛋又有何不可,那时你不就嘲笑着叫我笨蛋,说我何该被人算计,何该被烧死,就算死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平安,这次进京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黑玉八宝盒是三年前在宫里一位贵人赏的,当时年幼觉得甚是稀罕,当宝贝藏了几年。如今过了年纪跟这些东西也不投缘了,若妹妹不嫌弃,就收下姐姐的拙礼。”说着林紫乔将手中一个锦盒递了上来,当着平安的面打开,一个黑玉镶金的精美八宝盒出现在平安面前。明明是珍贵之极的宝贝,出处也不凡,但被她三言两语一说,不仅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更让人觉得收下这个礼物是理所当然,不会因为礼物太过珍贵而拒收。
平安望着眼前的黑玉八宝盒楞了楞,黑若悬潭,金线如丝,和田翠玉镶刻的兰花瓣栩栩如生,这一切都那么熟悉,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个应该是哥哥娶林紫乔过门的前一天,她送给自己的礼物,因为她要平安帮她做一件事,而正是这件事让嫂子声败名裂,从而让哥哥对嫂子心灰意冷,继而让她有机可趁,买通下人对嫂子下毒,以至人们认为嫂子身神渐损是郁郁寡欢所至。
这一世,林紫乔为何这么早就将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拢络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急不可待按奈不住。她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紫乔看着平安望着黑玉八宝盒发呆,以为是她太过喜欢看傻了眼,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好哄得很。果然,平安接过八宝盒欣喜若狂的样子。
“这个八宝盒真真是好看,我家倒有十来个,可没一个有这个好看。可是……这个太过贵重……”平安擡头望着林紫乔,十分不舍地把盒子递还回去,“平安不能要。”
林紫乔一副不安又略带委屈的样子:“林紫乔本就身无一物,就这个盒子还拿得出手,若妹妹不收,便是瞧不上姐姐……”
“姐姐别这样,平安怎会有这种想法,那……”平安做出犹疑不定的样子,“那平安就却之不恭了。”
林紫乔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小得意。这些小动作逃不过平安的眼睛,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斜阳西下,季府大门两旁打燃了烛火,高竿上挑着的红笼时不时随风扭动几下照得人影影绰绰。季夫人一下轿便看到门外翘首期盼的小人儿,一席粉白绢纱罗裙被轻风抚来曳去,刚才还偏着的小脑袋一看见季夫人下轿,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娘亲!”平安几乎是飞奔着跑过去将季夫人抱住,眼泪再忍不住掉出来。
季夫人刚开始一楞,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剜了下,就像隔了一辈子没看见平安,心痛鼻酸的,伸手抱住平安轻拍她的背:“傻孩子……”哽咽一翻,红了眼眶。
“瞧这俩母女,这粘乎劲儿。”一旁传来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平安轻轻一颤,又滚下两行热泪,擡头望去,正是刚下朝回来的季老爷和季靖安,俩人身着朝服一前一行。
季老爷面色稍显严肃眉头随时都不自觉皱在一块,眼睛却精光矍铄,原本慈爱的眼神见平安擡头那眼中说不清的哀愁委屈,就觉得心痛不已。
身后的季靖安也笑看着平安,原本想嘲笑她这么大了还是爱哭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弥满了一种说不清的酸楚感和一种失而覆得的庆幸。
“爹爹,哥哥。”平安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声音却仍然有几许颤抖,过去将季老爷和靖安的手拉得紧紧的,生怕一松开他们就会离开她。
秀萍一直陪平安守着门外,此时见这情景,心中也有种说不清的情绪,上前来行了礼,笑道:“母亲,您可不知道,平安在这里候了一下午,若不翠红拉着,她今儿非去了城门不可。”
“嫂子不也一起陪着在等吗?”
听平安为秀萍说好话,靖安有些意外,不过心里却觉得这是件好事,也许平安开始慢慢接受秀萍了,必竟秀萍是个好女人。
平安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心想,这一世无论如何她要好好守护住他们,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的有机可趁,就像林紫乔,夺去嫂子的性命,害爹爹被王家弹劾,被皇上遣往疫区镇灾将功抵过,却让爹爹感染上疫症不治身亡,而娘也在一年后忧思过度过世,当然这其中也有林紫乔的推波助澜。哥哥也因此丁忧在家,守孝三年,三年啊,时过境迁,为了重新得到皇上的青睐,哥哥自动请缨镇守边疆,从此一去不覆返。
而平安孝期满后嫁入苏府,外界不少传闻季靖安卖妹求荣,靠联姻来巩固自己在朝中地位,这可能也是靖安自觉愧对平安,自动前往边疆的原因之一。
“老爷,夫人……”平安尚在思绪纷乱中,身后传来一个柔懦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像一枚炸弹在平安耳边炸开。
真是阴魂不散,平安转头冷冷盯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林紫乔。
3
“老爷,夫人……”林紫乔娇柔的声音轻轻响起。
几人朝林紫乔望去,只见她粉白的撒花裙,细绒镶边的淡蓝小比肩衬得人娇嫩无比,略显慌张的神情和一双似被惊动的小鹿眼,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这位是紫乔姑娘,是姑奶奶家二爷的姑娘。”秀萍赶紧上前介绍。
“紫乔给老爷夫人请安。”紫乔双眼分明有些红润,声音有些急促:“紫乔本无意冒犯老爷夫人,实是情非得已。”
季夫人看着她有些急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她似有些胆怯软懦,放缓了声音和颜悦色:“紫乔,可是下人有怠慢之处?”
一颗泪珠子从林紫乔眼里滑落,摇摇头:“是太夫人旧疾发作,本已遣了下人去请大夫,可已大半时辰还不见人回来,紫乔一时心急想再找人去请,可一时没找着人,又迷了路,这才撞到前院里来。”
“姑奶奶病了?”众人皆是一惊。
季靖安立马朝身边的侍僮文宝吩咐:“赶紧去请大夫!”
说着跟季怀忠夫妇一同朝府里走去,见林紫乔低头垂泪在一边,手上裹着的丝帕上尚有血迹,不由眉头一皱,过去轻声道:“可是手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刚才被树枝刮到而已。”林紫乔抿着嘴,双目含泪轻摇螓首。
“等会大夫来了,让他一同瞧瞧,快进去吧,外面风大。”季靖安轻声安慰道。
一行人都心系姑奶奶,谁也没注意落在身后的林紫乔二人,只有平安看似不经意回头瞧了瞧,眼里冷雾弥漫。
“怀忠,不用担心的,你知道,都是老毛病了。”姑奶奶此时躺在床上,精神不济,看来这几年也没得个好医治,受了不少病苦。
季怀忠心里十分不好受,姑奶奶出嫁前十分疼爱他,嫁去景州林家后,前几年光景还好,后来林家家道中落,很多事情也只是表面风光。姑奶奶的病他最清楚不过,打母体里就带出的病根,一到春末夏初就犯病。以前在季府,祖母疼惜她,进宫求了懿旨请来最好的御医,年年为她调理,上好的特级补品都是让她当饭吃,犯病的时候才不会特别难受。
刚才大夫来瞧过,说姑奶奶虽不至病入膏肓,但由于长期疏于调理,寒毒入髓,一时半时难以清除,恐怕要吃点苦。
“姑母,长旭……他们还好吧?”季怀忠原本是想问为什么姑奶奶的儿子们不陪同一起进京,姑奶奶身子不好,又这么长途跋涉,能挨到京城已是不易,就不知若是路途中有些差池,这祖孙二人该如何是好。后来想到三年前紫乔得罪了宫里人被记名的事,一定让他们面子受损,这次又是求人办事自然更放不下脸面来,若是那几房稍稍争口气,林家也不会败落到如斯田地。
“还好。”姑奶奶神色稍显尴尬,不经意间瞧了林紫乔一眼,脸色又冷了几分。
“瑞琴一路从五华山赶下来,想来也一样是乏了,你们还是早些歇息去吧。”见姑奶奶一脸疲色,不想被人打扰,众人只好退了出去。
只林紫乔一人留下来,坐在姑奶奶床旁轻手轻脚喂她吃药,又细心为她擦去嘴角的残汁。
眼角馀光撇着最后出门的平安衣角消失在门那边,姑奶奶用手推开林紫乔递来的汤匙,药汁瞬间撒了一地。
林紫乔一征不知所措,慌忙跪在床旁满脸委屈:“太夫人……”
“你到底在想什么?”怕隔墙有耳,虽然生气姑奶奶还是压低了嗓子。
尚未说话眼泪便流下,林紫乔跪走几步上前抓着姑奶奶衣角,泣不成声:“太夫人,太夫人,紫乔不想嫁到郑家,紫乔宁愿一辈子留在林府也不嫁到郑家,太夫人,太夫人……你若是怜恤紫乔,就将紫乔留在身边吧。”
看着林紫乔梨花带雨的模样,想着她虽是庶出从小在府里就比不上嫡亲小姐们受宠得势,但每逢自己病痛发作,她便会衣不解带守在身旁服侍汤药,那年,也是自己将她送进京城选秀,间接误了她的前途,姑奶奶再大的火气也不忍再苛责她,只是叹口气:“我知道你心气儿高,当年在宫里发生什么事,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只那郑家在景州虽算不上大户,但也富足有馀。你过去虽是继室,但也是正妻,一房主母。你不小了,十七了,能找这样的人家已是不易,不要再挑也不要再做错事了,这次除了名就跟我回景州嫁人。这就是一个人的命,你要认的。”
“太夫人……”林紫乔低头瘫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双肩猛颤,撑地的手却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越握越紧,直至青筋隐约泛出。
“老爷,你在朝中可有打听林家姑娘的事?”这几日姑奶奶一直卧病在床,让季怀忠帮忙去宫里打听一下,看那位贵人是否肯松口放林紫乔一马。季夫人也是才知道有这等事,晚饭后回房便向季怀忠打听。
“找了些关系也托了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必竟都过去这么多年,宫里的贵人都贵人事忙哪还有闲功夫计较这些。”
“也是,这宫里可不比咱百姓家,事情可多着呢。”季夫人叹口气,不觉有些庆幸,“还好咱平安今年不用进宫,要是能垮过这个坎儿是最好。老爷,我看不如早些给平安说门亲事,也好让我放下这心头大石。”
季怀忠严肃的面孔露了丝笑容:“会不会太早了?平安今年才十二岁,我可舍不得,多留几年吧。”说着转头疑惑地望着季夫人,“你可有觉着平安这几日有些不大对劲儿?”
季夫人思忖了一下:“倒是比以前多了些心事,女孩子长大了难免会有些秘密。只是这几日用了方丈的秘方,身子骨倒是好了不少,胃口也开了些。”说到这流露出一丝喜色。
“我瞧她以前不太爱和秀萍说话,这几日倒是跟秀萍亲近了不少。”
“以前只是有些心结。”季夫人想到这儿就觉得好笑,“说靖儿娶了妻子就不能再陪她玩了,秀萍刚来时忙着熟悉府里事务也没多理会她,这会儿,怕是俩人熟了,自然话就多了。”说着,看季怀忠有些心不在蔫了,知道他是乏了,就服侍着他歇息了。
“东院那边可歇了?”平安捧着一本《百家训》边仔细看着边问刚回来的翠红。
“歇下了,看来今晚不会有什么动静。”翠红不太明白平安为什么会让她密切关注东院紫乔姑娘的动静,不过那日她看见平安在梨园阻拦了林紫乔,便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梨园靠近南院的墨香阁,每日季靖安都会前往那里处理公文或浏览书籍,头昏脑涨的时候便会去梨园转转,这个季节,梨园里茉莉丶白兰丶栀子都发了花苞,香气清郁沁人心肺。
那日傍晚,翠红见林紫乔带着丫鬟出了院门,慢转细逛地就要往梨园去,赶紧回来禀报平安。平安当即带着翠红就往那边赶,还没到梨园就将林紫乔截在了半路。
“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平安笑着就迎了上去。
“刚才服侍太夫人用了汤药,这下子觉着身子有些沈乏,想往花园里溜溜,解解乏。妹妹若是无事,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同游如何?”林紫乔轻声细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望着平安。
前世她也是这样,总是睁大杏目无辜地看着平安,就像平安一个微笑对她来说也是天大的恩赐。
“好啊!难得姐姐有这个雅兴。不过,咱们可不能在梨园里闲游。”平安仍是笑着,“每日这个时候哥哥总是会在梨园里倒腾他那些花花草草,脏死了,怕是要惊扰了姐姐。我那院子的花园更大,花更好看。”说着上前挽着林紫乔的手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林紫乔双眉微皱,既然平安这样说了,只怕自己也不能以不知道季靖安会出现在梨园为由,去梨园与他意外邂逅了。
没过几日,宫里传来消息,林紫乔已被除了名,是自由身,可自行婚配,时至此,姑奶奶方才松口气,原本即刻便想回景州,却无奈身子不争气,不能启程,这正好如了林紫乔的意。
这几日,不知是有意无意,平安总会适时出现,扰乱她与季靖安单独相处的计划,让她十分恼火。若是等到太夫人身子好了,启程回景州,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留在京城,过人上人的生活,而是要回去继续面对庶女的尴尬身份,继续受人凌侮。太夫人要她认命,她才不会!
“平安,你瞧,这是我让甘珠去集市上买的紫叶兰,听说是从西域过来的,你看好看……”吗字还没出口,林紫乔就发现季靖安正对着她笑,而平安站在一旁眼神有些冷漠。
见林紫乔立马慌张地低下头,一张小脸涨得红霞飞,季靖安就觉得好笑,轻声问:“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好……好了……”声音低得像蚊子飞过,“我……我还是……先走了……”说完林紫乔转身离开,不敢擡头看季靖安半分。
“她怎么了?”季靖安不解地问平安。
“没事。”平安淡淡一笑,“自从得知姑奶奶为她安排了景州郑家的婚事,就这样了。”
“哦,是害羞了。”季靖安没心没肺地笑开了,“妹妹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平安就瞪大双眼手捏拳头朝靖安身上猛锤一下。
4
梦里,林紫乔杏目红肿得可怕,樱唇被牙齿咬出丝血印。
“平安,你几日不肯见我,可是在生我的气?”
平安确实是生气,转过头不理她,良久,见她一动不动兀自在那里垂泪,又有些不忍:“我真没想到,你整日里要我带你去梨园赏花,去墨香阁借阅,去南院找嫂子,原来都是借机想亲近哥哥。你打的好主意啊!”
“平安,对不起……”林紫乔嘴唇下撇,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我真没有那样做,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真心把你当成妹妹。你知道的……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