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闹了半天肚子,你说这就一眨眼的功夫呀,她怎么就……”怎么就攀上了大少爷的床。
“她是机关算尽,咱们也不能糊涂。”可大哥怎么就糊涂了呢?平安心里隐隐有些怨怼,这一世的林紫乔没有平安帮衬有机会施展自己浑身解数去迷惑靖安,可怎么他还是会攀扯上林紫乔。
平安心里清楚,林紫乔绝不会就此罢休,再过几日便是母亲的生辰,虽不会大事宴请,可也会请些内亲过来庆贺一番。前世里林紫乔得手快,早早便抓获了靖安的心,又使了手段上位,虽说母亲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却将错怪罪到秀萍身上,姑奶奶却是没有脸面再呆下去,不等母亲生辰便打道回了府,所以母亲的生辰也只是府里的人庆祝了一下。
“这次母亲生辰,千万不能让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爱装病,就让她装个够好了。”平安眼里透出的凛冽之色让翠红心里一惊,这还是她那个单纯快乐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平安小姐吗?
没几日就传出林紫乔身边服侍的丫鬟接二连三病到的消息,季夫人找大夫去瞧了瞧,说是得了时症,虽不甚大碍,但是传染性极高。平安当下就说:“姑奶奶病情才好,别也被传染才好,怕是林姐姐也是传染时症才病倒了。赶紧将他们送到别院去休养一段时间吧,那里清静,找人仔细为林姐姐养身子,等母亲生辰一过,林姐姐是要回景州的,别拖着病体回去让人责怪咱家待客不当。”
季夫人立马斥责了平安几句,说将生病的客人撵到别院去就是待客之道?虽说没有将林紫乔送到别院,但也将她院里的人隔离了起来,派了专人侍侯不让人随便进出。
天气越发的躁热,这日,平安刚用完午膳准备去凉亭消暑片刻,就见翠红进来道:“那边闹得慌,吵着要见夫人。”
“可闹到夫人那儿了?”平安眉头一紧,心里暗骂,真是个不消停的。
“你一早吩咐过,买通了守院的人,如今把守得严,没往外传,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让人过来通知了。”
平安冷哼一声,带着翠红往林紫乔院里赶。
“平安妹妹,求求你,让我见见夫人吧。”见过来的是平安,林紫乔心里一怔,虽然有些气恼还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如今病着,好好养病吧,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平安冷冷看着她,语气也不似从前热忱。
“妹妹,这件事不是你说了能算的,若有什么差池也是你担当不起的,还是让我见见夫人吧。”林紫乔软硬皆施的继续哀求。
“哦?”平安扯着嘴角轻笑了笑,“那就先说给我听听吧。”
林紫乔紧锁眉头,见平安一副不松口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将她似笑非笑的脸撕得稀烂:“妹妹!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你能听也不是你能做决定的!”
“那就说来听听。”任她死说活说平安都不为所动,干脆坐在一边接过翠红手中的扑扇轻轻摇起来。不论林紫乔说什么,她就咬死这句话。
林紫乔往心中猛运了几口气,平息了胸中的怒气,道:“我可能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平安似是又吃惊又好笑的模样,“不是让大夫诊过脉,只是‘偶染风寒’吗?如今也是‘疑似时症’,怎么,好端端地就身怀六甲?”
“大夫根本就没为我诊过脉!”林紫乔恨恨咬着牙。
“诊过没诊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这话像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林紫乔脸上。
林紫乔楞楞看了平安片刻,才冷冷笑出声:“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好重的心机!平安,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如此针对我?”
“我一没害你二没伤你,还好好地护着你,我何来针对你?”看林紫乔不屑相信的样子,平安继续道:“我可以马上带你去见母亲,可你想想,你这样一闹,母亲就会让你进门?恐怕只会嫌你不安本份不守妇道。就算让你进门,哥哥嫂子会给你好脸色看?只怕哥哥一辈子都记着你使了手段陷他于不义,而嫂子更是会唾弃你。若你安分守已,一辈子就是一个不受宠爱擡不起头的妾,比不得你在景州嫁人作主母强。若你不安分守已,继续使些肮脏的手段,莫说母亲饶不了你,嫂子饶不了你,就连我,也容不得你!”
平安最后露出的那一股肃杀之气让林紫乔心惊不已,难道自己真的输了吗?
“不!我已经是你哥哥的人了……”
平安摇摇头:“这一点也不影响你嫁作他人妇,你有的是办法,对不对?你何苦执迷不悟,安心跟姑奶奶回景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何苦非得赖在季家?你如今最清楚自己的处境,往前一步,慢说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未可知。”平安清楚,一定要从心灵深处将她击溃,不能给她留半分希望。
林紫乔一下瘫坐在地上,抑天痛哭:“为什么?我只是想过好日子!我不想一辈子背着庶女的包袱,没人疼没人爱,连下人都可以欺侮我。你可知道我在林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冬天连块炭火都得不到,为了一块炭火竟被当作小偷,大雪地里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啊。送我去宫里以为从此便可以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却不料我惨淡收场,全家哪一个不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什么难听的话我没听过,随便哪个房里的大丫鬟都能踩我几脚。跟郑家的亲事,家里还以为让我占了天大的便宜。那郑家是什么人,那是在景州臭名昭着的,他前任夫人怎么死的,便是被他活活虐死的。我若嫁去,有什么好风光,不死也脱成皮。我比不得你好命,一出世便被捧在心尖尖上,一辈子没经过大风大浪,也没见过大宅子里的争斗。你说这人啊,怎么有的便这般命好,有的便这般命苦?”
平安静静看着林紫乔,不管她此时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她都不想去探知,只淡淡道:“你眼中的好命也许在别人眼中就是地狱,你眼中的苦命在别人眼中也有可能是天堂。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可怕莫过于作茧自缚。你若此时想开了,以后你走的便是康庄大道。你若想不开,定会自食恶果!”平安知道多说无益,留下的只待林紫乔自己去悟。
……
六月二十六,季靖安从津子口赶了回来,整个人黑瘦了不少,倒也结实许多。
“如今可是在定北侯手下练兵?”季怀忠瞧着眼前气宇轩昂的儿子,眼中露出几分自豪之情。
“是。伯轩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安,说一直以你为榜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季靖安这番话让季怀忠很受用,可他还是略带谦虚地摆摆手:“我已多年没有带兵打仗了,老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可要多向伯轩学习,虽然你们年纪相仿,可他实战经验却大大丰富于你。”
季靖安点头称是,继而面色一转,沈声道:“北漠如今动作越来越大,这次伯轩回朝途中被偷袭很可能跟沙狼有关,怕就怕他们已经将手伸向了京城。”
季怀忠不由得眉头紧锁,一个弹丸之国,野心如此大:“明日上朝我便奏请皇上,即刻着兵部进行排查,切不可让北漠的细作混入京城。”
“平安,银罗庄的头面还没送来,赶紧让人去催催。”
“平安,西大厅的琉璃盏碎了几盏,让库房补补。”
“平安,呆会有人来送字画,让管家全都放北屋。”
“平安……”
平安这几日倒没闲着,跟在季夫人和秀萍身后忙东忙西,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很充实也很快乐,季夫人借着这次机会试着慢慢教导她如何持家,夜晚时分还会拿一些账本给她细看。
“你瞧,咱家的细碎东西不多。你爹早几年在外领兵打仗,心思全花在军防上,怪为娘没本事,连房妾室也没给他张罗上。可以后你嫁的人家就不一样了,放眼这京城,有门有户的人家哪家不是三房两房的,你心里得有个数。该有的规矩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不能跟家里似的想哪样就哪样,该放心上就放心上,不能嘴上脸上一股脑全透出来,得多个心眼,不能让人压一头,也不能一味欺着人家。对下人也不能一味的严厉,只知道打骂只能落个恶主的名号,得恩威并重……”
听着季夫人掏心窝的数落,平安觉得很窝心,前一世她可没机会听到季夫人说这些话。
俩母女正摇着扇喝着茶说着贴已的话,却见翠红慌慌张张跑来浑身颤抖带着哭腔:“林……林姑娘……上……上吊了……”
8
与季夫人俩母女同时一怔的还有书房中的季怀忠俩父子,几人赶到林紫乔院门时还被守院的下人给拦了拦,说怕几位东家主子过了病气,被季靖安当场踢翻了几个。
进了屋见林紫乔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脖间一道刺目的勒痕让大家心间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季夫人压制住心里震惊,向屋里的丫鬟媳妇子们喝问:“你们是怎么侍侯小姐的?怎好端端就寻了短见?”
屋里下人全齐刷刷跪一地,不敢发一言。
“越发的胆大,拿钱养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通通打杀了去!”见了林紫乔此时凄惨的模样,季靖安心里就说不出的愧疚,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还不请大夫?”
“已经请了已经请了……”底下有人忙答道。
平安仔细打量着林紫乔,见她双目紧闭,面色白得吓人,脖间的勒痕也入肉三分,不像是装的,难道她真是想不开寻了短见?想到这,平安心中一阵烦乱,虽说自己心中恨她入骨,可若此时她真死了,怕自己良心上也不会好过。
不一会大夫便赶来了,查看了下林紫乔的伤势,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把屋里几个人瞧得心凉不已,以为林紫乔是救不过来了,哪料大夫最后却说:“所幸发现得及时,这伤口若是再深入一毫或是再拖个半时,那就算神仙再世也救不活这位姑娘了。”为林紫乔施了针又开了药,只道观察个几日再说。
众人这才将提着的心放回了原处,待大夫走后,季夫人阴沈着脸遣退了其馀下人,独留了林紫乔的贴身丫鬟喜鹊。
“你家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季夫人一脸厉色,喜鹊忙跪了下来,吱唔着不敢开腔。
季靖安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一会青一会白,知道林紫乔这次的事情定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怪只怪自己不负责任做事毫无担待累及了她,当下便想向父母坦承。
“爹,娘,这件事是我的错。”
见季靖安如此说,平安皱紧了眉头,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不知父亲他们知道后会如何处理,秀萍如今还不知道这边厢发生的事,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会怎样置气。
“不关靖安少爷的事。”就在平安思虑着该不该出声阻止时,一旁的喜鹊却帮她开了口。
“不关靖安少爷的事,是……是平安小姐……”
见三人或惊或疑的目光投过来,平安心里冷笑一声,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上次平安小姐来看了咱们小姐后,小姐就整日以泪洗面,还时不时哭着对奴婢交待后事,说自己对不起季家对不起少夫人,说平安小姐说的是对的,自己是不该痴心妄想攀龙附凤。奴婢当时就觉着小姐不对劲,想找太夫人禀报,却被守院的人拦着出不去,说有什么事只能向平安小姐禀报。”
“平安,这到底怎么回事?”赶在季怀忠发火前,季夫人忙将平安拉到一边寻问。
“我只是担心这院里的病情往外扩展,所以让人守门严点……”
还不等平安说完,季怀忠“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这跟软禁他们有何分别,嗯?林姑娘病着,你不止不关怀她,还雪上加霜来刺激她,你说,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让她想不开寻了短见。我倒要听听我季怀忠的女儿到底能说出何等尖酸刻薄的话,竟将人何何逼死!”
要说靖安平时还会忌惮着季怀忠三分,平安却向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如今被季怀忠说是尖酸刻薄,当下觉得委屈万分,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我怎么尖酸刻薄,我不过是叫她安安分分回景州嫁人,离哥哥远点,不要一门心思嫁到我季家来,难道我也错了?她根本就不是好人!”
“你还反了天了?都怪我平时太过宠你,把你宠成这样,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看我怎么教训你!”季老爷根本来不及细想平安的话,见她如此嚣张顽劣的样子,就气得满屋打转要找家法教训她。
季夫人拉着季老爷满屋子劝了一圈,俩人突然都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平安:“你说什么?”
季靖安知道此事再也瞒不下去,便扑通跪了下来,对着季怀忠俩口子将自己与林紫乔的事坦白了出来。
季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坐在板凳上,季怀忠也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拿起桌边的茶壶便向季靖安砸了过去,好在季靖安反应迅速歪头躲了过去,茶壶不偏不椅落在喜鹊身边炸开了花,吓得喜鹊面白嘴青。
“你个不肖子,怎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还逼得人走投无路,这不是想让世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季怀忠教子无方吗?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她无事,她若有半分差池,我便再不认你这个儿子!”季怀忠气得手指直抖。
“是,儿子知道错了。儿子这就去向姑奶奶坦承一切,该儿子负责的儿子绝不会回避。”
由于有了先前平安的鲜明对比,如今季靖安的认错态度就显得诚恳许多,让季怀忠稍稍消了口气,旋即又冷哼一声:“还有秀萍那儿,也要好生安抚。你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伤了这个又负了那个,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爹,根本就不关哥哥的事,要他负什么责啊?”平安又不知死活地跑出来插上一句。
“你还有脸说!你一早就知道了却不禀告父母,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差点害了条人命还不知悔。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你院子里,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季怀忠有些头痛地看着这一双儿女,自己早些年沙场杀敌也不见得这么费精神。
平安被禁了足,连季夫人的生辰宴席也没有出席。姑奶奶过完季夫人的生日也没脸面再留下来,早早辞别了季怀忠夫妇回景州去了,临行前季怀忠一再保证,自己绝不会亏待林紫乔,等她身体康覆,便马上让靖安纳她过门。而林紫乔也很给面子的在昏迷了三天后苏醒了过来。
“这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季怀忠在屋里神色讪讪地向季夫人问道。
“两天了。”季夫人有些责怪,“你也真是,禁她足便罢了,连我的生辰也不让她出席,她面子上哪挂得住。如今瞧着身子刚好了点,要再饿出什么毛病,怕你肠子都要悔青。”
“还不都是你惯的!”季怀忠瞪大了两眼,心里很担忧嘴上却强硬,“哪有长辈说几句就闹脾气不吃饭的,看我等会过去不抽她几个大耳巴子!哼!”
那边平安在屋里不知道季怀忠正在埋汰她,一个人托着腮帮哀声叹气,明明是算无遗露偏偏摔了个大跟头,所有努力全白费了,她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错。如果一开始自己就使出全力打压林紫乔,压得她无法翻身打得她声败名裂,那么她还有机会嫁入季家吗?她一直在想前世的林紫乔虽然作恶多端干了不少坏事,可现在的她在还没来得及做坏事前就被自己先发制人,那是不是说如今的林紫乔跟前世又有所不同呢?就像前世的林紫乔绝不会被逼得上吊用性命来作赌注,而就是因为自己的紧紧相逼,会不会造就另一个绝地反弹甚至更变本加厉的林紫乔?不过不管过程怎样,结果却没变,跟前世一样林紫乔还是如愿以偿嫁给哥哥为妾,那是不是说嫂子最终还是会死,那爹和娘呢?想到这,平安就心忧不已,最怕就是自己不论怎样经营,最终都敌不过命运。
翠红进屋来将原封不动的白果粥端了出去,刚到门边,就见季靖安端了一碗冰糖杨梅进来,见了翠红手上的粥就知道平安又没吃东西,心里叹了口气。
“妹妹,你看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靖安像献宝一样将那碗杨梅端到平安面前。
平安斜眼瞧瞧,从鼻子里发出个“嗯”,连指头都没动一下。
“你看这杨梅,红润饱满酸甜多汁,你最喜欢吃的,来咬咬看,保管汁液四溅口齿生香。”凭靖安说得多生动,平安也不为所动。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生哪门子邪气?就算是气,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你这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吧,只要你肯吃东西,我任凭你是打是骂绝不计较。”
“两天没吃了?”听靖安这样一说,平安才惊觉自己真是两天水米未沾,自己一直陷在那个怪圈里拔不出来,东想西想茶饭不思。
“我知道你是怪我和林姑娘那件事,其实……”一想起这件事季靖安情绪就有些低落,不管怎样自己都觉得有些受制于人的感觉,更何况这件事让秀萍心里很不好受,更是让他愧疚万分,“不管我娶谁为妻谁为妾,你始终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永远都不会变!”
平安笑了笑,他还将自己当成那幼稚可笑与嫂子争风吃醋的小女孩:“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让翠红拿碗粥吃了再吃你的杨梅可好,肚腹空空吃了杨梅会泛酸的。”
季靖安心里升起一丝沾沾自喜的小虚荣和小无奈,哎,这个妹妹还真让人头痛,这么依赖自己这个大哥,看来自己以后绝不能再行差踏错,一定要做个好榜样给妹妹看。
季靖安前脚刚走,季怀忠便装作不经意踱到平安院子,在平安门前“漫不经心”来回走了三趟,终于像突然发现了里面有个人:“咦?!你在屋里!”
“爹?”平安奇怪地望着季怀忠:“我当然在屋里,你忘了你不让我出院门。”
“哦,那倒是。”季怀忠一副恍然的样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走到平安桌前见了那碗纹丝不动的杨梅,心下有些急,怎么连最爱的杨梅都不吃了,看来这下是动真格了。当下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这什么,八味斋的琥珀桃仁,我今儿吃着牙齿咯得慌,你母亲也说吃不下,你小孩牙好,你拿去吃。”
平安更觉奇怪,父亲他们平时不喜吃甜食,怎好端端去八味斋买琥珀桃仁,那明明就是自己最爱吃的,从那包里掏出一块桃仁放嘴里嚼了嚼:“不硬呀,软软的挺好吃。”
季怀忠当下眉眼便透出喜色:装,你就装!就知道你挨不了饿经不了诱惑,年纪不大还死要面子,这下服软了吧,不过那也得看是谁出马。
9
初秋时节烈日仍然火辣,炙烤得整个京城如火笼蒸烤。
“都说这秋老虎厉害,今年可是害苦大家了。听说邵阳丶平波丶照顺都出现了百年一遇的旱情,眼看着要收割的麦田被旱死的不在少数,看来今年冬天百姓的日子又苦了。”秀萍剥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顿时酸爽舒适,如今她已怀有一月身孕,犹是喜酸,大家都说多半怀的是儿子。
“嫂子,母亲收了你的管家大权,原本是念着你有了身子不让你操心家事,哪知你闲下来竟开始操心起国事来。”平安打趣着,如今秀萍是季府上下的重点保护对象,不止不让她辛苦半分,生怕她闲得慌,还摊派给平安每日陪她消遣的重任。
平安算是见识到孕妇话多心思也重的毛病,前几日还在担心刘管事前远表叔家的猪害猪瘟的事,今日就担心起旱情来。
俩人在凉亭里剥着水果说着闲话,就见林紫乔带着丫鬟过来给秀萍请安。秀萍和平安眼神同时凛了凛。
“林姨娘,不是让你呆在自己院里,不用过来请安吗?”秀萍语气淡漠。
林紫乔如今在府里不受欢迎的程度正好跟前世呈反比,不管她做何努力,大家都心照不宣认为她是在虚情假义惺惺作态,总有那么几个下人在背后里使了猛劲添油加醋批露她的真面目。
“姐姐,这是妹妹抄的佛经,请你过目。”林紫乔卑微地递上一叠稿纸。
“嗯。放下吧。”秀萍瞟了一眼,不想跟她多说话,林紫乔也知情识趣退下了。
秀萍如今紧张肚里的孩子,又知道林紫乔不似表面简单,怕她一时起了坏心思或又使了哪方手段伤及自己肚里的孩子,便找了个借口让林紫乔替她在自己的院里抄佛经为肚里的孩子祈福。刚开始林紫乔还欣然领命,可后来秀萍给她的经书越来越多,又让她三天交一次经文,怕她忙不过连日常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林紫乔为抄经书有时连觉都不能睡,自然是没有时间耍花招,于是就开始有意无意拖延交经文的时间,说自己除了抄经也有别的事情要做,还在靖安面前抱屈说自己为了少经都没有时间好好侍侯他了。秀萍知道了就冷笑,即然在府里不能潜心礼佛,那就到庄子上去吧,那里清净不会延误抄经。林紫乔这才乖乖呆在自己房里哪也不敢去,只求秀萍早日生产,自己也好脱离苦海。
知道这事后,平安也放下心头大石,想秀萍在这次事件中也快速成长起来,以后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林紫乔欺着捏着了。
中秋一过京城便连接下了几场细雨,气温一下变降了下来,凉爽不少。九月初二是王尚书夫人四十生辰,一早下了帖子过来,宴请了季夫人。
“白银两百两,玉如意三副,金茶具一副,玉坠五十个,各色锦锻五十匹,秀萍你瞧瞧,还差点什么?”季夫人拿着礼单清算着。因着王夫人是秀萍的伯母,与季家是亲家,备的贺礼自然不能寒碜。
“不如玉如意改成两副,锦锻改为二十匹……”秀萍觉得就算这样也比惯例多出许多。
季夫人笑了笑:“让你往上加你却减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这王夫人不止与我们是亲家,王大人与老爷也是同僚,礼备厚些不打紧。”
“明儿个让平安去城南庄子一趟。”
“去庄子做什么?”秀萍不解。
“你还记得靖安的奶娘宋嬷嬷吗?她丈夫早些年跟着老爷出征,最后战死在沙场。老爷体恤他们孤儿寡母便让他们住在城南的庄子上,明日是宋嬷嬷儿子娶媳妇的大日子,老爷本想让靖安带着贺礼过去,可是靖安有公务去不了,就只能让平安代为去庄子上。”
这些都是曾经跟随季怀忠出生入死的将士的遗孀遗孤,一直都受着季家的妥善照料从不曾被忘却,有些还深受季家的尊敬重视,就像宋嬷嬷,她的丈夫帮助季怀忠屡次立功却最终战死沙场,让季怀忠深怀愧疚,只能将这份愧意和敬意转达在宋嬷嬷母子身上。
城南庄子上的人听说季家小姐要亲自过来祝贺宋家的喜事,都惊喜异常,都说宋家有福气能得到季家这般厚待。宋嬷嬷在感动之馀又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又想起了过世多年的丈夫,一时间百感交集。
一大早,平安便备了厚礼带了随从坐着马车往城南庄子赶。严格意义上讲平安是没有见过宋嬷嬷的,但是平安却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被烧伤躺在病床上时,有位质朴的妇人来看过自己,当时她一边抹泪一边为自己擦拭伤口上药,又熬了药汁和清粥来喂自己。那时平安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流着眼泪望着妇人,妇人告诉平安说自己是靖安少爷的奶娘,受了季家多年恩惠,如今老爷夫人和靖安少爷已经不在了,当知道平安发生这种惨剧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搭上一把手她才安心。她说她不相信外间传说那样,是平安因妒生恨杀人发火才引火烧身,她相信季家的人都是好人。平安听后就一个劲的流泪,仿佛要把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才算完。宋嬷嬷心疼她非要留在别院照顾她,最终却被苏家的人撵走了。
“咯噔”思绪中的平安突然被马车震了一下,不小心头碰到了窗框上。
“发生什么事了?”随行的翠红赶紧扶起平安,探头到车外,见车停在街上,还没出城。
“姑娘,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道路被封了,过不去。”车夫答道。
紧接着马车又猛烈晃了晃。
“又怎么了?”翠红向外看了看,就见街上人群涌动,异常嘈杂。
“可能是有人不小心碰撞了马车,姑娘,我看这条街是走不过了,咱们还是调头从东大街走吧。”
马车调了头往城门赶去,不知是不是刚才撞到了哪里,原本轻灵的马车一下显得笨重了许多。等赶到城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姑娘,前面有官兵在检查,咱们得等一等了。”
这得等多久,平安一看时候也不早了,离城南庄子还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这耽搁下去别是过了午时都到不了,那多不好。
就在平安有些焦急的时候,从城门处传来一声喝问,平安一听就笑了,忙招了翠红出去找人。不一会,就见靖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妹妹,怎么你还没出城?”
“这不刚才在街上耽搁了一下,现在又被堵在城门了嘛。你们这是在查什么呢?我怕这样等下去会误了吉时,赶不上喜礼。”
见平安有些抱怨的样子,靖安凑过头低声道:“城里有细作,刚才捉住了两个,怕是还有同党,你一路可要当心些,要不要我加派人手护送你?”
平安连连摆手:“可使不得,咱是去贺喜,带队兵马去是什么事啊。您老行行好,放我过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靖安裂嘴一笑:“那还不简单。”说着唤了个人过来,将平安的两辆马车领了过去做检查,又引来城门处一阵骚乱。
平安苦笑着听车外众人的抱怨,让翠红出去吩咐车夫一出城门车赶快些,最好能一溜烟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好不容易到了城南庄子,平安一行人的马车刚进村就又被人围观了,那群原本是等围观新娘的孩童也一窝蜂围了过来。
“瞧这马车多气派。”
“听说里面坐的是仙女姐姐,宋大妈家真有福。”
“要是能瞧上一眼就好了。”
到了庄子大门,就见宋嬷嬷领了儿子宋大牛和庄子上的人在外毕恭毕敬候着,一见平安下车便齐刷刷跪下磕起头来。
平安赶紧上前扶起宋嬷嬷,左看右看,眼泪一直在眼眶打着转。她比前世见着时要年轻一些,笑容还是那般温暖人心。
“新娘到了吗?”平安笑着问道。
“新娘是前溪村的,要翻座山才到,估摸着在路上,快到了。小姐快进屋里歇歇吧。”宋嬷嬷笑得嘴都合不拢,将平安领进了院。
“多亏老爷厚待,将庄子借给大牛成亲,不然我俩母子真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宋嬷嬷一路说着感激的话:“眼下还要小姐亲自赶来贺喜,我们一家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嬷嬷不要这么说,这些年你们在庄子上尽心尽力,说起来还是我们季家欠你们的。”平安真诚地说着。
见平安一点东家架子也没有,还肯和自己家长里短,宋嬷嬷本就有些受宠若惊,听了平安又说这翻话连忙道:“使不得,可使不得这么说。这可真是要折我的福。季老爷可是我们天大的恩人哪。”
到了后院宋嬷嬷将平安领到干净舒爽的房间,又让人送来了清水洗漱,各色吃食都在桌面上摆好,说呆会新娘到了便会先过来敬茶,等到了吉时行礼会派人来通知她过去观礼,到时新娘新郎都会给她敬茶的。
宋嬷嬷陪平安聊了会家常,就出去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