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不要离开我
修长的白色身影从卧室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柏泽宴轻垂着眼帘, 眉眼秾丽精致,但皮肤过分地冷白。原本一头半长的微卷长发,此刻被剪得很短。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也是别样俊美无筹的风采。
他全然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模样,微敛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忧色, 眉头轻蹙, 像是即将迎接什么裁决似的无措。
温乔收回视线, 假装看向别处,他不想让柏泽宴知道他眼睛好了的事实。
但柏泽宴的模样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柏泽宴剪短了头发,掩盖了泪痣, 褪去了尾戒,掩去了一切跟随他多年的, 引以为傲的出色特征。
是单纯地想留在他身边吗?
还有他的声音,他的脖颈……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 温乔就注意到了柏泽宴缠在脖颈上的纱布。
就像现在, 柏泽宴的白大褂里面穿的是白色的高领衬衣, 所以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昨晚在床上时,柏泽宴缠着纱布的脖颈跟他那缠着纱布的右手小臂一样,格外明显。
温乔深吸一口气,说:“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影视歌三栖发展的艺人,短短几天的时间怎么会将自己的嗓子搞成这个样子?
是意外吗,还是什么?
而且他会说实话吗, 还是会找个理由继续骗他?……
“是我自己弄的。”良久,低沈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柏泽宴缓缓擡起眸子, 漆黑漂亮的瞳仁落在温乔身上,令温乔不自觉地身子微颤了一瞬。
“笔杆戳破了声襞和横纹肌,声带也造成了一定损伤。”柏泽宴眼神幽幽, 像一条可怜的弃犬,“就变成这样了。”
温乔呼吸紊乱,不能理解:“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柏泽宴盯着他良久,缓缓开口:“为了留在你身边。”
“哪怕几天也可以。”
温乔手里的被褥被拧得更深,骗他的,这话一定是骗他的。
但他也没有立场去揭穿不是吗?
“这理由太荒唐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柏泽宴:“是真的……”
“哥哥。”柏泽宴的眼眶红了一圈,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说,“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是谎话,我……”
“够了!”温乔打断他的话,满腔的愠怒让他气结,“没有人会相信这种鬼话,没有哪个蠢货会做出这种事!你不怕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吗?这么做根本不值!”
“不怕。”
“值得。”
柏泽宴声音沙哑发沈,他走到一旁的柜边,拿出里面温乔日常吃的药剂,他自己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怕温乔气出毛病来。
他说:“你又被标记过了一次,之前为了腺体清洗手术吃过的苦,可能都得重来一遍了。”
温乔眸光微颤:“你走,你走!”
柏泽宴扶在立柜上的手背青筋凸起,他眼眶泛红,若无其事道:“从今天开始,算是第一天吃药,手术时间也得重新约了。”
温乔低吼:“你给我离开这里!”
手里的药瓶全部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柏泽宴垂着头,手臂承在桌边,背脊颤抖着。他转过身扑到温乔床边,噗通一声跪下,把温乔吓了一跳!
他抓住温乔被子的一角,俊美漂亮的大男孩此刻泪流满面:“不要赶我走,求求哥哥,不要赶我走!……”
“只要哥哥原谅我,只要哥哥不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给哥哥!”
温乔吓得偏过身子,想扯过被子,却被柏泽宴抓得更死!
柏泽宴哭得浑身颤抖,卑微到极致,眼泪在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用沙哑到让人心痛的声音说:“不要赶我走,求你了哥哥!你,你就当我是你身边的一条狗,随用随叫,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好吗哥哥?……”
温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揪着被子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不去看柏泽宴!
见温乔不松口,柏泽宴更急了:“哥哥,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满意?”
“我不奢望哥哥能原谅我,只希望哥哥别赶我走,好不好?让我再多陪陪哥哥!”
“我可以当哑巴,当透明人,哥哥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行不行?……”
温乔闭上酸涩的眼睛,心脏也在剧烈的颤抖。
柏泽宴见状,以为温乔是下死了决心。他整个人都懵了,仓皇无助之间,他突然冲动地站起身坐到温乔床边,生生将人逼到床头也没办法了,因为他也走投无路了,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祈求对方能留下他!
“哥哥,如果你还不够解气的话……”柏泽宴颤抖着手从自己衣服口袋里翻出那把生锈的匕首,打开刀刃,一把抓起温乔的右手,将刀柄的一端塞进温乔白皙纤瘦的手心里!
柏泽宴急迫地开口:“如果还不够解气,你捅我两刀也行,想捅哪里都可以!或,或者你恨透了我,想杀了我也没关系。哥哥,你现在杀了我吧!你让我离开你就跟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温乔惊恐地躲着,躲开柏泽宴的右手。可是柏泽宴却是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皮肤都掐红也不敢松开。再看那柏泽宴,瞳孔颤抖,满眼都是害怕被抛弃的惊惧!
柏泽宴:“哥哥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一了百了,不会有人再知道我标记过哥哥,不会有人知道那半个月里的事!我也早就跟张勋交代过,柏氏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甚至会以你的名义把我们家族的东西都捐出去!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我离不开你,我爱你啊哥哥!……”
高高在上的王冠终究会有因自己犯的错而跌落神坛,粉身碎骨的一天。碎裂的声音混合着血和肉,连同他的心跳,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此刻死死抓着温乔手的柏泽宴,像是在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眼眶湿红,卑微进泥土里。泪如雨下,哭到脱力,哭到无助地将头埋进双臂,哭得像个孩子。
温乔的嘴唇微颤,他始终不知该如何回应。良久,他的耳边响起了柏泽宴的轻生低喃:“哥哥胆小,下不去手对吗?”
温乔心如擂鼓,下一秒,他就看到柏泽宴松开了他的手,双目猩红,青筋暴突的双手握紧刀柄,将刀口对准自己!
“那我自己来!”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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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乔最终没有赶柏泽宴走,只是将人赶到了卧室外面。
他夺过了这个疯子企图自残的刀子,自己手背上划了一点点小伤口,立刻把柏泽宴吓得四处找创可贴包扎他的伤口,好像方才自己疯狂的举动从未发生过一样。
温乔捂了捂自己贴着创口贴的手背,心慌意乱。
他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柏泽宴,他知道柏泽宴演技好,但刚刚那一幕完全不像是演的。他的心脏狂跳,到现在都还在狂跳。触目惊心的一幕仿佛仍在眼前,他的内心第一次五味陈杂,乱成一团乱麻!
柏泽宴被赶到了客厅,门外仍旧时不时传来哭声,温乔心道柏泽宴怎么这么能哭?
“别哭了!”温乔厉声说道。
以前的柏泽宴也不是没对他哭过,只不过没这么哭过,哭哭啼啼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渣男似的!
门外的哭声果然止住了。
“给我把房间收拾干净!”温乔丢下这句话便将被子一掀,躺了回去,并且将头蒙住。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柏泽宴的脚步声在卧室里进来进去。
其实温乔有想过跟程哥提议换地方住,但是思来想去,其实住哪里都一样。这里还是公司的地盘,有安保人员,去哪里都不如这里安全。
卧室房间不大,但因为叶一航的到来而差点撞破墙壁。门口墙壁上的血迹虽然不多,但也看得温乔心烦意乱。
就更别提掉在地上的软枕,大片湿濡的床褥被子,被撞松丶踩松的床头板,还有弄在床头柜上,床头柜上方墙壁上的东西。
缓了许久,温乔终于恢覆了不少体力。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卧室已经被柏泽宴收拾得差不多了。床头板和墙壁也擦干净了。
只差床单被褥上的狼藉。
“我要洗澡,自己洗。”温乔把柏泽宴叫了进来,被子压着脸,哑声道,“你趁这个机会把床收拾干净。”
柏泽宴:“好。”
柏泽宴去浴室放水,不一会儿便出来,将温乔连人带被抱进了浴的浴缸里,而后贴心地关上浴室门。
但他没有走,浴室的门有一个长长的椭圆形磨砂玻璃。温乔能看到柏泽宴的身影在合上门以后,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温乔垂着头,看着浴缸里温软舒适的水逐渐没到腰部的位置,他的身上全是疯狂放纵后的痕迹。他的视力也已经恢覆了,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白皙的脚趾和脚背上的红色齿痕。alpha的力量强得恐怖,他几次都以为自己的骨头会被捏碎。但事实上只是留下斑斑暧昧的红痕而已,温乔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是这种结局。他清洗腺体的手术计划算是又功亏一篑,要想再来,必须从头来起。因为他的体内,柏泽宴不仅又标记过他,还在他的体内再次成结,除去一开始流得哪儿都是的东西,剩下的都被完完全全堵在里面。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自动消失,没闹到必须要叫医生的地步。温乔给自己清洗着,洗得掉表面却洗不出里面的东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了精栓,这两样东西都是顶级alpha容易弄出来的羞耻东西。他的太阳穴隐隐发痛,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就算没有精栓,他现在着急吃的是不是不应该是腺体手术的术前准备药,而应该是避孕药?
太多问题萦绕在温乔的脑袋里,弄得他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他扒在浴缸边,头痛到严重了之后便开始昏昏沈沈,良久,才终于拾起点力气继续清洗,擦干。叫柏泽宴拿进来新的浴袍穿好,再被对方抱回到床上。
床单被褥都被换成新的了,温乔甚至怀疑这里除了公司的人,是不是其实还有柏泽宴的人在帮他收拾东西?
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焦急地闯了进来,是小齐。
“乔哥!”小齐哭着趴在温乔床边,不知道的以为温乔死了。
温乔摸了摸他的发顶:“别哭,我没事,叶一航没有得逞,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齐猛地扒住他的胳膊,哭得声泪俱下:“我就是好伤心,一航哥怎么会是这种人……呸!什么一航哥,我再也不要叫他哥了!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他,他也太伤人心了!呜呜呜!……”
“不哭,不哭。”
温乔想帮他拿抽纸,却被小齐死死扒着胳膊动弹不得。他哭笑不得之际,就见小齐擡头喊了一句:“郁医生,帮我拿抽纸!”
温乔心头一紧,紧接着一股疑惑油然而生。
小齐没认出柏泽宴吗?
怎么可能?
接着,他便见到柏泽宴拿着抽纸盒进门。进来的时候还神情雀跃,结果一看到小齐扒着他的胳膊不放,脸一下子就黑了,把抽纸盒往他身边一扔,转身就走了。
而且柏泽宴显然脸口罩都不戴了,小齐一看抽纸盒是扔过来的,还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捉过抽纸盒就擦起眼泪来。
原来小齐早就知道了……
过了好一阵,小齐的泪水才得以控制住。他收着鼻涕纸的功夫,温乔开口问:“叶一航那边怎么样了,有招出什么吗,药检结果有出来吗?”
小齐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有,检测结果也还得等,目前只出了一份基础的成分报告。”
温乔想了想,说:“成分报告也可以,你要来报告,念给我听。”
小齐又抹了抹脸,“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
过了会儿,他拿着手机回来,点开手机里面的电子文件,将电子报告上的药物成分一一念给温乔听。
在小齐念到某个成分的时候,温乔眸光微动,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大部分都是植物提取成分,基本都是这些了。具体的要等进一步的生化分析报告,估计很快就能出来。”小齐说。
温乔:“嗯。”
他沈默一阵,而后突然开口:“叶一航是不是想见我?”
小齐楞了楞:“这你都猜到了!”
他本来都不想跟乔哥提的!
小齐眉头皱紧:“但是你不能去,谁知道他还想耍什么花招!”
温乔想了想,假装摸索着床边的手机:“不行,你帮我准备一身衣服,我必须要去一趟看守所。”
他还在装着看不见,因为怕被柏泽宴发现,第六感告诉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得继续装下去。
小齐听了却站起身激动道:“不行,你不要去……实在不行,让郁医生去也行啊!”
“郁医生”三个字仿佛一记轻锤撞得温乔心尖发颤,温乔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攥紧了床单,他擡起头,望向小齐的方向,神色严肃,语气坚定:“只能是我去。”
“为了弄清楚整件事,这一面,我必须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