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九让自己镇定过后,听到了对方那头和他一样的暴雨声。
喻舟夜也在室外。
而且不是暴露在暴雨里的室外。
他还在工地上。
也在建筑物里。
喻时九往后退了几步, 用手电筒四处扫射, 完全看不清这里有什么, 往前走几步,脚下就是一个大坑, 差点没看见。
电话那头却比他还紧张, 在他将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喊停他。
“站在原地,别动。”喻舟夜说。
“——好。”冰冷的雨水塞进雨衣里, 从喻时九的脸上滑落。
“转身, 往前走, 再右转。”喻舟夜下令道。
喻时九不想听,但是他哥的语气,让他的身体听了。
他按照要求走到右转的地方,那里是搭建过一个屋顶的, 可以避雨的地方, 但是他没走进去。
“不能进去是吗。”喻时九站在这间完全不是成品的屋子前问。
“不能。顺着这个房间, 一直往右拐,离它远一点,别踏进去, 然后从围栏走出去。”喻舟夜说。
喻时九看向前方的目光阴暗起来,然后一脚踩上去。
“小九!”喻舟夜叫他,然后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听话。”他说。
“你在哪。”喻时九问。
“你不说,我就从刚才那个坑跳进去。”他粹着凉意说。
“我走不了,等他们的车开过来再走。”喻舟夜似乎是妥协了,他这个弟弟,确实乖了很多,但不乖的时候,非常倔强。怎么都拉不回来。
喻时九立刻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我的车里有药,我来接你出去。”他接连问:“伤到哪里?是腿吗?是不是腿?走不了是不是?”
少年手里的手电筒,不断在黑漆漆的承重墙之间漫无目的地搜寻。
“哥,我求你好吗?”喻时九心慌地要命:“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我求你了,你在哪你告诉我。”
“别怕。”喻舟夜终于松口了:“我没事。只是我这里不安全,你先出来。”
“那就砸死我。”他说完就朝喻舟夜不让他进去的屋子里走。
“你转身。”喻舟夜淡淡道。
喻时九僵在原地,回头是一片杂乱不堪的施工现场。
“左边那栋,一楼。”喻舟夜说:“你先出来。”
喻时九脚步发木地朝外走,风吹过来他感觉不到寒冷了,手电筒一直往左边打,什么也看不见,脸上没来由地有一点热。
……大概是酒精在他的体内挥发吧。
他甩了甩头,低下头去用力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在猛烈敲打的暴雨里几次才能准确点击到邵池的名字,播出去后,一边往外走。
“喻总!”邵池很大声地喊,喻时九听到地也没有刚才喻舟夜的那通电话清楚。
“快出来。看我的手电筒,跟过来。”喻时九说:“那栋楼不安全。”
邵池回头看了一眼林立的承重墙,后背发毛,转身头也不回地,逆着风拼命往外走。
喻时九不知道自己的路对不对,脚底下全是能让小腿深陷的沙土,里面有很多凸起的金属物硌在脚下,他滑了几次,差点一头栽下去。
只能小心再小心,可是走两步就是卷在腿上的纺织袋,各种塑料,还有建筑废弃物,根本无从下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建筑工地比他来的时候更混乱了。
还要防止身体歪倒会砸在钢筋上,这一下去,不死在这里,也得伤到骨头。
!!
伤到骨头?
喻舟夜是伤到腿骨了吗?
他上次赛车留下的伤,身骨根本不能再伤到了。
喻时九的眼眶莫名其妙也清晰地感觉到一点热度,跟大暴雨里的无情冰冷截然相反。
所以只是一点,他就感觉到了。
真没用啊。
他越走越难受,心里却只能憋着这股气,把每一步都踩得更扎实。
邵池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有一道手电筒的光忽隐忽现地在他身后,他知道邵池跟过来了,没有时间,也不能回头。
“喻总!”邵池在他身后喊。
喻时九摆了摆手电筒的光,示意他现在别说话。
他们要留下来力气,现在即便是说话,也需要呐喊才能传递。
终于他发现了左边的建筑物,貌似是个封了两层顶的矮楼。
喻时九没喊,他直接给他哥打电话:“你疼吗?你别说话,我进来找你,手机亮着就行,我能看见。”
喻舟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喻时九要踏进来,他出口道:“别怕。别哭。”
头顶的雨水因为他走进去而减少的一时间,喻时九顿时热泪盈眶。
完全顾及不了别的,反正这场大雨会把他所有的情绪全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