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宁欢站在御花园中,半是舒心半是哀怨地舒了一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宁欢的脚没有扭到这般严重,但也被皇帝箍在永寿宫足足两月。
足足两月没有外出,宁欢只觉自己都快被憋死了,被皇帝劝着哄着待了两月已是她的极限,今日她便软磨硬泡撒娇与撒泼齐上阵,终于让皇帝同意放她出来。
玉棠道:“主子,皇上是担心您呢。”
宁欢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看着前面满树红艳艳的樱桃,宁欢心中的浊气才真正舒出去一些。
她擡手摘下一枝,随意擦了擦便往嘴里放。
玉琼霎时急道:“主子,还没洗过呢,您怎么就吃了?”
还挺甜。
宁欢笑弯了眼,顺手塞了一枚到玉棠口中:“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也尝尝。”
“您这儿又是哪儿来的歪理啊。”玉琼嘟囔着咽下去。
圆团儿在一旁笑眯眯道:“主子赏你的你受着便是,哪儿这么多话。”
玉琼霎时瞪圆了眼:“你!”
圆团儿晃了晃脑袋,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主子!”玉琼连忙向宁欢告状。
玉棠眉目一肃,轻斥道:“还在外头呢,你二人稳重些。”
除了宁欢,二人也最是听从玉棠的话,便都收敛了。
宁欢在一旁看得好笑,玉琼也就罢了,圆团儿先前明明是地位不低的御前内侍,从来只有别人听他话的份儿,如今和玉琼待久了倒是都对玉棠言听计从的了。
想罢,宁欢让玉琼和圆团儿各拿了一个篮子:“玉琼去摘李子,圆团儿去摘桃子。”
二人笑嘻嘻地接过篮子,对视一眼,撇头轻哼一声便各自走了。
宁欢看得好笑,但看着看着又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玉棠自幼便跟在她身边,看她这般模样也猜到七八分,低声道:“奴才回去会好生敲打玉琼,绝不会让她做出不和规矩的事。”
宁欢沈默片刻,道:“不必,让她在外头注意些便是。”
玉棠轻轻蹙眉:“主子……”
宁欢轻叹道:“随缘罢,左右宫中也没有明确的宫规。”
玉棠应了,心中却想回宫有必要好好和玉琼谈一谈。
宁欢摘了半篮子樱桃,心情也愈发愉快。
她拎着一支樱桃,道:“回去便让映云做成樱桃酪,她手巧,做来必定不错。”
玉棠便笑道:“难得遇到映云这么个能满足主子各种想法的人。”
宁欢将樱桃放回篮子中,弯唇笑道:“这也是有缘呐。”
“令嫔安好。”
蓦地听见一道清冷泠的声音,宁欢便回头望去。
是舒嫔。
“舒嫔安好。”二人互相见礼。
沈默片刻,还是宁欢起了个话头:“舒嫔也来摘果子?”
舒嫔神色僵了一瞬,又迅速恢覆如常,淡声道:“随便走走。”
宁欢本想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眼前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子。
选入宫的女子从来没有丑的,如今四年过去,舒嫔的五官也早已长开,臻首娥眉,秀美灵动,身上的气韵也愈发稳重,瞧着便是个端庄凝然的一宫之主。
但宁欢还是记得四年前舒嫔的模样,她便莞尔笑道:“这御花园种的果子倒是甜美,遇到舒嫔也是缘分,舒嫔若是不嫌弃,这篮樱桃便赠予舒嫔。”
舒嫔的目光下意识划过宁欢手中的樱桃,红艳艳,嫩生生的,瞧着就新鲜甜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舒嫔颇有些恼意地回神,下意识便要拒绝:“不……”
宁欢已然将樱桃递到舒嫔身后的宫女手中:“拿着罢,舒嫔莫不是嫌弃这樱桃被我碰过了?”
“自然不是。”舒嫔连忙否认。
不说宁欢如今圣宠在握,便是仅凭她二人同等的品阶她也不会下宁欢的脸子。
闻言,宁欢便笑道:“这樱桃刚摘下来,趁新鲜洗了吃滋味必然不错,若是吃不完便让小厨房做出樱桃糕或是樱桃酪都是不错的。”
“对了,熬成樱桃酱夹在饽饽里吃也不错。”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弯唇轻笑道。
“夹在饽饽里吃?”舒嫔迟疑地看向宁欢。
宁欢老神在在地点头:“你回去尝尝便知。”
舒嫔下意识点头。
意识到自己竟与宁欢在此处说起了吃食,她面色颇有些不自在:“多谢令嫔赠樱桃,改日本宫……”
她本想说改日再到永寿宫道谢,又想到如今皇上最长待的地方出了养心殿便是永寿宫,若是贸贸然说要去永寿宫,倒显得她居心不良似的。
宁欢贴心地接过话茬,笑道:“一篮子樱桃罢了,舒嫔何必与我客气,若你实在客气,赶明儿舒嫔再赠我一篮桃儿便是。”
闻言,舒嫔面上不禁露出一个淡笑,应道:“好。”
见她笑了,宁欢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舒嫔有些不自在道:“可是本宫有什么不妥?”
宁欢轻轻摇头。
“舒嫔笑着更好看了。”宁欢轻笑道。
舒嫔一楞,不禁看向眼前的少女。四年前初见宁欢时她便知道宁欢生得美,如今四年过去,她果然出落得绝色,朝霞映雪般的面容,在夏日的阳光下更是灼灼生辉,明媚而昳丽。加之圣眷优渥,被权势富贵堆砌着,如今的她说一句宠冠后宫,艳冠后宫也不为过。
而这样一个颜色冠绝后宫的人竟然说自己好看,舒嫔心中先是觉得荒诞,而后又觉别扭。
她还是没变,无论是当初身为小小的包衣秀女,还是如今作为盛宠在身的令嫔娘娘。
心中百转千回也不过一瞬,舒嫔回过神来,淡笑道:“多谢令嫔夸奖,令嫔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回换宁欢怔楞了,她未曾想过舒嫔这样端凝的女子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舒嫔见她这般模样,不知为何竟也想笑,她又道:“今日多谢令嫔的樱桃,改日再让莲容将桃子送去永寿宫。”
宁欢轻笑一声。
舒嫔敛了眉眼,道:“本宫便不打扰令嫔赏玩,先回去了。”
宁欢颔首,相互行礼后便任舒嫔远去。
直到踏上夹道,舒嫔身旁的莲容才开口,疑惑道:“主子今日怎的待令嫔这般客气?”
跟在舒嫔身旁几年,她也多少了解自家这位主子,主子虽然不会表露出来,但她多少是有些门第观念的,每每提及“叶赫那拉氏”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况且,主子与令嫔同年选秀入宫,当年的令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衣宫女,如今却与主子平起平坐,这样的落差怕是谁都没法儿接受良好。
舒嫔看了莲容一眼,莲容连忙低声认错:“奴才多言,主子恕罪。”
舒嫔也没想治她的罪,声音浅淡道:“无论她曾经是谁,如今都是永寿宫令嫔,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她早就认命了,出身大族又如何,在后宫中没有皇上的宠爱出身再高又有何用。一无宠爱,二无地位,她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令嫔?她又不是没有脑子,凭着一时的不畅去为难一个圣眷正浓的嫔妃,这种事哪怕是怡嫔都不会去做,何况是她。
左右都是皇上的女人,左右她……还是没变。
想到后头那一篮樱桃,舒嫔心中的郁气便散了。
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听见主子这般冷淡的声音,莲容连忙应是,不敢再编排令嫔。
。
送走舒嫔后宁欢也娇懒地不想再亲自摘樱桃,刚坐下玉琼和圆团儿便拎着篮子过来。
“主子,您快瞧奴才摘的桃儿,又大又红呢。”圆团儿拎着篮子咋咋呼呼地小跑过来。
玉琼本也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玉棠的眼神便将话咽下去,只小跑着到宁欢身前覆命:“奴才也将李子摘回来了。”
圆团儿下意识看了看玉琼,只看见她低着的侧脸,他抿唇,也低下头去。
宁欢没注意到他二人,注意力全被两个篮子里新鲜漂亮的果子吸引。
她支着脑袋,笑道:“宫里的师傅不光种花有一套,育出来的果子竟也这般好。”
“主子说的是,宫中的能工巧匠自然是多的。”玉棠笑着为她扇着扇子。
宁欢捏着一枚李子,左右打量一番,又听见一道轻弱的声音响起。
“奴……奴才参见令嫔娘娘,令嫔娘娘万福金安。”
她懒懒地擡眸看去,便看见前面跪着一个宫女在行礼。
宁欢只当是小宫女路过请安,便道:“免礼,退下吧。”
只见那宫女身形一僵,慢慢擡起头来,扯出一抹笑道:“妹妹……是我……”
看着面前宫女擡起的脸,宁欢顿了顿。
是魏燕锦啊。
圆团儿是知道主子这位远远远远房堂姐和主子的不愉快的,当即冷下脸来,斥道:“放肆!哪儿来的没规没矩的宫女!”
作为曾经的御前内侍,圆团儿冷下脸的气场十分唬得住人,魏燕锦当即被吓得埋下头去。
况且他也没训错,上来一个宫女就朝着嫔主子叫妹妹,简直堪称以下犯上。毕竟能叫嫔妃主子妹妹的除了其亲眷便只有宫中其他的嫔妃主子。
看着她这般模样,宁欢扯了扯嘴角,懒声问道:“你是何人?”
魏燕锦眼中划过愤恨,宫中未经主子允许,一般不得擡头直视主子,她只能跪着低着头,连擡头看魏宁欢一眼都不行。
在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魏宁欢绣着华贵精致金丝滚莲纹的裙角,还有她身后站着的宫人。
她的命可真好啊,一跃便成了宫中尊贵的主子,还居一宫主位盛宠在握。
这几月来她听得最多的便是令嫔如何如何貌美命好,皇上又是如何如何宠爱令嫔,令嫔是如何如何圣眷优渥宠冠六宫。魏宁欢竟然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宠冠后宫的宠妃,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天何其不公,竟然让魏宁欢这样出身卑微的人成了宠妃!
她本来不想再见到魏宁欢,奈何家中传来消息,偏让她与魏宁欢拾起姐妹情谊。她下意识便要拒绝,家中人却告诉她,她与魏宁欢相像,魏宁欢能得宠,她魏燕锦未必不行,这才让她起了心思忍住心中的嫉恨与不甘找上来。
“令嫔娘娘问你话呢!”
魏燕锦被这冷冷地一声呵斥惊醒,下意识便是一颤。
她压住心中的妒恨,弱声道:“娘娘恕罪!”
“娘娘不认识奴才了吗?奴才原名魏燕锦。”她扯出讨好的笑,微微仰头觑着宁欢。
宁欢心中轻哂,大概猜到魏燕锦的来意。但她如今身边有的是人,便不用再亲自与魏燕锦多费口舌。
宁欢支着脑袋,也不说话。
圆团儿见她这般神色,便心领神会,道:“果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你这小宫女是什么意思,想仗着同娘娘同姓便想上来攀关系吗?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个宫的?”
魏燕锦恨恨地低头,口中却求饶道:“娘娘恕罪,奴才没有!奴才是景仁宫的二等女子。”
说着,魏燕锦的心忍不住落下些,魏宁欢得宠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嫔罢了,还越得过纯贵妃去不是。
闻言,宁欢声音浅淡:“原来是纯贵妃宫中的人。”
魏燕锦心中又恨又喜,魏宁欢果然不敢动她。
刚想说什么,便见魏宁欢起身就要离去。
魏燕锦下意识便想抓她的裙角,圆团儿一脚踢开她的手:“好大的胆子,纯贵妃宫中的宫女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魏燕锦吃疼,擡眸看向圆团儿:“你……”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圆团儿冰冷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息的死物,魏燕锦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见宁欢携着宫人们远去了,圆团儿才蹲下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魏燕锦:“想死吗?”
魏燕锦心下一凉,却是虚张声势道:“我是纯贵妃的人,就算令嫔得宠也无权处置我!”
圆团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起来。
“你!”魏燕锦愤恨。
圆团却不与她废话,直接一把掐住魏燕锦的脖子,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宫中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法子太多了,你想试试吗?”
“你……你怎么敢!”,魏燕锦被掐得面色紫涨,瞪大了眼,拼命想挣脱圆团儿的手。
圆团儿依旧笑着看着她。
魏燕锦几近昏厥,连连求饶:“我……奴……奴才……知……错……”
圆团儿猛地松开她,顺手拿衣裳下摆擦了擦手。
魏燕锦猛地摔在地上,眼泪都咳出来了。
圆团儿走过去,蹙着眉,再次捏住魏燕锦的下颌让她擡起头来:“我如今虽是令嫔主子的人了,但你不会忘了我曾经是谁的人吧,你说纯贵妃是觉得宫中一个一抓一大把的二等女子重要,还是皇上重要呢?”
闻言,魏燕锦瞳孔一缩,伏在地上不禁瑟瑟。
皇上……
圆团儿冷声道:“现在清醒了吗?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魏燕锦连连点头。
圆团儿松开她,冷声问:“你说说你是谁。”
魏燕锦颤抖着,声音沙哑地哭着开口:“奴,奴才是景仁宫的画燕,只,只是恰巧与令嫔娘娘同姓,这是,这是奴才天大的荣幸。”
圆团儿满意地点头,笑道:“画燕姑娘,希望你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魏燕锦低着头,喏喏应道:“是,是。”
待圆团儿走了许久,魏燕锦才颤着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
她看着圆团追去的方向,又恨又怕,脖子上不断传来的疼痛却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终是朝着景仁宫走去。
待圆团儿追上宁欢时,宁欢正在摘李子。
看见圆团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宁欢瞥他一眼:“处理好了?”
圆团儿一僵,似是没想到宁欢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以为主子什么都不知道,被皇上护得很好呢。
但主子都这样问了,圆团儿便如实回道:“她应该不敢往外说。”
宁欢摘下一枚李子扔在篮子里:“说了也不会怎样,最多我多些麻烦事。”
圆团儿嬉笑着凑上去:“所以奴才想先为主子分忧,让主子少些麻烦事。”
宁欢轻笑一声,扔了一枚李子给他。
圆团儿故作夸张地双手捧着李子,大声拜谢:“奴才多谢主子赏!”
宁欢忍不住笑了。
等果子也摘得差不多,宁欢便打算着分配。
“嗯,太后喜欢吃酸的,这篮李子给她送去。”
“桃子嘛,送到钟粹宫去。”
“还有这篮子樱桃,皇后娘娘应当会喜欢。”
玉棠小声提示宁欢:“皇后娘娘和五阿哥都病了,怕是不能用樱桃。”
宁欢眉眼微动:“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玉棠低声道:“病了有些日子了,前些日子您行动不便,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不让您知道。”
宁欢气恼:“什么行动不便,明明是……”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编排皇帝,只能气道:“那今日正好我出来,我便亲自去一趟长春宫。”
“主子……”玉棠为难。
虽然是大不敬,但皇后毕竟病着,主子这也才好,要是过了病气……
宁欢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我哪儿有这么孱弱,回去我替你们担着。”
玉棠无奈,她什么时候拗得过宁欢。
一踏进长春宫的门,宁欢便闻见一股药味儿。
这浓郁的药味儿让她恍惚间觉得此处如同从前的钟粹宫一般。
思至此,宁欢神色一凛,甩掉这该死的想法,朝着大殿走去。
望春将将掀帘出来便看见宁欢,连忙上来问安:“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娘娘怎的来了?”
宁欢免了她的礼:“皇后娘娘如何?”
望春抿唇:“刚用了药,这会儿见到您肯定高兴。”
宁欢点点头。
望春又引着宁欢进去。
宁欢在长春宫也是不需通传,皇后从来只会盼着宁欢过来。
“主子,令嫔娘娘来了。”
听见声音,皇后先是高兴,而后又有些嗔恼。
她坐在炕上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宁欢,嗔道:“你来做什么,没得过了病气。”
宁欢轻哼:“姐姐是不欢迎我来吗?”
皇后自然不会是这般想法,连连否认。
宁欢便抢先道:“我哪儿有这般柔弱,来瞧瞧姐姐便会病倒。”
皇后无奈笑了,她又看了看宁欢的脚:“脚上的伤可好了?”
宁欢弯唇笑道:“自然是好了,今日我还特意去御花园给姐姐摘了樱桃呢。”
皇后只注意到她前半句,便道:“好了就好,以后可要小心些,伤筋动骨哪儿是这么好捱的。”
宁欢颔首,招手让玉棠拎着樱桃上来展示给皇后看:“姐姐你瞧,这御花园的樱桃又大又红,还很甜呢。”
皇后看了看,神色有一瞬的怔楞:“御花园的樱桃都熟了啊。”
闻言,宁欢便知皇后又是忙着照顾永琮而无暇顾及其他。
宁欢面上却不显,面色如常地问道:“姐姐是不是又因为照顾永琮累病了。”
皇后一僵,却是浅笑道:“永琮还小,我是他额娘,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宁欢又气又无奈,走到皇后身边坐下:“可是您就不需要照顾了吗,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您先照顾好自己才能谈照顾别人。”
皇后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子:“知道啦,小管家婆。”
宁欢气结,偏过头去:“您每次都这样说,哪次做到了?您瞧瞧这都是第几次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宁欢,笑道:“宁欢生气了?”
宁欢轻哼一声。
皇后便笑了,正欲好好哄哄她,却不住地咳嗽起来。
宁欢想去扶她却被皇后推开:“远着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宁欢哪儿管这么多,照样去帮皇后顺气,又端了温水给皇后。
皇后好容易顺过气了,便嗔怪地看着宁欢:“不听话。”
宁欢哼笑道:“做姐姐的都不听话,我这个妹妹自然要跟着姐姐学。”
皇后心下又担忧又忍不住熨帖,她轻轻抚了抚宁欢的发,道:“等宁欢日后有了孩子便知道了,做额娘的哪儿有只顾自己不顾孩子的。”
宁欢握住皇后的手,道:“可是做妹妹的只希望姐姐先顾着自己。”
哪怕听过多次了,皇后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片柔软,她声音有些哑:“好,姐姐知道。”
又是这样,皇后每次都是这样,宁欢心下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
她知道母性的伟大,特别是皇后这样失而覆得的母性,但她还是极力想影响皇后,改变皇后,可是似乎总是收效甚微。
宁欢抿唇沈默。
片刻,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看着皇后认真道:“姐姐若是再不好好照顾自己,那我只能去求太后亲自抚养永琮。”
皇后被她这般大胆的话一惊,却是下意识看向门外,确定没多馀的人后才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皇后说要将皇后的孩子抱走抚养,莫说是对皇后,对任何一位有孩子的嫔妃都是莫大的挑衅。况且这还是皇后嫡子,让有心人听去了,宁欢的话严重了可按意图谋逆论罪。
宁欢走下炕跪下,却依旧坚定地看着皇后:“嫔妾知罪。”
皇后又气又急,冷声道:“你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就不怕本宫治你大罪吗!”
瞧着她这般冷面,宁欢看了一会儿,皇后面色不改,依旧一脸冷肃。
宁欢却是慢慢弯唇:“姐姐会吗?”
看着宁欢一幅无所畏惧的模样,皇后头疼不已,她恨恨地拉起宁欢:“你就仗着我疼你吧。”
宁欢顺势倚过去:“是呀,我就仗着你是我的姐姐呀。”
皇后看着身侧挽着她的人,一面气恼,一面心中又止不住的柔软。
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心肠将宁欢拉起来,严肃道:“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你实在是太大胆了!”
想想还是觉得心悸,宁欢是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宁欢温顺地点头,握着皇后的手道:“因为是姐姐,我才会说这样的话。”
皇后气急又心软:“你啊……”
宁欢依然坚定道:“姐姐,我方才的话都是认真的,姐姐还是照顾好自己为好。”
皇后看着宁欢,片刻,才妥协道:“姐姐尽量。”
宁欢气结,却也知道这已是皇后的让步。
她有些恼道:“若还是不行,那我便只能搬来长春宫,亲自照顾姐姐。”
经过宁欢方才那般胆大包天的话,皇后甚至觉得宁欢此时的话都只是毛毛雨,她只是轻轻拍了宁欢的手一巴掌:“你这又是什么话!”
宁欢理直气壮:“左右我能在寿康宫侍奉太后,身为嫔御,在长春宫侍奉皇后主子也并非不合礼法。”
皇后道:“你就气我吧。”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浅笑道:“先前的事我不知道,但这件事,你瞧瞧皇上会不会同意。”
“他……”宁欢闭嘴,又道:“那我便先斩后奏。”
皇后好笑无奈,轻轻点了点宁欢的脑袋:“一天天的怎么这般胆大妄为。”
说着她又止不住地忧心,握着宁欢地手语重心长道:“日后在外人面前可万不能这般随心所欲。”
宁欢霎时讨价还价:“那姐姐要照顾好自己,若非姐姐不好好照顾自己,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强词夺理吧。”皇后状似头疼地嗔道,心中却是又酸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