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皇帝也没想瞒着她,他摸了摸宁欢的小腹,到底道:“宝儿,我舍不得……”
他的神色温柔极了,也心疼极了。
宁欢眨了眨眼,还没有问出口,皇帝又接着柔声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每一件都不是轻松容易的事。尤其是那日看到你生昭昭时的痛苦……”
皇帝的神色愈发心疼,甚至有些痛楚:“你这么怕痛的一个人,却硬生生疼了一个日夜才生下昭昭……我看得心都要碎了,我怎么舍得啊。”
皇帝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从前后妃们生育时,他从来都是在产房外等着,从未进过产房。是以,他虽然知道女子分娩不易,却并不清楚到底有多不易。
直到宁欢生产,直到他全程陪伴在宁欢身侧,他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认识到女子生产到底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事。
何况这还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他更是心疼,更是舍不得。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所以你就不想我再生了?”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而认真道:“不是不想,是我舍不得。我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最是吃不了苦了,我也舍不得你吃苦。所以我怎么能为了一个皇子再让你承受那样的痛苦,我舍不得。”
他连着说了三个舍不得,不,应当不止三个。
宁欢定定地看着皇帝,看着他一个帝王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
在百年后一些普通的男人都不一定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此刻,他作为一个古代的帝王却说了。
宁欢红着眼眶看着皇帝,想哭又想笑:“你……你可真是……”
看着她红了眼眶,皇帝霎时有些慌忙,他无措地摸了摸宁欢的眼角,又柔声安抚宁欢道:“宝儿,别哭。我答应过你会照顾好你,保护好你,不让你受苦,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哪里就包括这件事了,宁欢似哭似笑地摇头。
但她又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宁欢便又问皇帝:“如果咱们有一个皇阿哥,你会让他继承大统吗?”
听到她这般直白又大胆的话,皇帝一时哑然,而后竟是有些忍俊不禁。
事关立储的大事,历代的嫔妃皇子哪个在这件事上不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最多也就是极其轻浅地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一番,还不敢太明显。
可是到他的姑娘这儿,就这么直接地问出了这样的话,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么的僭越大胆。
不过皇帝当然是不会觉得她僭越大胆的,反而觉得无比满足。
因为这是他的姑娘极其信任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从未将他当成高不可攀的皇帝,从不怕他,只将他当做夫君。或许现下也只是以妻子的身份和他平常地讨论着家业的继承问题。
虽然这个家业有些大。
皇帝心里十分满足,面上却又肃着一张脸道:“好你个大胆的小宫女,竟然还存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敢妄议立储之事,朕定要再好好罚你一番!”
宁欢自然也不会怕他,看着他这假正经的模样,她甚至咬牙道:“爱说不说!”她作势就要从皇帝身上下去。
皇帝怎么肯,他本就是逗逗宁欢,此刻见没能达到目的也只是心中遗憾了一番。
皇帝连忙抱住宁欢,笑道:“好,我说,我说,宝儿莫气。”
宁欢睨了他一眼。
皇帝纵容地摸了摸她松散的发髻,干脆一面说一面将她的小两把头解开。
他温声道:“若是咱们有一个皇阿哥,我自然是要他继承大统的,不会再有旁人,这也是我一直所盼。”
宁欢也不觉意外,毕竟这可是当年她还未晋封时,皇帝似乎就有意无意暗示过的事。还有那似乎没能改变的历史大势……
宁欢撇开心中多馀的想法,她看着皇帝,有些探究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只有一个小公主,你也只有一个……皇阿哥……”
宁欢忽然想到什么,努力忽略一片水迹的御案,在角落边找到一张永珹的课业纸。
她神色有些覆杂地看着皇帝:“若是我不生了,你准备让四阿哥继承基业吗?”
这回是真的探讨立储之事了,但皇帝依然没什么被冒犯的想法。
他沈吟片刻,看着那一张笔迹稚嫩的纸页,到底轻叹一声:“不一定。”
宁欢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比他不舍得让她再生一个皇儿更意外。
她甚至有些磕绊道:“不,不一定?什么叫不一定?他好歹是你的儿子啊……”
提起这个,皇帝的神色便有些覆杂,他轻叹一声:“永珹虽是我的亲子,可是这孩子的资质实在有些平庸。”
顺势拿过宁欢手上的纸张,皇帝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这孩子都十岁了,这么简单的文章竟还做不好,都不说我,便是永璜十岁时,做出的文章都远胜如今的永珹。”
宁欢有些哑然地看着皇帝,想问四阿哥有这么差吗?但是看皇帝头疼又无奈的神色,她便知道皇帝说的都是真的。
宁欢心下有些覆杂,她又睨了皇帝一眼:“那这么看来,你怕是该定下大阿哥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却是眉眼微肃:“纵使永珹比不了当年的永璜和永璋,但我当年已经说过,这两个孩子绝无继位之可能。君无戏言,哪怕是如今我也不会收回当年的话。”
宁欢却是稍稍满意,毕竟她对这两个在孝贤皇后刚刚崩逝,便开始百般钻营的皇阿哥实在没有太大的好感。
但她有些覆杂地看着皇帝:“可是四阿哥到底是你的儿子。”
如今还是唯一一个有继承大统资格的孩子,就这样,皇帝竟都会不将江山交给自己的孩子吗。
皇帝沈吟片刻,慢慢开口:“皇帝为天子,更是天下万民的君父,肩上所担的责任远不是常人能及。嗣皇帝更是关乎我大清的国运和未来,皇考和皇祖几代励精图治才有了今日的大清。永珹虽是我的儿子,但他若是实在担不起这个重担,我也宁愿换个孩子做嗣皇帝。比起我自己的血脉延续,我更不希望祖宗百年基业毁在我的孩子手中。”
他不仅是永珹的皇父,更是天下人的君父,作为大清的天子,他更要为王朝的未来考虑。
宁欢有些哑然地看着皇帝,而后她道:“四阿哥不行,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行,那你到底准备立谁为储?”
皇帝却完全没有江山基业后继无人的急迫之感,他甚至笑道:“宝儿,立储是大事,但我也还没有老到亟需立储以固国本的时候,往后还有许多年,这件事可以慢慢来。永珹现在还没开窍,或许日后会开窍呢?若是永珹实在没这个资质,便从宗室中另选孩子培养便是。”
看着被皇帝随手放置一旁的纸张,宁欢忽然恍悟:“难怪最近时常看到四阿哥的课业,你也是准备从现在便开始好好地培养他?”
皇帝却失笑:“倒也不是。只是皇子们年岁渐长,无论我有没有这个意思,教授皇子的先生们都会时不时将孩子的课业呈上来让我知道他们的学习情况。”
“况且……”皇帝顿了顿,又道:“就算我有这个心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毕竟永珹的未来暂且是未知的,若是我做得太明显只怕才会人心浮动国本不稳。”
宁欢终于了解了皇帝的心思,因为不忍她再受生育之苦,皇帝只能从剩下的孩子中另择继位之人,甚至宁愿从宗室中另择人选,他竟然都考虑上这么长远的事了。
宁欢一时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呢?”
皇帝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竟是有些不解。
宁欢戳了戳他,嗔道:“笨蛋!都不问问我你就自己做决定了,我说过我不愿意再生一个孩子吗?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思虑这些没边儿的事儿,实在是杞人忧天!”
皇帝得到她这近乎肯定的答覆,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还是又惊又喜。
不过想到先前的想法,他更多的还是无措。
皇帝抱着宁欢,到底还是心疼道:“可是生育孩儿这样痛苦,又是万分危险的事,我怎么舍得让宝儿再经历一次。”
哪怕现在回想起她生产时的痛楚,他的心还是一阵一阵地疼。况且女子怀孕生子本也是极其凶险之事,这次她是平安诞下孩儿了,可是下次呢?皇帝不愿去想这些,但他知道,他舍不得。
于旁人而言,多子多福是好事,但是对上宁欢,皇帝却觉得他和宁欢有一个皇儿便足够了。
听着他说出这样的话,宁欢的心也是又酸又软。
她捧住皇帝的脸,软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而且,这样大的事你应该先问问我的。”
说着,宁欢便也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温情霎时散去大半,她松开手,咬牙道:“这样大的事你问都不问我就擅自做决定了?!生孩子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能生孩子的到底是你还是我?你竟然都不问问我!”
看着她前后再明显不过的转变,破天荒的,皇帝心中竟会有一瞬的心虚。
但更多的还是恍然,是啊,这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地做了决定呢。
皇帝也有些哑然,“的确是我想岔了,我以为……”
我以为你这样一个怕疼的娇娇儿,若是知道不用再经历一次生育的痛楚应当会高兴才是。
他心疼而爱怜地摸了摸宁欢的脸。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皇帝一眼:“你以为什么?你这就是一意孤行,你这次真的太独断了,皇帝陛下。”
听到她半真半假的揶揄,若是平日皇帝必然就笑起来了,但此刻他却不大笑得出来。
他的心里沈甸甸的。
皇帝定定地看着宁欢,而后似乎怕惊动了她似的,轻声开口:“宝儿……你真的愿意吗?”
宁欢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也是又酸又软。
她直直地看着皇帝,神色柔和而认真:“我当然愿意,你是我爱的人,为你生下一个孩儿我心甘情愿。况且……”宁欢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家不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吗。”
所以生皇子这种事实在没法儿避免。
皇帝虽然不大理解“有皇位继承”这一事实为何让宁欢发笑,但他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所有的注意都落在宁欢的前半句话中。
她说他是她爱的人,她说她心甘情愿。
皇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简直又酸又软。
他再也控制不住,牢牢地将宁欢抱入怀中,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宁欢,声音低柔极了:“宝儿……我的宝儿……”
这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他的宝儿,他的宝贝。
看着他这般紧张又欢喜的模样,宁欢反而笑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皇帝,神色轻松:“不要担心,要生孩子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虽然产育是有些风险,但想来只要遵照医嘱便也不会有事,你看我不是平安生下昭昭了吗?我额娘还说了,女子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便会顺畅许多,不会再像第一次那般艰难,有的甚至一两个时辰便能平安诞下孩儿呢。”
没想到竟然还要一向最怕疼的娇娇儿来安慰他,皇帝心下酸软得不行。
他神色温柔地扶起宁欢,轻柔地抚着宁欢柔嫩的脸,却到底轻叹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
宁欢反而嗔怪道:“这次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一点儿都没有你往日果断凌厉的作风。”
皇帝也不恼,温和而无奈地看着她:“事关宝儿,我从来果断不了。”
关于她的事,他哪次不是斟酌斟酌再斟酌,小心谨慎地才会做决定。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扬起唇角。
“好了,你不果断我替你果断。等昭昭再大些,咱们便再要一个孩儿吧。”宁欢软声道。
皇帝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宁欢。
想了想,宁欢又伏进皇帝的怀中,柔声道:“我知道哥哥的心意,这就够了。”
皇帝轻抚着宁欢乌黑秀丽的长发,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声音极尽低柔地叹道:“我的宝儿啊……”
他何德何能能得他的乖宝儿这样相待,皇帝只觉自己的心都被胀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宁欢微微弯了弯唇。
在他怀中伏了一会儿,宁欢又擡起头睨他一眼:“那这个问题就不用再讨论了,要疼的也是我,我都不担心,你这个只出力的人反而这般犹豫,像什么话。”
饶是皇帝此刻心绪覆杂难辨,听到她促狭的话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
宁欢又想起到什么似的,若有所思道:“再说,若是真如你所想,让四阿哥或是宗室的孩子登上皇位,那日后等你……”宁欢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这话不好,她想说日后等你百年,这些孩子又会如何对她这个宠妃,但想想这不是咒皇帝比她先走吗,这话实在不好!
不过想想,历史上的皇帝那么长寿,根据她模糊的印象和猜想,历史上的孝仪皇后大概率是没活过他的,那这个日后似乎也的确不存在了。
想到这一点,宁欢也不禁笑了笑,她立马自我否决道:“不对,没有日后。”
无论是谁先走,生死两隔,实在是听着就让人心伤。
皇帝虽然不知未来,但他也能猜到宁欢一开始想说的是什么。
他也没觉得宁欢大不敬,反而认真接下这个话题,他肃声道:“他们不敢,你是他们的嫡母,哪怕是我不在了,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若是连你都不能孝顺奉养,那他们也不会有这个资格继承大统!”
很快他便会将他的姑娘扶上皇后之位,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皇帝想,他还不至于连这两年都活不了。所以在他走后,作为皇后的宁欢便是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只要嗣皇帝不想落人口舌,便会好好地奉养宁欢这个嫡母。况且也如皇帝所说,他怎会选一个不能孝顺宁欢的孩子做嗣皇帝,他会尽力为宁欢铺好路。
宁欢却是气恼道:“什么你不在了!你还得一直陪我几十年呢,我才不要旁人来奉养我,我只要你养着我!”
看着宁欢这般生气的模样,皇帝却觉一颗心酸软得不行。
皇帝轻柔地将宁欢揽入怀中,声音也低柔极了:“好,我还要陪宝儿几十年,我会一直养着宝儿的。”
在宁欢稍稍满意时,皇帝却又叹道:“但我会为宝儿安排好一切的,绝不会让你受苦。”
他毕竟大了她十六岁,走在她前面实在再正常不过,他需得将她的将来安排好才是。
宁欢咬牙:“不准再说这种丧气话,你才多少岁,就想得这么长远了?!”
皇帝神色柔软而宠溺地看着宁欢:“好,不说了。咱们还有几十年呢。”
宁欢的神色缓和了些,但是想想为何提起这件事,她也不禁轻哼道:“什么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嫡母哪里比得过人家的生母。所以,退一万步说,当然还是自己的皇儿登基才好。若是咱们的皇儿做了嗣皇帝,你还需担心我无人奉养吗?若是咱们的皇儿登基,这宫里也只会有我一个皇太后,我也不必在旁人手下讨生活。”
若真的是永珹登基为帝,嘉妃日后便是母后皇太后。说着是两宫皇太后并尊,但到底人家才是亲母子,自然还是不同的。
虽说嘉妃是个好性子的,但作为嗣皇帝生母,嘉妃到时到底要反过来压她一头。所以哪怕她做了圣母皇太后,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日子哪里会比得过现在的潇洒。
皇帝在考虑继承大统的人选时,自然也考虑过宁欢所说的情况。他当然知道的确如宁欢所说,别人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自己的亲子。但若真到那日,他也会想办法选出一个会孝顺奉养宁欢的孩子来。
皇帝本以为自己想得很好,但此刻听到宁欢自己提起“在旁人手下讨生活”这样的话,他瞬间便心疼了,瞬间觉得自己的思虑还是有些草率了。
他从来都小心翼翼娇养着的姑娘,他的掌上珍宝,在他百年后却要朝着旁人低头,他怎么舍得,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的确也如宁欢所说,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他哪里还要担忧这些。
皇帝牢牢地抱住宁欢,有些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之前的想法或许还是太心软了些,将来若真选了别的孩子继位,若是嗣皇帝的生母早逝,是不是就能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呢……
皇帝低垂的眸中划过一丝漠然的杀意。
宁欢却不知她随口的假设竟让皇帝产生了这样危险的想法,她还笑道:“哪儿有这么夸张,我就是举个例子说说罢了,这样的事日后也不一定会发生。”
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这些假设自然不覆存在。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却是认真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宁欢总觉得皇帝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半,她暗暗咬牙,又睨了皇帝一眼。
“你说你舍不得,我还舍不得咱们小六的皇位呢。这本来是咱们孩儿的东西,现在却要拱手让人……况且这还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万里江山啊!”宁欢轻啧一声,哼笑道:“我又不是不能生,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听着她说出这样直白甚至胆大包天的话,饶是皇帝都有些愕然。
这样的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或是换一个人在皇帝面前说,可就不是直白大胆的事儿了,那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妄图谋逆!
也幸好此刻西暖阁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再有第三个人听见这话,怕是早就战战兢兢的伏跪求饶了。不只是为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害怕,更是因为知道皇帝绝不会让听到这话的其他人活着。
而纵使是皇帝,这数十年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毫不遮掩的胆大包天的话,还是当着他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本人的面儿说这样的话。
可说这话的是宁欢,那就没事了。
皇帝甚至笑起来:“宝儿啊,我的乖宝儿,你可真是……”
她总是有这个能力让他平静沈着的心绪为而她牵动。
但她敢这样毫不遮掩地便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证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和爱,皇帝简直是高兴都来不及。
宁欢既然敢说便不会怕,她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地看着皇帝:“皇上要治臣妾的罪吗?”
皇帝当然不会治她的罪,正欲说话,却忽的想到什么似的。
他看着宁欢,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治罪,当然要治罪。不过你是朕最钟爱的贵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待会儿再好好地治你的罪。”他微微咬重了“好好”二字。
宁欢对他这样不怀好意的笑意再熟悉不过,他到底会如何“治”她的罪,她大概也能猜到。
宁欢霎时羞恼地瞪了皇帝一眼:“你脑子里一天天除了那事儿还有别的吗?我在和你说正事儿呢!”
皇帝故作沈肃:“还敢瞪朕,罪加一等。”
宁欢咬牙。
在宁欢彻底恼怒之前,皇帝先笑着将她抱入怀中:“宝儿说得对,嗣皇帝之位是咱们小六的,怎可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愿意再生一个皇儿,而他也舍不得让他娇养了一辈子的姑娘,在他百年后低人一等。
他的宝儿说得对,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她便是天下独尊的皇太后,皇儿会尽心奉养她,她也可以继续恣意地好好活着,不必向谁低头,更不必“在旁人手下讨生活”。
皇帝终于宽慰放松地笑起来。
提起“正事”,宁欢的怒火果然瞬间就熄灭了,她睨了皇帝一眼:“你终于同意了?”
皇帝低叹一声:“这一直都是我所期盼的。只是我舍不得我的宝儿再受这个苦才作罢,如今宝儿愿意,我怎会不同意。只是,又要苦了我的宝儿了。”他温柔而心疼地轻抚宁欢的脸颊。
听着他充满柔情与爱意的话,宁欢的神色也柔软下来,她伏在皇帝怀中,柔声道:“我都说了我愿意的。”
不过想想方才的“两宫太后论”,宁欢又道:“而且这么看来,比起往后许多年都在别人手下过活,我还是宁愿生产的时候疼那么几个时辰。”她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想想竟也忍不住笑了:“宝儿说的都有理。”
宁欢弯了弯唇角,又促狭道:“不过主要还是舍不得咱们皇儿的江山。”
皇帝失笑,温柔而纵容道:“都好。”
不论是为了什么,他的姑娘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求其他。
听到皇帝无比纵容的话,宁欢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解决了一个问题,似乎又来了另一个问题。
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她从皇帝怀中坐起来,有些苦恼道:“可若是咱们的皇儿也是个资质平庸的可怎么办?”
“不会。”皇帝认真而笃定道:“咱们的皇儿怎会资质平庸。”
宁欢眨了眨眼。
皇帝轻笑道:“我和宝儿都并非资质平庸之辈,想来皇儿也必定会是个聪慧的孩子。”
“你这话分明就是在变相地夸你自个儿。”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皇帝笑道:“嗯,还有宝儿。”
宁欢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是想了想,她还是犹犹豫豫地看着皇帝。
皇帝温和而耐心地看着她:“宝儿想说什么就说,你永远无错。”
宁欢微微扬起唇角,而后到底问道:“那若是……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皇儿真的很平庸可怎么办啊?”她还是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皇帝有些失笑,而后却是毫不犹豫道:“只要他不是一个能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的昏聩之主,这天下便一直都会是他的。”
他竟然又将底线往后挪了,先前是宁愿从宗室中另择天资聪颖的孩子,也不愿平庸的孩子继位。此刻换成她的孩儿,他却又放低了标准,平庸便平庸吧,只求他不是个亡国昏君便好。
底线果真就是用来破的。
宁欢一时竟不知作何想法,她又心软又好笑:“你怎么这么双标啊……”
“我的确是偏心,我承认。”皇帝低叹一声,又握着宁欢的手抚上心口,“但是宝儿,人心本就是偏的,皇儿是我和宝儿的孩子,我自然希望无论如何都是咱们的皇儿继承大清的江山基业。如宝儿所说,若是有自己的亲子,我也不愿将这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若是这大清江山真的败在他们的皇儿手中,那他也只能百年之后,到地下亲自向皇考和皇祖们请罪了,皇帝心中默默地想。
宁欢却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只怕更是好气又好笑。
她此刻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帝,看着他这般认真地说出这样放纵,甚至堪称悖逆祖宗的话。
可这都是为了她和他们的孩儿。
所以哪怕知道不对,宁欢还是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笑起来,“好,那就祈祷咱们的小六是个聪慧的孩子吧。”
皇帝却笃定地笑道:“必定会的。”
宁欢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在对宁欢的事情上真的很双标的,希望你们不要讨厌他(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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