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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紫禁城,翊坤宫。

柔惠丶婉嫔丶颖嫔和容贵人聚在一处,颇有些忧心地说着话。

颖嫔看了一眼永寿宫的方向,难掩担忧和愧疚:“姐姐怎么忽然便陪着太后去了圆明园,都怪我……”

婉嫔拍了拍颖嫔的手,安慰道:“乌伦珠,你就莫要责怪自己了,宁欢都从未怪过你,你这会儿自己给自己揽罪责,只会平添忧虑。”

柔惠和容贵人也点头。

柔惠道:“明姐姐说的是,乌伦珠,如今这般情况可不能自己把自己折腾出问题,你宁欢姐姐不在宫中,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

颖嫔抿了抿唇,到底认真点头:“姐姐们说的是,咱们现在该想想办法才是。”

说起这个,几人心中也是一叹。

容贵人凝眉,有些担忧地道:“宁欢妹妹忽然离宫,皇上会不会因此而……”

因此而恼怒而怪罪于她,甚至日后等宁欢回宫,也会失宠?容贵人不希望宁欢会这样,便到底没说出口。

听容贵人这般说,颖嫔也跟着蹙起眉来。

颖嫔和容贵人虽然知道宁欢得宠,虽然知道宁欢在皇帝心中大抵是不一样的,但她们也并不清楚这种不一样究竟到哪种程度,更不大清楚皇帝又能宠爱包容宁欢到哪一步。

沈吟片刻,婉嫔温和而笃定地开口:“不会的,皇上不会怪罪宁欢。”

柔惠也坚定地点头:“明姐姐说得是。”

她们都亲眼见过皇帝待宁欢有多么特殊,往后说不好,但她们认为至少现在,至少这件事不足以影响宁欢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或许皇上还得巴巴地哄着宁欢呢。

想到这儿,柔惠和婉嫔都微微弯起唇角。

听到二人笃定的话,颖嫔和容贵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二人。

婉嫔温柔一笑:“就算不相信皇上,你们也该相信宁欢才对。”

宁欢并非是会被无上帝宠冲昏头脑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她有底气才会这样做。

听到婉嫔的话,颖嫔和容贵人都稍稍放松下来。

陆姐姐和陈姐姐比她们在宫中的时日都久。尤其是陈姐姐,是潜邸旧人,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皇上,也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通透,她都这样说了,她们也该相信她丶也相信宁欢姐姐才是。

柔惠亦是认同婉嫔的话,她又温声道:“如今咱们要做的,便是盯好宫里的事,有什么异动都要及时告知宁欢才是,这样才不至于有什么风波时,让宁欢处于被动之境。”

婉嫔认同颔首。

颖嫔和容贵人也认真地点头:“姐姐放心,我们会的。”

……

钟粹宫。

林贵人正在和阮答应下棋。

不过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阮答应看向窗外,神色有些覆杂:“令贵妃竟然离宫了,她竟也舍得。”

只有待在皇上身边,才能保住荣宠,就算得不了宠,至少也能时不时在皇上心中留个影儿,相信这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可若是离宫,连皇上都接触不了,又何谈其他。

见不到人,怕是再深的情分都会随着时光而淡去,更何况令贵妃面对的还是帝王。

林贵人拨弄着玉罐中的棋子,微微凝眉:“我从未看懂过令贵妃这个人。”

说她跋扈,可是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理有据,没有一桩能让人真的指出错处来。说她聪慧,可是她又从不懂得遮掩自己的锋芒,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张扬肆意地行事这么多年,甚至在皇上面前也从不收敛。她似乎从来也不怕有一日皇上厌弃她,这些直率恣意便全部变成跋扈张狂。

但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林贵人真正没有看懂的是皇上待令贵妃的情意,以及令贵妃何以能得到皇上这般喜爱。

想到这儿,林贵人又淡淡一笑:“或许是令贵妃自觉有这个底气吧。”

有这个底气哪怕恃宠生骄地离开紫禁城,皇上也不会恼怒,甚至还要反过来去哄她。有这个底气留皇上在紫禁城群芳环绕,皇上也依然不会淡去对她的情分,哪怕她再度回到紫禁城,她也不会失宠。

听到林贵人的话,阮答应一时失语。

抿了抿唇,阮答应看着林贵人:“她这不是有底气,是太自负了罢。从前她在皇上身边可以随时争宠,可是如今她走了,皇上的后宫又有这样多的人,久久见不到人,这些往日的情分真的不会消散吗?她真的那么自信,时日久了她不会失宠吗?”

普通的夫妻长久两地分居都会离心,更何况是帝王和嫔妃。

想到这儿,阮答应也不禁喃喃道:“一个帝王当真能这样喜爱一个女人吗?”

还是一个并没有多年轻的女人,她的脾性也没多好。

阮答应的神色有些似嘲似笑,不知是嘲讽令贵妃的自负还是嘲讽自己。

林贵人也不知道阮答应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一点。

“若是心有不甘,这或许便是咱们这后宫无数女子的机会。”林贵人看向阮答应,轻叹道。

令贵妃离宫了,这宫里再没有人比得上令贵妃有威胁,也再没有人能在皇上面前争宠夺宠,掩住旁人的光芒,这当然是后宫其他嫔妃的机会。

阮答应握着白玉棋子的手一顿,而后她看向林贵人,坚定地点点头。

想要覆宠不止是为了她曾经那份思慕之情,更是为了她的母家,为了她在宫中能过得好一些。

宠爱宠爱,她如今需得争取的当真只是宠了,至于爱……

等她覆宠,她也想深窥一番真的有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吗?皇上待令贵妃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而她,是否有这个机会能得到皇上的情意呢?

阮答应不知道答案,但她只知道覆宠之事,势在必行。

阮答应神色柔美而坚定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

延禧宫。

戴佳氏心情尚好地拿着钗环在头上比划。

“令贵妃竟然离宫了,没想到咱们这位娇纵张扬了多年的令贵妃,竟是这般不堪一击。”戴佳氏唇畔勾起一抹笑来。

古梵也摇头道:“令贵妃这般行径未免太不理智了,这般恃宠生骄,当真不怕皇上责怪她吗?”

“责怪事小,失宠是大啊。”戴佳氏悠然笑道。

古沃珲和古梵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既然这般自负离宫也不会影响皇上待她的情意,那她就在圆明园待着罢,最好待个一年半载的,等一年后回来,看看这后宫还有没有她的位置。”戴佳氏将一支鎏金如意玉钗插入发髻间,脸上绽出一抹甜美天真的笑意。

……

圆明园。

宁欢和太后带着朝珑在圆明园中漫步。

太后揶揄道:“你骤然带着咱们小公主离宫,紫禁城现在怕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了,热闹得很。”

宁欢何尝不知,但她轻笑一声:“热闹便热闹罢,咱们在清静无事的圆明园待着,哪管紫禁城洪水滔天。反正操心的不是咱们。”

太后也掩唇笑了:“的确,圆明园多好啊,就咱们娘仨,什么糟心事都离咱们远远儿的。”

听太后这般说,宁欢也忍不住心情愉悦地弯起唇角,她轻叹道:“要是能一直待在圆明园就好了。”

要是身边一直都这么清静就好了。

太后睨了宁欢一眼:“你也要看皇帝同不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我一直待在圆明园,他还能强行让人将我带回去不成。”

敢强行带他回去,他就要好好承受后果,宁欢凶恶地轻哼一声。

太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欢一眼。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皇帝的确不敢逼宁欢回宫,但日子久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干脆自己跑到圆明园来。

不过这是这段时日以来,宁欢难得放松愉悦的时候,她还是不说这些话来搅宁欢的心情了,太后悠悠笑了笑。

“咦,那边是在修什么吗?”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宁欢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太后顺着看去,心中了然。

但她不动声色道:“圆明园广阔,每年都会修葺翻整一些地方,时不时还会建造些新景。”

宁欢不疑有他地点头:“也是。”

太后又温声道:“不过这些地方烟尘太大,咱们日后还是绕着走罢。”

看了看身旁兴致盎然的朝珑,宁欢也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圆明园这么大,下次咱们换个地方走就好。”

太后含笑道:“嗯。”

又散了一会儿步,宁欢和太后便带着朝珑回了长春仙馆。

朝珑睡下了,宁欢正准备找点儿事儿做,圆团儿却喜笑颜开地捧着封信走进来。

“主子,紫禁城送来了皇上的信。”

宁欢一顿,没看信,只睨了圆团儿一眼:“这么高兴?”

圆团儿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而后他又谄笑道:“奴才这是为您高兴呢。”

宁欢哼笑一声,纠结了一番,到底拿过圆团儿手中的信。

万一里面是蜂子事件的调查结果呢。

嗯,她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事情真相,可不是为了别的。

宁欢心安理得地拿过信封。

但是看着信封上那苍劲有力的“宝儿亲启”四个字,宁欢一时竟是有些无语凝噎。用这么铁画银钩的字大喇喇地在信封上写出这么亲昵的爱称,也太违和了。

宁欢一面忍不住嗔怪,一面却到底忍不住唇角上扬。

宁欢拿出信封中的信笺,慢慢展开。

“宝儿爱鉴:忆别芳颜,星霜已换。从别后,方才深知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吾爱离宫虽尚且一日,吾却有恍如隔世之感。独居宫中,辗转反侧,夜中惊梦却再无法拥宝儿吾爱入怀,萦思之绪,愁肠日转……”

“这个人可真是……”看到这儿,宁欢更是忍不住嗔怪,颇有些嫌弃之意。

明明才离宫一日,某人却写得她仿佛离开了他一年半载似的,实在黏人!

但若是宁欢脸上的笑意没有这么浓也没有这么甜,这份嫌弃可能还更可信些。

表达完思念之情,皇帝又说起正事,大意是宁欢虽然离宫,但蜂子之事他仍会仔细调查,查到结果后必定严厉从重处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让宁欢放心。而后又言他已深刻认识到此次之事自己的错处与疏漏,绝不会再有下次,恳求宁欢原谅。

“……犹歉疚殊深,至感不安,幸而惠风和畅,圆明园秀美风光愈甚,只望吾爱见之欢颜。然夏日汗暑无常,伏望宝儿与昭昭万自珍重。孟夏渐暄,分隔两处,相忆缠怀。云天在望,相思之切,与日俱增,日日盼妻归。

至盼爱妻回信。祗颂玉安。夫弘历亲笔。”

看到最后,宁欢竟是有些哑然地看着手中雪白洒金的信笺。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正式地给她写信写情书。虽然上辈子也收到过情书,但她一封都没拆开看过,不过想来也比不上皇帝现在给她写的这一封。

这是情书吧,不管,在宁欢心中这就是情书,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宁欢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行的“吾爱”和“爱妻”上,又忍不住嗔怪。

这个人,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要是让别人看见他这样称呼她,还不知道怎么想怎么说呢。不过想想也没人敢翻阅皇帝的信件,宁欢又放下心来,只馀娇娇的嗔怪。

“昭昭,你阿玛可真会玩儿。”宁欢忍不住笑着喃喃。

玉棠三人小心地觑着宁欢的神色。

从主子开始看信,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再看看现在这满脸的娇嗔,他们便知道皇上多半是将主子哄好了。

皇上和主子和好自然是好事,只是主子也太好哄了些。

玉棠三人笑着垂下头去。

宁欢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封信,她也不禁想起自己给皇帝留的那一封信,宁欢心中霎时涌上几分羞臊。

她那封大白话的信在皇帝眼中估计都不能叫信吧,就是便签。他写这么正式是想教教自己该怎么写信吗?宁欢似嗔似笑地瞪了手中的洒金笺一眼,仿佛能通过这张洒金笺瞪到紫禁城里的皇帝身上。

“想凭一封信就哄好我,没门儿!”

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心的玉棠三人又忍不住擡头看向宁欢,直到看到宁欢唇畔的笑意,三人才稍稍放松些。

主子就是嘴硬,或者故意想逗皇上呢,玉棠三人忍不住笑。

宁欢哼笑一声,想将信笺装回信封中。

但是看着信笺上铁画银钩的字,和这字里行间充满爱意的蜜语,宁欢还是认输一般地笑起来。

她道:“琼儿,去找个匣子来,我要装信。”

玉琼连连笑着应了,看着宁欢挤眉弄眼的。

宁欢嗔了玉琼一眼,打发她走了。

见宁欢心情尚好,圆团儿便嬉笑着凑过来:“主子,您可要给皇上回信?奴才一会儿便替您送信去。”

宁欢霎时瞪了圆团儿一眼:“回什么……”

但是目光落在那句“至盼爱妻回信”上,宁欢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这个混蛋,果真会哄她啊,宁欢心中又嗔怪又忍不住甜软。

见宁欢犹豫,圆团儿便再接再厉:“主子若是回信,皇上定然会高兴极了,而后必定又会再给主子来信,到时候主子不也高兴了?”

“谁高兴了!”宁欢骄矜地擡首。

“再说,难道我不回信他就不写了?”说到这儿,宁欢也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眸。

“不会不会!皇上必定不敢!”圆团儿连忙道。

说完,圆团儿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了什么,吓得立马便跪下来。

圆团儿忙给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这嘴,实在没个把门儿的,奴才该死!”

这话分明是说他心里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宁欢笑着睨了圆团儿一眼。

懒得和圆团儿计较,宁欢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宁欢捏着手中的洒金笺,微微一笑:“那就看看你前主子到底敢不敢吧。”

他要是真敢不写了……

就给她等着吧,哼!

宁欢心中恶狠狠地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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