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艾秋梨的老家在距离m城大概两三个小时的乡下。一大早，还哈欠连天的艾秋梨就被薅上了车。外面的天色还处在将亮未亮的状态，昨晚上下了点雪，到早已经融化又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路上行驶的车辆都跟着放缓了速度。
她昏昏沈沈地靠在窗边，家里养的小鸡二球坐在她的腿上，增添了不小的压力。
二球是之前某个节日公司发给艾秋梨妈妈的慰劳礼品，因为这个家没人敢杀鸡而苟活至今。
不知多久后，碾过路面上的一个坑洞时，汽车狠狠颠簸了一下，把艾秋梨从梦中震醒。她揉了揉撞到车门的脑袋，戴上耳机听音乐。
手机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是前段时间最流行的歌曲之一。现在艾秋梨没多少时间去追赶新的潮流，每次有机会互联网冲浪，她都感觉自己好像大清派去欧美留学的学生，有种震撼的迷茫。
常玖估计还没起床，艾秋梨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反应，百无聊赖的艾秋梨索性退出对话框去骚扰别的朋友。
她预备给排在前列的几个朋友没人发了一个“在干嘛”表情包，连发了几个人后，手滑给混在中间的周惜夏也发了同样的表情包。等她发现那个诙谐的熊猫头时，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了。
晴天霹雳。
眼看辛辛苦苦营造的暧昧氛围被熊猫头碎成粉末，艾秋梨忍不住打了一下手心：让你手痒！
此刻远在前往a都的高铁上，周惜夏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临近年关，返乡的高铁上挤满乘客，而像周惜夏这样反向进城的人却少了很多。
她身边就是一个空座，周惜夏把背包放在空位置上，舒适地伸展自己的腰腹。
周惜时曾说要帮她买飞机票，被周惜夏无情地拒绝了。
周惜夏不喜欢回a都的家，自然愿意在路上多磨蹭一点时间。宁愿在高铁上把座位坐穿，也不想在那气氛里苦熬。
手机的通知铃声将她的注意力从窗外的风景转移到屏幕上。是艾秋梨给她发了个熊猫头表情包。
和艾秋梨展现给她的甜软气质不同，这个表情包好笑得有些过分。
周惜夏还没想好怎么回覆，对面已经紧急公关：“不好意思学姐，我发错人了。”
“请你当作无事发生，好不好？”
不禁抿唇，周惜夏好像看到艾秋梨双手合十，九十度鞠躬的夸张动作，圆润的脸蛋上挂着懊恼又无措的表情。
惹得她生了些恶作剧的心思。
“我看到了，”她发过去，“发过来的第一秒就看到了。”
艾秋梨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二球吓得扑扇着翅膀，跑到车座下面去了。
“呜呜，只是太无聊了，想找人聊天，一不小心发错了。”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歉。
周惜夏眺望着窗外。列车正在村庄和农田的边缘疾驰而过，此刻已经穿过了绵延的丘陵，驶入一望无际的平原。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艾秋梨。
“我在列车上，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天。”
艾秋梨收到周惜夏发来的照片，一刻不敢耽误，也拍了张自己能看到的风景。可惜汽车正行驶在山间开辟出来的窄路上，窗户大部分被山体所占据，艾秋梨只能见缝插针地拍上一张模糊的山林。
对话框里的两张照片长得截然不同。摆在一起跟风光摄影大赛安慰奖似的。
“学姐也今天回家吗？”艾秋梨试探着问，她知道周惜夏不太喜欢家庭的话题，“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周惜夏回覆。
“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山路崎岖，一定要注意安全。”
艾秋梨：“知道了。”
“对了，”周惜夏突然想到了什么，“过年的时候好无聊，你一定要多找我聊天啊。”
艾秋梨在屏幕对面认真地攥起拳头，发誓一般指向天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一定拍照给学姐分享！”
看到艾秋梨证言一般的话语，周惜夏没忍住笑，借着口罩的遮挡发出低微的扑哧声。
原本因为返家而有些沈重的心情，竟奇迹般地轻松了些。
也许有艾秋梨的联系，这次的假期不会像以往一样沈闷而窒息。
*
车在山间行驶了一段路程，终于抢在午饭之前到达了河流沿岸的小村子。
艾秋梨的外婆外公早就打扫完屋子等着了。艾秋梨一下车，立刻落入一个健壮的臂膀：“我们家小梨又长高了！”
“……”艾秋梨不由得想起某个影视剧的经典台词。
外婆热情地在她肩膀和背上拍了几下，不甚满意地转头和妈妈嘟囔道：“看把孩子累的，比去年瘦了不少，脸都扁下来了！”
“……”艾秋梨心说自己比去年重了好几斤。
二球从车里飞出来，被外公震惊地抓着翅膀从地上提起：“怎么还带了只活鸡？”
“这不是吃的，这是宠物。”
“宠物？”外公依然很迷惑。“好吧，它看起来确实挺干净。那你要看住它。免得不注意时被当成年货。”
艾秋梨应了一声，拖着自己的行李上了楼。外婆家早已给她留好了房间，虽然不大，但床单被褥都洗得干净，还散发着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她仰躺在床上，尽情放松着半个小时前还被迫蜷缩的身体。过了几分钟，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小不点儿钻进了艾秋梨的房间，在她床边上眼巴巴地看着。
小侄女也挥着手里的洋葱圈：“吃不吃？”
艾秋梨一骨碌爬起来：“吃。”
小侄女踢掉鞋子也爬上床，艾秋梨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不在楼下待着，上楼干什么？”
“那群大人说话好无聊，”小孩抓着手机，“不如上来看动画片。”
她靠在艾秋梨旁边看小狗动画片。艾秋梨刚开始还能就着动画片的音乐刷社交软件，但不知不觉地，她也跟着看了起来。
在动画片里的大反派咬住一个无辜市民时，小侄女突然说话了：“我们小学也有人被咬了。”
艾秋梨：“你和别的同学打架了？”小孩子经常打来打去的，有人被咬很正常。
“我现在已经不打架了，”小侄女摇摇头，“只有小孩子才会天天打架。”
“是五年级的同学，好像是上语文课的时候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别的教室去咬的人。”
小侄女开始用她几年的语文素养描述这个校园八卦。
这正是期末考试前几天发生的事。一个学生上课时不知怎的，突然连报告都不打就跑了出去。老师惊慌之下也跟在后面，却看着那孩子飞奔进了另一间教室，众目睽睽之下撕咬一个学生，硬生生地在对方脸上留下极深的牙印。两个老师拉都拉不开。
咬人者和被害者并不认识，双方的家长也无任何过节。咬人者立刻被送回了家，再也没回来上课，听别的同学说他直接转学了。
被咬的孩子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只不过同学们怎么向他打听，他都没吐露一个字。
“大家说咬人的那个是吸血鬼，”小侄女吃了一个洋葱圈，“但是吸血鬼不应该是外国人吗？”
“还有人说咬人的同学是什么福，那个词我不认识。”小侄女摇头，“我还没上过英语课。但班主任不让我们打听，我们只好私下悄悄说。”
艾秋梨倒是知道小学里沸沸扬扬的谣言的主角应该是什么东西。
但她没想到，原来有的fork小时候就会变成这等体质。想必咬人的学生就算没受到惩罚，剩下的一生也会活得很辛苦。
被咬的同学，那个cake，估计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心理阴影。家长和老师们不准孩子打听，估计也是想让受害者尽快从惊恐中恢覆。
小侄女就这个新闻发散思维，已经到了“我们小学原来是乱葬岗，教学楼厕所里可能有鬼”这样经典的校园鬼故事展开。艾秋梨听着她讨论学校里的传闻，一时之间竟有怀旧之感。
一直到楼下外婆喊她们去吃饭，两人才意犹未尽地下了楼，艾秋梨刚拿起筷子，就听着外婆拉家常：“听你俩在楼上聊得挺欢，说什么呢？”
小侄女抢着说：“在说学校里那个咬人的男生。”
小姨一下子拉下了脸：“老师不是让你们别讨论这个了吗，真不听话。”
“我在外婆家说，她们又听不见。”小侄女吐吐舌头，赶紧喝了几口粥。
“这孩子，”小姨叹气，转过头看着艾秋梨。“秋梨，你在学校也得注意点安全，知人知面不知心，总有人心怀不轨。”
艾秋梨含混地应和。
“其实我们单位十几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只不过那个人是被骗去了凶手家，当场毙命。”小姨叹息，“我年轻时和那个凶手共事，挺好的一人，平时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根本看不出背后这么凶残。”
艾秋梨被迫听起了小县城版的今日说法。没关系，八卦也是过年重要的一环。
虽然故事很吸引人，但她还挂念着周惜夏，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好几次。
没有任何消息。艾秋梨心想，也许是在车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