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父亲，即便和苍舒悠没有实际上的血缘关系，但是国主一直做得无可挑剔，对于苍舒悠有如亲女，可若是另一端摆着南炎国全部百姓的性命，燕期不敢相信国主的选择。
无关爱恨，无关私情，只是天平的另一端太重，重到十几年的相处也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
燕期冷静地将苍舒悠送到国都城门。
他说，“阿悠，我知道你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离开吧，别再回来了。”
“王宫不应该成为困住你的牢笼，所以你不要有顾忌，去看看你渴望的，更加广袤的天地吧。”
苍舒悠愣了愣。
“可是哥哥，”她盯着他的眼睛，不容许燕期有丝毫的逃脱，轻声，“封印怎么办？”
“放心，”燕期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滴水不漏地回答，“我已经想到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阿悠，你要相信我。”
他不闪不避，对上妹妹的目光。
沉默良久，苍舒悠应声，“好。”
苍舒悠的身边有燕期特意安排的亲信，以此护卫她离开期间的安全，至此，他的妹妹得以逃离枷锁，再也不必背负那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直到苍舒悠离开两天，用各种说法敷衍完之后，燕期确定国主的人即便现在出发也应该追不上苍舒悠了，这才有条不紊地去向国主请罪。
雪夫人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平淡。
即便听到苍舒悠已经离开，她也只是关切地询问，“阿悠身上的法器足够吗，她出去会不会遇上其他危险？”
这个结局和他之前预料的不太对，燕期迟疑地停下叙说，欲言又止。
雪夫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问，柔和的，浅浅的笑了笑。
她欣慰地注视着她的长子，从那么小一个，糯米团子般的小孩长到如今如同青松般挺拔高大的少年，像是雏鸟长出丰满的羽毛，从成鸟的庇护下离开，跌跌撞撞，却又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巢穴。
雪夫人很轻地笑了下。
“阿期，”雪夫人唤燕期的名字，“没有规定说谁就必须要为谁牺牲，整个南炎国依赖苍舒一姓的牺牲安逸太久，也被遮蔽住眼睛太久，我们不能继续逃避下去。”
雪夫人偏脸，她的夫君默默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反手挽住国主的手。
“我们早该去面对这迟来了万年的危机。”
燕期顿住。
他咬住唇，掷地有声地发誓。
“母后放心，即便是豁出了我这条命，”燕期的眸光燃起罕见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灿亮的芒光，灼灼如银花骤亮，“我也一定会找到两全的，封印九婴的办法。”
“我等着。”
然而还没等燕期展开行动，护送苍舒悠的亲信却忽然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王宫，而他见到燕期的第一面，就一言不发地跪下来请罪。
燕期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没有耽误时间，直入主题，“阿悠呢？”
亲信低下头，不敢去看燕期的眼睛，“我在半路上被公主殿下打晕了，醒来时，公主殿下已经消失不见。”
燕期僵住。
有如针刺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直到他的心脏也浸入冰水般的冰冷之中。
他看见自己急匆匆地来到离山，然而在封印着九婴的山洞里，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被阵法遮掩的封印，而是如同断翅的白鸟一般，自半空坠落的苍舒悠。
少女缓缓地叹息。
“好狼狈啊，”她窝在燕期的怀里，杏眼清澈，黑亮的睫毛沾了血，黏腻又浓稠地纠缠在一起，极艳的一笔，像是朱砂化开，艷丽而又明艳。
苍舒悠费力地伸手，试图去捂燕期的眼睛，闷闷地说，“哥哥，不要看好不好。”
燕期没有说话。
苍舒悠却能察觉到脸庞上落下的温热水珠，没入乌黑的鬓发之中。
“哥哥，”苍舒悠郑重地叫他的名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封印撑不到燕期寻找新的解决办法，苍舒悠也做不到独自逃离，将整个南炎国抛之脑后。
即便代价是她的死亡。
山洞阒寂，无人出声。
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清晰又模糊地揉杂在一起，像是春日轻飘飘的柳絮，缠绵又凉薄地自身侧滑过，遥遥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抱歉，”苍舒悠很困，但还是勉强撑起精神，“骗了你。”
她第一次，直呼兄长的名字。
“燕期。”
“我也是，”燕期嗓音轻得难以分辨，“我也骗了你，我根本没有找到封印九婴的新办法。”
苍舒悠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纸鸢，一片即将融化的春雪。
“扯平了，”她笑起来，“不要难过好不好，燕期？”
下一刻，他怀中骤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