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然一身魔气。
而代价是,她消散于天地。
身为生出灵智的仙草,她甚至都没有轮回。
连一个念想也没有留下。
谢诀然没有力气,她想要抽回手,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她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泪水从眼尾溢出,曳出一条细细的湿痕,与脸上的黑水渊河水融合在一起,难以分清彼此。
——她在哭。
蓬莱宗大师姐谢诀然,即便被污蔑堕魔,即便被信任的师弟诛杀也没有哭过。
可她看着这一场注定的牺牲,看着这一场温柔的消亡时,却忍不住落泪。
慢慢的,程雪令也难以维持自己的身形。
她伏在谢诀然身前,嗓音很低,却让谢诀然听了个清楚,“师姐,我想回家。”
她倦怠地抬起手臂,去碰谢诀然的手掌,“师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谢诀然费力地伸手,颤抖的指尖想要将面前人握紧,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程雪令倏然消失在视野里。
那个好字卡在喉咙里,难以倾吐。
暴戾污浊的魔气被洗干净,转化成温和清澈的灵气,熟悉的力量渐渐填满女子的灵脉,可她却觉得难以呼吸,像是痛到了极致,蜷缩起来,像是即将绷断的琴弦,颤抖着。
谢诀然静静地躺在黑水渊旁边,直到撑不住进入昏睡之中。
许久之后,她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一点一点,慢慢撑起身体坐起来。
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下她身前落了一株枯萎的灵草,谢诀然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的时候,灵草却兀地化为飞灰。
她什么也没捞到。
谢诀然沉默地坐在原地,抬手捂住脸,透明的泪水自指缝间流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沙哑回应,“好。”
——我带你回家。
……
嬴昭看完记忆后有些意外,“程雪令死了,那现在外面那个是?”
“很显然,”离欢还耿耿于怀之前的石火梦身,为什么是她被剥夺了记忆,少女微微眯起眼睛,“那个应该是谢诀然伪装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成程雪令的模样,可能是她放不下吧。”
**
水镜之上的画面却与嬴昭她们看到的截然不同。
程雪令以命换命,换谢诀然活下去的记忆并没有展现出来,而是被锁链捆住的萧亦慈,他似乎被囚禁在某处山洞里,一脸惊恐。
“说出你和姬无恙当年的谋划。”只有声音,没有人影,但可以听出,那人是程雪令……不,应该说是披着程雪令皮囊的谢诀然更加妥当。
萧亦慈满眼写着惧意,他现在是风光无限的青霞峰第一人,天逾尊者不出关,他就是事实意义上的青霞峰掌权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蓬莱宗的地位举足轻重,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年和姬无恙一起做下的勾当,千年前的旧事突然被翻出来,除了惊愕之外,就是纯然的惧怕。
他控制不住地发抖,“是我和姬无恙一起商议,污蔑谢诀然。”
一直呆呆看着天空的忘忧捂住太阳穴,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容麒及时扶住未来同僚,“你没事吧?”
无数混乱的记忆被她捕捉又消散,像是自指间流过的沙砾,忘忧痛得蹲下来,过去了许久才慢慢地出声回应,“没事。”
少女的眼中满是茫然。
她到底忘了什么?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看到水镜会这么难受?
……
神都世家和朝臣都麻木了,姬无恙这个人皇大概是废了,他们感觉也没有必要捞他了,还是体体面面地让他去吧,反正姬玦上位绝对比他靠谱。
而那道声音还在问,“云屿镇的事情是你和他做的?”
“是,”萧亦慈破罐子破摔,全部承认了,哑声道,“是我和姬无恙做的,人是姬无恙派人杀的,为的就是陷害谢诀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谢诀然之前就服下了邪魔的血液,以此为引,邪魔被她杀死后上了她的身。”
“可惜她没有如计划一般大开杀戒,因此姬无恙就派人过去杀死了云屿镇的镇民,并伪装成谢诀然动手的模样。”
“那些追杀谢诀然的长老也是姬无恙杀死的,”萧亦慈极力撇清自己,“谢诀然放过了他们,但姬无恙没有,他要谢诀然堕魔,要踩着谢诀然成就自己的声名。”
说得口干舌燥,可萧亦慈不敢停,怀着微弱的希望,希望面前人能够看在他全盘托出的份上放过自己。
然而,一把长剑穿过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将他斩杀。
萧亦慈死不瞑目,嗓子里卡了一个字,“你……”
当年的知情人明明都被处理干净了,谢诀然也死透了,萧亦慈很想知道,面前的人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