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孟家,一起商议后续赔偿之事。
孟韵从头到脚打量了不远处的这位乡绅,头冠束带外袍无不昂贵,单是束发的那根簪子,怕是也要数十贯。
她管家久了,看人也积攒了一些阅历。
此人通身气派威严,与孟家人答话有来有往,谈笑风生。
看着虽是人模人样,但——孟韵再看了一遍他的眼睛,偶尔精光闪烁,像是一只狩猎的鹰犬,刻意掩饰了自己贪婪的野心和深处的欲望。
许是孟韵的目光太过赤裸犀利,又盯了人家许久,那人竟然一个回头,直接往孟韵的方向看来。
探究的眸光瞬间扫射过来,快得像剑锋一样。
“哒、”孟韵飞快收回手,指节磕到了车厢,手指麻麻地钝痛。
“快走。”她的心紧张地跳了跳,出声催促着车夫。
“驾——”车夫抽了一下鞭子,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孟韵也安下了心。
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放下了帘子。
直觉告诉她,此人危险,比她从前遇见的人都要危险。但,险在何处,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脑中下意识生出了抗拒。
青幺见她变了脸色,神情恍惚,打开水囊递了过去,道:“娘子眯一会儿吧,到了客栈青幺叫你。”
孙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枕头,塞到孟韵手里,笑着道:“娘子休息休息,恢复些精神也好。瞧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连日来三人一路奔波,寻医问药也没睡个好觉,孟韵本就中了暑热,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该休养一段时间。
元叔已经先行去了前面的客栈打点,对于投宿一事,不必像来时那样需要孟韵操心。
被两人这么一说,她倒真有些困了,接过孙妈递来的枕头,趴到马车内的一方小几上,不一会儿便睡得沉沉。
*
虽说孟韵飞快放下了帘,可李六郎赏美无数,便是只隔着一条儿缝,他都能认美丑,更何况车帘宽大,小娘子又柔荑白.嫩。
他就看了一眼,心里面便开始发痒,像猫抓狗挠似得难受。
听说陶玉有个美貌的小姑嫁去了留仙镇,孟老秀才因不满这桩婚事,三年不许女儿回家看望。
那女子清早从孟家出来,又有阖家去送,看几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八成该是孟家女吧。
想着见到的那张天仙似的脸蛋儿,李六郎的心里又是一阵恍惚。
如此白玉凝脂的小手,真想按在怀里……
借着喝茶的一瞬间,李六郎飞快看了一眼清正的孟老秀才,邪气地笑了笑。
“噔”一声茶盖磕碰,在场的孟家人纷纷朝李六郎看过来。
李六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眼神扫过孟大郎期待的脸,忽然一改来时的想法,露出了难色……
他就是要让孟家人知道,此事光有钱是办不成的,还得让孟家人承他李六郎一个大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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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韵回到留仙镇的时候,天色又变得雾蒙蒙,滚珠似的大雨浇头落下,打得街上行人零落。
白梅点缀的绣鞋踩到青砖地上,溅起的水珠润湿了鞋尖,湿哒哒地布料裹着鞋尖,寒意一股一股上涌。
仆人开了门,青幺一面招呼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面让人背孙妈回房。
孟韵撑伞先进入院内,正值晌午时分,众人都各自回房用膳,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
耳畔雨声厚重,眼前花草景色幽致,孟韵环视了一周,忽然觉得新鲜。
没有焦母的刻薄抱怨,没有焦文俊的侃侃而谈,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安静的院子,如此安静的焦家。
真是稀奇呐!
孟韵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她只在雨中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周身便都浸染了秋日的寒气。
下意识拂了拂衣袖,旋即,孟韵移步去了内堂用膳的地方。
焦文俊从来没问过她的行程,更不知道她今日回来。夫妻做到这份上,姻缘也该到头了。
她此时前去,正赶上用膳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听到点往日不知道的事情。
留仙镇的雨下得这样大,从屋里屋外,雨声隔绝了两处的一切动静。
孟韵收了伞,一路捏着过来,雨水淅淅沥沥跟着流了一路。
一路上她未见到任何人,直到内堂,方出现人声。
“阿娘,你慢点吃。虽说你心里高兴,但也别吃太多,这鸡肉柴得很,吃多了不好克化。”
是焦文俊的声音。
孟韵停在门扉后面,双脚往里挪了挪,屋里的人若不站到门口,发现不了她在此处。
屋里的人接着又说话了。
焦母嘴里嚼着鸡肉,含糊不清:“文俊,玉珍的肚子可真是争气,才与你有了一次便怀上了我的孙儿!你成婚三载,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若是个孙子,我一定要给李神仙多捐些香油钱,让他保佑你多子多福!”
“对了,还要在焦家村里大摆筵席,让你那些叔娘婶娘们都知道,不是只有她们才生得出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