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眼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那双茶色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悲伤,一种被悲伤浸染的温柔。
立夏咬着唇,露出漂亮的微笑,轻快的说道:“草灯,昨天晚上睡的好吗?有没有梦到我?嘿嘿,一定梦到了吧。因为我也梦到了你呀。”
“啊,对了。你知道吗?池塘里的莲花要开了,记得到时候要去摘莲藕,呵呵,莲籽也不错呀。小珠子可是很拿手呢,香喷喷的银耳莲子粥,好久没有喝过了呢。”
“唉,有点想念他们了呢,你说这次回去他们看见我,是不是会狠狠揍我一顿呢?呵呵……要是宴在的话一定会的。我居然把自己养成这样。”笑容有一瞬间的黯然,草灯觉得心中一阵抽痛,好想伸手抱抱他,好想和他说夏,不要这样笑。
“啊……忘记一件事,草灯你有栗子吗?”立夏突然提高声音,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明艳。“嘿嘿,突然好想吃哟,来到这边都没有怎么吃了。唉,突然想起来,红楼那边小星星还没收了我一屋子的栗子呢,也不知道坏了没有。唔……要是没有坏的话,有机会回去一定全部都吃光!”他发誓般举起纤细的手臂,在空中晃晃,宽大的衣袖长长的垂在眼前,挡住了衣袖后的表情。
草灯默不吭声,低头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居然是热腾腾的糖炒栗子。立夏惊喜的大叫一声,冲上前想要去拿,却被光壁撞到在地。
他讪笑的爬起来,“呵呵,真是糟糕,好像没得吃了。哎呀,明知道没有这个命,我这是强求什么呢。”他笑着低下头,零碎的石子上,留下两片被浸湿的小水渍。
擡头,依旧笑的阳光明媚。草灯咬着唇拿着栗子,口腔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静静的望着笑语嫣然的立夏,他慢慢的转身,向台阶走去。
立夏望着他清晨中的背影,大声吼道:“草灯!!”
草灯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停下了步子静静的站着。
立夏哽咽的大声问道:“你爱过我吗?”见草灯不回答,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爱——过——我——吗——?”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再去维持什么形象,顾忌什么矜持,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覆,一个属于草灯亲自的答覆。
草灯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而后弯起眉眼轻轻一笑。只是那一眼,如同初见时,他在彩袖殿望向他的眼神,安静却深深的刻到了心里,再也容不得舍弃。那是百年前忘尘殿的相守,就曾有过这样的相视一笑,即使早已经轮回,即使物非人亦非。刻在灵魂里的,永远不会用任何的理由抹去。
立夏笑着招招手,金色的双眸一片迷蒙,咬着唇压下眼中的泪意,向着天空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原来——梦真的可以成真,虽然一切都已经太晚。
幸好,在这最后的最后,还有你在。
望着草灯温柔的笑容,立夏大声的喊道:“草灯!我愿意上祭台,做祭品!”
草灯微笑的神情明显僵住,茶色的眼中露出难以抑制的痛苦。他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沈默着黯淡了眼神,低着头猛然转身离开。
夏,你就这样放弃了吗?是对我太失望了,所以如此决绝的离开吗?
立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含着眼泪轻轻笑着,喃喃道:“草灯,我真的愿意上祭台做祭品,不论前世今生,我——只做你一人的祭品。”
“何苦。”今朝轻轻叹息,俊秀的容颜上闪过一点怜惜。
立夏笑着向他点点头,“今朝,谢谢你。”
“你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落会伤心的。”今朝扭头不去看他,淡淡的说道。
立夏苦涩一笑,轻声说:“我并没有轻易的放弃,今朝,你不懂的……”
对于落,我只能说抱歉,虽然很无情。但是,事到如今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可是,对于草灯无论如何,我都是放不下的。我从来都没有计较过他爱不爱我,虽然每日问,虽然真的很希望所有的付出的都会有回报。
但是,感情本来就是不可以说断就断的东西,爱了就是爱了,即使我说不爱了,爱依旧是存在的,说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世我们相遇的太刻意,相守的太短暂。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我是不了解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爱他,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爱他早已经是我的习惯。
记得星在走前的那个夜里,曾经问,我爱的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说实话,我不懂,但是,依旧爱了。
不需要很多刻意的言语,漫长的温情。
爱一个人,其实只需要一眼而已。
一眼便可相守几载,独候百年,无论沧海桑田,皆是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丶(贰拾)
“今朝,你该找个人去好好爱一场,才会不枉此生。”
今朝望着他唇角的微笑,眼中的满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找个人爱,活着就要去爱人吗?但是,爱上一个人好像也不错。
璀璨的阳光洒满了锦绣江山,也驱散了神庙中一夜的寒冷,立夏甩甩尾巴微笑的站在结界中,张开双手迎接着属于他的最后一日。金色的阳光撒进金色的瞳孔,泛出圣洁的亮金色,用最纯正的耀金之瞳,向多年不见的天后姐姐发出最后的思念。
姐姐,对不起。再次让你失望了。
空旷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人独立,今朝不知在何时早已离去,结界外的巨石上留下一把白色折扇,玲珑的相思不停的叮咚作响。
悠远的山谷中传来一声巨响,“时辰已到,压祭品上神台。”
神台。
立夏被关在笼子里擡上来的时候,台上丶台下已经人满为患。毕竟这是几十年一遇的祭天大典,意味着一位新王的诞生,所以离国上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主位上庄严的坐着的是现任的离王,他有一双和草灯相似的茶色双眸,却比草灯的要冷漠万分,虽然他笑的极其慈祥,立夏却看着心低发凉。
王座的右边第一个位置是空的,第二个位子坐的是三殿下凤衣,看见这个总是爽朗笑着,见人就调戏的少年,此刻失去了以往的灿烂,立夏笑着招招手。凤衣瞪了立夏一眼,怒气冲冲的扭过脸去,他真是受不了这个笨家夥,都要死了还笑的和什么似的,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有认识的比如大祭司丶软玉丶八大长老,也有没有见过的,比如各个大臣丶贵族。
可是,当大祭司开始念起祭天祈文的时候,草灯却没有出现,立夏怔怔的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失神。
大祭司念完繁覆的咒文,在笼子的四周洒下圣水时,祭天正式开始。
八大长老虔诚丶肃穆的从一个狭长的水晶盒子里,请出一把长剑,立夏看到那把剑不由的笑了。
灭神剑。
呵呵,好久不见,没想到两世,两次生死,我们皆是如此的有缘。
神剑好像回应他似的,发出嗡的剑鸣,惊了所有的人。这是神剑第一次在祭台上没有饮血而鸣,如何能叫人不惊讶。
立夏望着它轻笑,唉,你吓到他们了。
神剑中有个轻软的声音慢慢的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呵呵,立夏在心中轻笑,你说这句话岂不是太见外了,我回来的理由和你当年留下的理由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这样说真的让我伤心。
神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可以助你离开。
立夏抿唇轻笑,然后呢?从此你就灰飞烟灭?你是不是忘了一点事情?
那个声音轻轻一叹,说道,怎么会忘,我也是你啊……
立夏还要说什么,突然在看到一步步走上神台的人时顿住了。
白衣玫瑰,高贵庄重。安静的茶色深眸,没有一丝波澜,所有的一切望到了那双眼中,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就像那暗黑的沼泽,接受了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草灯跪倒在地,大祭司把手上的圣水飘飘扬扬的洒了他一身,然后由八大长老一起恭敬的拖着剑盒,虔诚的递到了他的手上。
草灯面无表情的拿过长剑,笼子外面的守卫已经把笼门打开,锁神链发出叮当的金属撞击声。立夏笑着半跪在狭小的笼子里,望着提剑而来的草灯。
他是草灯的猎物,也是这次他登上王位的祭品,立夏很久以前就知道,手刃祭品之祭师就是草灯。所以,他甘愿做他的祭品,只为他一人而已。
草灯心疼的看着立夏被神锁捆绑的手脚,手腕嫩白的肌肤已经被磨出细小的血丝,脚腕处更是已经被打出了血,凝固在笼子下面的铁栏杆上。
说好要保护他的,却让他关在了这里,喜他的全部付出,也气他的坦然接受。
握剑的双手高高举起,闪着刺眼亮光的上古神剑发出诡异的淡紫色,全部的未来都寄托在这一拼之内,倘若上天垂怜,那就成全他的爱。
立夏见他举起了剑,笑着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刻入心骨的疼痛百年之后再次降临。入耳的却是一声刺耳撞击声,那把神剑不偏不倚的砍在他手上的神锁上,溅起金色的火星,离开神锁依旧完好。
所有的人皆是一怔,反应不过来草灯这是要做什么。立夏也怔住了,不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是不明白他因何这么做。
只有大长老打一开始就提防着草灯会反悔,所以一直不动声色的站在他的后面,就在草灯示意立夏起来的时候,他重重的再草灯身后一推,草灯一个不稳向前栽去,手中的灭神剑穿透了立夏刚刚站起一条腿的身体。
“夏夏!!”低下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打斗的声响。
立夏呆呆的低头看着胸口的剑柄,强忍很久的泪劈啪落下,滴在剑上,也滴在握剑的草灯的手上。
若是在刚才那一击之前,他死去一点都不委屈。因为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为爱而死,可是,现在他不想死啊,他的爱刚刚有了回应,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
草灯没有想到大长老会来这么一下,虽然心里恨得想要把他剁掉,却是如此的力不从心。刺进去的剑是不能往出拔了,只要已拔出剑立夏就会立马死去,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用自己雪白的衣衫试着帮他止血。
直到白衣染红,那些血依旧没有止住,立夏红润的脸色已经如纸苍白,唇角却挂着浅淡的幸福微笑。
他认真的看着草灯,想要把他此刻的温柔牢牢记在脑子里,不再有勾心斗角,权势之争,此刻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外面的吵杂,兵器交接的撞击,和他们没有半点的关系。
“草灯……抱抱我……”
草灯温柔的把满身是血的人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仿佛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如春日的白雪般在阳光下化掉。
立夏吃力的回抱住他,唇角不断的益处淡红的血液。
“草灯……你……爱……我……吗?”立夏虚弱的闭上了眼睛,周身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身形在一点一点的散去,“为什么……那天在……神庙……中……你……不……看……我……”
草灯抱着,脸贴在他的发间,泪水浸湿了他的长发,也浸湿了他的心。他哭的很绝望,对于他的问题却依旧一声不答。
立夏在快要消散之前露出了笑容,他的唇轻轻贴在草灯的唇上,唇间是泪的苦涩,心的无助。
化作金色光芒之前他在他唇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草灯……我……爱……你……生……生……世……世……”
“夏夏!”
“小夏子!”
最后的最后意识里,立夏好像看到了落和小珠子他们,还看到了落手中的利刃刺向了草灯,而他并没有躲过。
他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吼出一声,不!破碎如散落的星光,无力拼凑,早已散去。
神台的上空下起了漫天花雨,金色的大波斯菊花瓣如悲伤的眼泪,汹涌而下金色的花瓣淹没了所有的石阶,也掩盖住了那件失去主人,孤零零和草等一起倒在血泊中的橘色衣衫。曾经它和它们一样,是明艳的黄色。
草灯倒在地上,望着满天的金色花雨,倦倦的闭上那双沈寂到绝望的眼睛。
夏,带我走吧。这样,我们就不会再被分开。
多好。
曾经欢天喜地/
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过千山万水/
回去却已来不及/
曾经惺惺相惜/
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
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
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丶(贰拾壹)
雪白的宫殿,如雾的白纱,宽大的床幔上直挺挺躺着一人,银紫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绣着青玉玫瑰的床单上,眼如琉璃,血染白衣。
软玉端着重新熬了不知道几十次的药,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没有进去。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自从立夏神台上祭天后,草灯动都不动的任那个叫落的男子刺穿臂膀,回来后也不处理伤口,不让人进门,也不喝药。
天气越来越热,中剑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炎腐烂,却没有人能劝得动他。这么多天,唯一一次走出太子殿的殿门是在三天前,没人有知道他对父王说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是他那天回来之后,当天夜里大祭司便奉天命抄斩了八大长老的家,一场天火无一人生还。从那天以后连着两天,不要说不吃药了,他几乎不再进食,连水都不喝。一开始还有人劝的,但是劝的人统统都被拖出去打了半死,经过此事再无人踏进太子殿的门。
他就这样每一日,每一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做梦般痴痴的望着浅白是的床幔发呆,不再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如被浸湿的纸娃娃,破败不堪。
草灯听到了门口软玉的脚步声,却没有心情去管她是否有事,他的眼睛早已经疲惫不堪,虽然是睁着,却早已经没有了看物的能力,只是僵硬的瞪着。
他不想闭上眼睛,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哭,害怕眼泪会背叛了自己。他已经留不下立夏的任何东西,那么就把这些为他而生的眼泪留住吧。
睁眼闭眼,满眼都是立夏小小的脸庞哭泣的丶欢笑的丶忧郁的丶还有决绝的。
记得他从彩袖殿上翩然而下,鹅黄色的衣衫嫩若小蝶,抱在怀里的感觉轻轻巧巧,纤细的身子比女子都要柔弱无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自己找的人,所以欲擒故纵冷淡以对,果然如所料那般,他先开口同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很小,很轻,若是在平时自己是听不到的,但是,那是他偏偏就听到了,还回答了。打破了他一贯的冷淡,甚至还连名带姓的和他说
——草灯,我叫草灯。
其实说不刻意那是假的,只是那时并没有在意,自以为是的以为这不过是对猎物该有的态度。
再见,有点出乎意料,见到被人提到面前的立夏,望见他涨红的小脸和带泪的眼眸,突然觉的有点心疼,下意识帮他解围。
——我们,是不是见过?不是昨天,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为什么……怎么说……
——这双眼睛,我记得。
料想到了他的惊讶,却没有料想到他的眼泪,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用手覆上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草灯,并没有说谎,在离开离国之前,大祭司已经在水晶球里让他看了要找的人。所以,这双眼睛,他的确记得,只是那种记得却和他心中的不一样。
草灯当时,认得的不过是猎物的眼睛。而立夏想的却是爱人的温柔,所以落了泪,湿了心。
第三次是可以的相约,立夏迟到了。本来很生气的,可是看到他脏兮兮的衣袍,满脸的泪痕,怒气就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反而担心更多。甚至说了那句
——小不点,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本王都包了,你小子给我安分点!
说完,并没有后悔,吻他,也是一种自愿。那时心已经双手捧上,只是高傲的自尊和曾经的情伤,让他倔强的无视了自己的真心。
一次次的付出,一次次的收回,一次次的疼宠,一次次的伤害。他知道每一次温柔后狠狠的伤害,比拿真刀实剑更是疼痛,但是,他控制不住,他害怕自己会爱上他,害怕曾经的一切再次重演。
直到他晕倒在忘尘殿,那一刻才明白,原来今生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替代。所以,努力去挽回了,可是……老天却不再给他机会。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如昨,神台上的一切每一次想起都如利剑般狠狠刺在心上,一点点划开,宁愿死去的刻骨疼痛。
记得他问,
——草灯……你……爱……我……吗?为什么……那天在……神庙……中……你……不……看……我……
可是自己却不能去回应,也回应不了。那一天在神庙并不是故意不去看他,那是他的结界是看不到外面的,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根本不知道立夏来了,更不知道他为他受了多大的伤,他被带出来的时候是从后面离开的,也不知道长老们最后对着虚无的空气说的那句彻底伤了立夏的话。被强行抓走的那天晚上他就被,大长老就用法术封印了言语,只有祭奠完毕以后,才可以说话。所以,他的提问,他没有反应,他也等不到回答。
记得他说,
——草灯……我……爱……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生——生——世——世——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泪终于还是夺眶而出,生——生——世——世——夏,你说爱我生生世世的,那为什么不守约,独留我一人在这里。
夏,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
所以,求你回来,回来好不好。或者,你把我带走吧,带我走。
为什么不让那人杀了我,为什么要求情,为什么说那个不字,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记起了前世,为什么……每一世你都在我手上消失。
夏,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要我内疚,你是在报覆我对你的不关心,你就是要我伤心是不是,是不是你回答我。
你来骂我啊,你来打我啊,即使只是梦里,求你出现一下好不好……好不好……
扣扣。
门口传来低沈的敲门声,草灯迅速擦干眼角的泪痕,烦躁的瞪过去,入眼的却是一大朵含苞待放的大波斯菊,嫩嫩的金黄,上面居然还有清晨的露珠。
软玉优雅的走进来,“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是他走到时候要我转交给你的,本来想你好一点才看,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若在等下去只怕你就没有机会看了。”
草灯也不辩驳,只是怔怔的望着花,软玉无奈咬唇,本想叫他说话,没想到连这个都失败了,把花放在床上,在草灯的怒视中转身离去。
她知道他恨她一开始的拆散,对于这件事她也无话可说,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亲生哥哥,是以至此她希望他可以振作,不希望他有事。
草灯等到软玉离开以后,才把目光再次转回那朵大波斯菊,明媚的金色刺痛了他的眼,他离去时铺天盖地的金色花雨重重的击碎了他的坚强。
慢慢的伸手想要拿过它,指尖才碰到花枝,紧逼的花苞突然冉冉绽放,细碎的花瓣离开了花蕊,飘到了他的面前。手指碰触过后,一个个花瓣都开始破裂。每一个花瓣里都收藏了一个声音,所有声音的主人只有一人,那就他——草灯。
夏。夏。夏。夏。夏。
全部的声音汇集成了一个字,夏。
这是他对他的呼喊,这里有他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全部的全部。
他知道夏记得上一世,记得两百年的情感,可是他一直都不明白,这么久丶这么长的时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还能对每个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晰。
是不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经常对着花瓣彻夜无眠。是不是在每个无月的夜里,他会抱着花瓣悄悄哭泣。他是用怎样一种心情把每一句话都收录在这里,包括草灯的绝情冷漠。
满屋飘动的花瓣,渐渐的开始停滞。猛然间开始破裂掉,瞬间干瘪化作粉末消失在空气里。花瓣落尽鹅黄的花心泛出柔和的光芒,越来越盛柔和的金色光芒中,空气中出现了立夏的身影。
依然是那样的可爱,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他乖巧的笑着,安静的望着床上的草灯,那样专注的眼神好像此刻正在和他对视般。
过了很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用一种安静的声音说道。
——所有的一切,还给你。
——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两不相欠。
“不!”草灯惊恐的扑过去想要让要收回,却只是轻飘飘的穿过他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冰冷的地上。
光芒中的立夏依旧笑着,可爱的如从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单纯精灵。
——不要想着来找我,你该知道,当你有机会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再。若我真的还有机会留下,也定然不会再回来。
这一世,我已经还完,你我之间,就此了断吧。
他顿顿,露出一抹凄楚的笑。
——祝你和大祭司……幸福……
话音刚落花蕊也和花瓣一样,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草灯只能呆呆的扶着桌子站在当地,面色苍白唇角微微抽搐,不知是哭还是笑。
所有一切还给我,呵呵……草灯疯狂的大笑起来,笑的气喘吁吁,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笑的,流出了眼泪。
祝幸福,呵,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幸福!你又凭什么说我会幸福,不想有瓜葛,不要有就可以没有吗?
所有一切都还给我,呵呵,真是好笑,夏,你还的完吗?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请你把我的心还给我,那天它落在了你那里,请你帮我捡起,还给我好不好。
把它还给我,我们就真的——两清!
作者有话要说:
☆丶(贰拾贰)
青玉客栈。
远远就能听到最好的客房里传来桌椅板凳跌倒的巨响,和肆无忌惮的咆哮声。一身青衣广袖的男子脸色铁青,上好的衣衫挥过扫落一地器皿。
地上早已经布满了碎瓷片和木头碎屑,一个不小心脚可能就会受伤。
真珠坐在唯一完整的床上,真是想把眼前的人打晕,已经五天了,疯子一样见东西就摔,若不是早就包下了整间客栈,此刻一定被人丢出流落街头。
“你闹够了没有?”坐在细长窗棂上的陌,冷冷的丢出一粒花生米,打在情绪激动的某人痛穴上,落痛的一个激灵,怒气冲冲的回头。
“陌你是什么意思!”
“幼稚。”陌不屑的扭头,不想看他失去平日优雅的表情,每次一遇到立夏的事情,这个淡定的家夥就会失去了理智,幼稚的不如一个稚龄小童。
“你!好啊,你还敢说我幼稚。呵!”落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拉住我,那个该死的男人早就死了,现在还敢说我幼稚!”
“杀了他?然后呢?”真珠擡眼望着他,“让立夏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还是这么盼着那人早早追过去在另一个世界欺负他?”
“我……”落沈默。
“你难过,难道我们就好过了吗?可是……这是小夏子自己选着的路,从他来离国开始,你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摔碎了所有的东西,他就能回来了吗?如果可以,我陪你一起摔!”
落颓然坐在地上,陌眼疾手快的衣袖扫走那一块的碎片。
“真,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原谅。”他擡头望着真珠的眼睛,一直一句的说道:“我不能原谅,对他,对我。”
我不能原谅当时一时心软的放行,也不能原谅他对夏夏的无情伤害。虽然在最后他后悔了,但是,那又有什么用,若真爱夏夏就不该让他上那个祭台。
所以,不能原谅。即使,可以理解。
一时间室内变的很是安静,这是五天以来第一次的安静。真珠突然希望落和刚刚一样大肆破坏,这样的安静让他很不安。
冥界。
亘古不变的忘川缓缓流过,一抹鹅黄色散发出点点金芒的淡薄身影,抱膝坐在岸边盛开的血红色彼岸花中。
彼岸花,花开千年,花落千年。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可是不论怎么孤单,它依旧热烈的开放着,用超越一切花朵的绝美,激烈的盛放。决绝的让人心酸。
纤细的手指摆弄着纤弱的花瓣,不知道自己何时就可以如此洒脱,还是说,世间最美丽的东西,只能用死亡来衬托。
就像他的爱情,到死才有回应。
“想什么。”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凉入水,飘渺如烟。
立夏收起眼底的落寞,神采奕奕的回头,欢快的说道:“雅亦。”
雅亦,一身黑色广袖银线滚边长袍,那是一种收容一切的黑色,一切的色彩,所有的情绪在他面前显得单薄的可怕。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上面绘着怒放的曼珠沙华,只露出一只左眼,狭长的墨绿色丹凤眼,密长的睫毛羽扇般微微上翘。墨绿色的眸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平静如古井无波。
立夏笑着扑到雅亦的怀里,小脸轻轻的蹭着他的衣服。笑道:“雅亦怎么有空出来。”
“听到彼岸花在哭泣,来看看是谁在欺负它们。”雅亦轻轻的笑着,面具挡住了他的唇角的笑,只能看到细长的眼睛弯起温柔的弧度,一点一点却化不去眼中的薄雾。
立夏不依的跺跺脚,“雅亦你欺负我!”
“呵呵,怎么敢。忘川湿气怨气都大,回去吧,灵魄才修覆要好好保护。”说罢,温柔的低头望他。
立夏乖乖的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向冥宫走去。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个暗黑的宫殿时,就知道自己再次活了下来。救他的就是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冥王雅亦。
记得以前在天界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时,众仙家眼中的欣羡。连天后姐姐都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赞不绝口,那是听说冥王雅亦,绝艳冠六界,风姿飒爽,无论何事都可淡然处之,是所有人心中无可替代的传奇。
也从来想过自己居然会和他有见面的一日,直到两百年前在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之时,天后姐姐为他拉下身段,苦苦相求保全他的魂魄。
再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只眼睛,温柔的墨绿色,安静的望着自己。
他说。
——本王是雅亦,冥界的主人。
温柔的语调,却有难以言喻的霸气,就如他那双让人看不穿的眼睛。
直到那时,立夏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六界第一人。能配得上这等称呼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人而已。
他留在了冥界,修覆魂魄,整整两百年。因为,冥王从来不救非冥宫之人,他既然被救了,那么他就是冥宫的人,不论生死。
所以,他留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离开的时候,他们做了约定,若是这次草灯依旧不懂得珍惜,再次回到冥宫就永远不再出去。
上一次因太不甘心,所以留下了一魂一魄在灭神剑中。妖精本就比人少一魂两魄,他又丢了一魂一魄,所以上一世之后他的魂魄修覆了很久,依旧虚弱的不得了。
这一次雅亦带回了灭神剑,释放了他留在人界的一魂一魄,两魂六魄归体才不过短短几天,他已经修覆完整,现在也只是还没有实体罢了。
“那边就是轮回道,上面有前尘镜,每个轮回之人都可去那边看到自己挂念的人。”雅亦笑着回头望着他。
立夏别过眼,不以为然的说道:“那种东西只有放不开的人才去看,我们回去吧。”
雅亦浅浅一笑,迷蒙的眼中看不出神情。“好。”
立夏瞪着大大的眼睛,“笑什么笑啦,讨厌!”
“嗯,夏这样本王可以理解为是恼羞成怒吗?”雅亦手抚着下巴,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才不是。”立夏傲气的扬起下巴,“本神堂堂司花神使怎可和一般人相提并论。”
“嗯,是。”雅亦敷衍的点点头,墨绿的眼眸漾出淡淡的笑意。
“啊……讨厌啦~雅亦欺负我!”立夏脸红红不依跺脚。
雅亦身形微闪瞬间躲到了一边,懒洋洋的歪着头轻笑,半眯的眼眸,有着难言的诱惑。“夏,你若是真能偷袭成功,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条件啊,包括?”
“包括,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