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局已定,李长儒带领活下来的守军大开城门迎接杨策。
杨策依旧如刚来郡城时一般,一副赖洋洋的模样,漫不经心命大军在城外驻扎,自己带着亲卫进城。
只是那次身边跟的是刘宝儿,这次换成了卢宽。
对了,刘宝儿呢?
李长儒关键时候还是很沉得住气的,没有着急向杨策喊冤,而是将他请至大堂,奉上热茶,殷勤问候一番,又拍了一通马屁,才突然红了眼圈,在杨策面前跪了下来。
“王爷,下官罪该万死。”
“都怪下官昏聩无能,竟没有看出王丙为人阴险狡诈,被他诬陷,差点没机会再见到王爷!”
李长儒把王丙设计陷害他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下官无能,愿受重责,但王丙此人绝不能轻饶。”
好一手以退为进,可惜,在他面前还差了点道行。
杨策起身双手伸起李长儒,和声安抚。
“李大人为人端方,待人诚善,怎能料到世间竟有此等奸邪之人,怕不得李大人。”
安抚完李长儒,突然变了脸色,竖眉沉喝。
“将贼子王丙即刻拿来,本王亲自审问,定要还李大人一个清白。”
这就给王丙定了罪了?
看来杨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自己的大好前程是稳了!
李长儒喜不自禁,表面上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羞愧难当模样,以袖遮面连称“不敢”。
亲卫去拿王丙,回来报说。
“王丙自戕于房内,身边几名亲卫也全部在窗外自尽。”
“属下只带回两名杂役,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杨策想到王丙会被灭口,只是没想到对方下手这般不留余地,连王丙的亲卫也一并处理了。
好在他早已知道凶手是何人,暂时不必急于查找。
杨策派了两个仵作给王丙验尸,方贺出手,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纰漏。
仵作回来果然也说王丙是自我了断的。
杨策便按照他畏罪自杀结了案。
李长儒千恩万谢,又是一通马屁,然后才问起刘宝儿。
“监军大人没有随王爷一同回来吗?”
“要不要下官派人去照县迎接?”
杨策笑的意味深长。
“刘监军另有要事,李大人不必费心。”
刘宝儿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要事。
自那日在大军掩护下,带着百来名近卫闯出照县,先是损失了大半近侍,接下来……
“报,前方约二里外,有一处村庄,村里不见百姓,房屋倒还完好,请监军暂且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自那日离开照县,刘宝儿几乎就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过。
这样说有些夸张了,毕竟中途也会休整个把时辰,晚上会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但他从进宫后,虽说干的是侍候人的活,却也不过是端茶倒水洒扫之类的,哪里受过这般苦楚。
连续在马背上颠簸好几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大腿内侧更是磨破几层皮。
问题是,受了这么多苦,却连粮草的影子都没见着。
刘宝儿急呀,急得心里像着了火。
五千大军还等着粮草补充呢,耽误这么久时间,饿都快饿死了。
可是急也没用,粮草不来他只能继续往前迎。
这是杨策给他下的死命令,他不敢不从。
刘宝儿无精打采跟着近卫进了村庄,找了间看过去的民宅住下。近侍生火热了些干粮给他送来,他勉强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早早躺下缓解乏累。
迷迷糊糊睡着,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梦里大军饿的熬不住,被乱党破城而入,杀的血流成河。
刘宝儿一个激灵醒过来,突然听到外面有兵器相击的声响,起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后来听到近侍喊他快逃命,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逃,快逃!
黑灯瞎火地形也不熟,刘宝儿连滚带爬不知逃出多远,只觉腔子里火烧一般的疼,实在跑不动了,撑着膝盖想缓口气,一道剑光划破雨幕,朝他脖子里砍将过来。
“娘咧!”
刘宝儿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吓的全身瘫软,除了闭上眼睛喊娘,也没什么能做的。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刘宝儿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眼。
却见杨策站在面前,笑眯眯看着他。
他不会是眼花了吧?
刘宝儿用力揉揉眼睛,再看,杨策依旧在那里,这才信了自己绝处逢生,惊喜地扑倒在杨策脚边。
“王爷,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杨策意味不明的轻轻叹了口气,脚尖轻踢刘宝儿膝头。
“起来吧,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这会儿就算杨策骂娘,刘宝儿都会觉得比仙乐好听,抹了把眼泪乖顺的爬起来。
“王爷,您怎么找到这里来?”
“大军呢,大军都……还好吧。”
事实上,刘宝儿的行踪一直在杨策的掌控之中。
准确的说,刘宝儿是他放出来的诱饵,打算钓方贺这条大鱼。
杨策得知方齐在郡城,便猜到方贺一定插手了山东官场,那些贪赃枉法的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否则不会派自己的堂弟来山东郡。
方贺自小父母双亡,是叔叔养大的,和方齐虽是堂兄弟,却比亲兄弟感情还要深。
杨策算准了一旦方齐有性命之忧,方贺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指使陈雪凝暗杀周同也好,护着李长儒打压王丙也罢,目的只是为了逼方贺来山东。
这也是无奈之举。
三长老手里掌握着天地会的经济命脉,连他这个掌门都不敢轻易动手,只能先寻机剪除三长老的羽翼。
这次出征山东,是难得的机会。
杨策先是在郡城用周同的死除掉师父,引起官员的不安。然后将大军带至照县,策反卢宽,同时示敌以弱,给乱党造成可以夺取郡城的错觉。
最后在乱党体力消耗过半,心浮气躁之际带兵杀回,一举歼灭乱党。
说来简单几句话,却是杨策综合暗部传递回来的各种消息,分析各种人性格,等等,才一步一步定下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