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秋继前镇北王之后戍守边城，至今已有七年又八个月。
正是先帝身体病弱到新帝登基，朝中比较混乱的时期。
却也正因百官都在忙着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反而无人理会边城。
甚至为了不被对家抢夺到边军这支力量，都会尽量保证边军供给。
所以，边军从上到下，从战略到征兵换将，一直是裴慕秋说的算。
偏偏杨策一来就给他搞了这么一出，裴慕秋努力不让自己对杨策动杀心，尽量理智地分析这一仗是否能打，打了又有几成胜算。
打，极有可能引起与容羌交好的各部借机报复。
但也有可能起到威慑作用。
关键要看这一仗打得够不够漂亮。
更重要的是，不打，西域也不会消停。
那就打！
决定是午后下的，战术是傍晚制定出来的，突袭是子时开始的。
容羌号称拥兵十万，其实总人口也就这个数，其中还包括吃奶的娃娃。
全靠巴结讨好周边几个大部落，才没有被吞并。
天朝五千精兵于夜半突然从天而降，容羌人没有半点防备，连有效反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被团灭了。
但，裴慕秋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接下来他要带着五千将士用最快速度，绕过容羌、合鹘与烟屹三方夹角的一道河谷地带，才能到达宛泽边境。
与杨策汇合后，还要用最快速度回到关内。
接下来，还要提前做好应对西域各种反应的准备。
一旦开战……
裴慕秋一想到这些后续，每一件都让人头疼无比，不知多少将士又要血染黄沙，多少百姓又要流离失所，就恨不能立刻回边城，让杨策自生自灭算了。
当然，只能赌气想一想，天朝的镇北王流落西域，死或俘都关系天朝的威仪，裴慕秋必要保证杨策能平安回到京城。
杨策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派陈雪凝给裴慕秋送信后，便带着暗部紧急调过来的五百死士，以及皇帝派来保护他的一千禁军，便钻进了茫茫草原。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宛泽，而是乌逊。
乌逊人口只有二万余，却人人精通养马与驯马的技术，所以面积很小的乌逊，成为西域诸部的战马的主要来源地。
灭掉乌逊，西域的战力至少削弱一半。
“王爷，斥候来报，前面距离宛泽还有约五百步。”
杨策没有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任何人，所以卢宽也以为他的目标是宛泽，得到扩候来报，便来请示他接下来如何进攻。
“这么快就到宛泽了？西域也没有多大嘛。”
杨策站在马背上朝前面张望一番，夜色沉沉也看不清什么。
“绕过容泽，去且墨。”
啊？
怎么又去且墨了？
卢宽来不及问出口，杨策已经飞马消失在夜色中，只好赶紧带人追上去。
当天夜里，不少容泽人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远处有马蹄踏击地面的震动，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却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场死劫。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裴慕秋完全是被杨策牵着鼻子走。
奇兵接连灭掉五个小部落，都没有见到杨策。
西域地广人稀，部落首领脑子简单是不假。
但五千兵马深入西域腹地，等于是在找死。
这天深夜裴慕秋再次带兵灭掉一个小部落，陈雪凝却说，杨策并不在约定的地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陈雪凝的脖子。
“你是不是耍我，王爷到底在哪？”
“哈哈，没想到裴将军这么着急见本王，本王也很是想念裴将军啊。”
早春天气里，北地还很冷，杨策却不知从哪弄来把折扇，缓缓摇着走了进来。
裴慕秋难压愤怨，甩开陈雪凝，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一般，怒视杨策。
“请王爷即刻回京，否则我……”
“你怎样？上折子告我的状？”
杨策微微挑眉，扭头朝刘宝儿使了个眼色。
刘宝儿战战兢兢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圣旨。
裴慕秋以为皇帝有什么指使，连忙跪下接旨。
刘宝儿却轻声细气说道。
“裴将军误会了，圣旨是空白。”
“原是陛下担心王爷在外面受委屈，特意准备了一份空白圣旨，许他见面行事。”
说着，将圣旨一角盖着的玉玺印迹送到他面前，让他看仔细。
这意思是说，杨策的任性妄为是陛下默许的？
裴慕秋悲愤莫名，怒极反笑。
“哈哈，我等为社稷为黎民，命都可以不要……”
杨策不等他慷慨激昂完，淡淡反问。
“本王难道不是为了社稷黎民？”
“你可知道，西域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朝堂，你又是否知道，这次本王巡边，便是受人裹挟之故？”
目前杨策还不能确定宋南天与西域有勾结。
但宋南天选择将暗算他的战场放在西域，便可知宋南天对西域一定有很深的了解。目前没有勾结，不代表以后没有。
其实一个宋南天，杨策也好，皇帝也罢，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他的行为给杨策和皇帝提了个醒，西域也许并不如印象中的那般没脑子。
裴慕秋并不了解朝中之事，闻言愣了愣，但心里还是对杨策冒险深入西域的行为十分不满。
“我是个粗人，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却也不愿因王爷而葬送了自己。”
这是真的生气了，加客气话都懒得说了。
杨策也没有与他计较，抬起马鞭指了指一个方向。
“本王真正的目标就在前面，去吧，让本王见识见识你带兵的能力。”
已经跑到这里了，不差鑫打一场。
反正与西域翻脸是必然结果，多削弱一些西域的力量也是好的。
裴慕秋和卢宽去另外的营帐商讨出兵计划，杨策看着陈雪凝微微而笑。
“这几天跟在裴将军身边学到不少东西吧？”
陈雪凝点点头。
是学到不少，只是，她一个掌班，有必要学这些领兵打仗的东西吗？
杨策似乎很执着于得到明确的答案。
“你难道不羡慕徐清梦？”
“不必因女子身份一辈子困在后宅，操心那些琐事，可以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难道你不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