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着要自尽的言官,见没人拦他们,反而不想死了,坐在殿上放声大哭。
口里说着向“先帝请罪”,自己没有尽到劝谏皇帝的责任。
皇帝烦不烦胜,扔下一句“朕连自己的兄长都不能时时照拂,这皇帝不做也罢,你们另立一个吧”。
便甩着袖子回内廷了。
第二天果然不再上朝,连御书房也不进,大臣求见一概不见。
还是那句话。
朕这个皇帝当的憋屈,不当了,你们看着办。
要说另立新帝的心思,百官还真有。
问题是另立谁。
皇爷爷昏庸一生,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互相倾轧他一概不理不问,所以儿子虽多,活下来的却极少,更别说孙子辈了。
够格当皇帝的,除了皇帝就只有杨箐和杨策,另外就是杨箐的儿子。
但,百官正是为了阻止杨箐进京,才惹毛皇帝吵着要退位的,杨箐能不记仇?
真坐上皇位肯定不会放过今日反对之人。
杨策原本满脑子只有女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被徐清梦退亲后,突然转了性,看着也不好拿捏了。
这两位哪位坐上皇位,都更难对付,还不如让现在的皇帝既然坐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人人都想立从龙之功,拥立新帝之前,先要争着你死我活,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总之,拥立新帝的风险太高,收益却没有保障,还是算了。
既然不能换皇帝,就只能妥协哄着他上朝,杨箐回京的事就这样定下了。
“四哥,我就知道那帮老东西还舍不得将我赶下龙椅,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很聪明?”
皇帝聪明与否,杨策说不好,只希望杨箐能看到皇帝的真心,不要辜负他。
“四哥,你说给三哥安排个什么差事合适?”
“我想着,户部兵部吏部,这三部最为要紧,总得有我们自己人,让三哥去户部怎么样?”
皇帝翘着脚靠在杨策的矮榻炫耀他“智取”百官,炫耀够了,翻身坐起,沉吟着开口。
不等杨策回话,他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户问是王阁老的地盘,老东西心眼多得很,三哥进去了,也只能坐冷板凳,起不到什么作用。”
“还是让三哥去吏部吧,吏部尚书林通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左侍郎吕品是与庆国公过从甚密,不将林通放在眼里。”
“他们两边斗的越激烈,三哥越容易见缝插针,培植自己的人手。”
杨策已经发现,皇帝识人用人的眼光,绝非常人可比,听他说出这一番话,已经不觉得惊讶了,只是有点好奇。
“陛下为何不将三哥放在兵部?”
“兵者,国之重器,有三哥坐镇兵部,百官闹腾得再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帝搂住杨策的肩膀,半个身体挂在他身上。
“四哥可是镇北王,有你带兵,我才不怕有人造反。”
“我决定了,就让三哥去吏部。”
杨策不得不提醒皇帝。
“陛下如今最缺的是人才,不受任何势力拿捏的人才。”
“我建议陛下开一期恩科,为朝堂补充一些新鲜血液。”
皇帝也早有此意,只是恩科的借口还要斟酌,两人商量半天,中午在杨策这里蹭了顿饭才回宫。
隔天便传出丽嫔有孕的消息,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月份尚浅,还只是一小块血肉。
皇帝很高兴,不但将丽嫔的位分提到了妃位,要不是百官极力阻拦,甚至想大赦天下。
拦着不让他大赦天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开恩科,百官总不能再拦着了,再拦,说不定他又撂挑子不干了。
百官同意了开恩科,散朝后才琢磨出点味来。
很有可能皇帝的目的就是开恩科,大赦天下不过是他的障眼法。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觉得皇帝心计没有那么深,没必要过度解读。
开恩科就开吧,反而新科进士进了朝堂还是要先经过百官的“调理”,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远远地放个外任就是了。
恩科办得很顺利,共选出二百三十五名进士。
这边黄榜刚贴到城门口,那边暗部已经将这二百三十五人的资料全部调查清楚,汇总送到杨策面前。
哪个是受世家资助的,哪个是哪位大人的远亲,哪个又被哪位大人内定为女婿,一清二楚。
杨策将这些资料原封不动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翻阅后气得拍桌子。
“这些人朕还没见过,先经过多少轮筛选,这还是朕的天下吗?”
再生气,现实如此,只能一步步打破。
杨策将没有被“权势玷污”的二十九人的资料挑出来,放回皇帝面前。
“这些人排名靠后,却也是难得的人才,只要用得好,将来便是国之栋梁。”
“还有那些世家资助的,我建议陛下也可以用一用,甚至可以利用他们得到世家的支持,先稳定朝堂再说。”
皇帝长出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苦笑着拍了拍杨策的肩膀。
“四哥,幸好有你。”
兄弟之间不说见外的话,杨策安慰皇帝几句,便告辞让他自己决定这些人的去留。
那二十九人之所以不被权势看中,自有弱点。
或者性格木讷,或者长相丑陋,或者年纪过大。
总之,都是些不会有太大发展的。
皇帝参照杨策拿来的资料对他们做出最为合适的安排。
大部分放了外任,去处不是穷就是恶。
皇帝不想再弄出一些眼里只有权势的大臣,来祸害百姓社稷,自然要对这些人严加磨砺,如果他们受不住,自己放弃了,只能说他们不是皇帝要的人才。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也是皇帝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如果把他们放在肥缺上,他们要面对的诱惑,或者打压,只会更多。
忙完恩科的事,已经进了七月,天上像下了火一般,热得人不想动弹。
杨策本来就很少参与朝堂讨论,索性向皇帝告假,去静云山别院避暑。
皇帝对此很是羡慕嫉妒恨。
他也热,也想避暑,但七月是汛期,他担心哪里又发大水,影响收成,睡觉都睡不安稳,更别说扔下朝政跑去避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