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车在树荫下停着,靠墙有一个公告栏,一侧张贴着防溺水宣传图,一侧是村两委现任干部名单。
谢安青排在首位。
谢安青
女
汉族
1995.05.23
中共。党员
东谢村第一书记
陈礼的裙摆被烈日烘烤,蒸腾出热气,她随手拎了拎,曼声道:“才26啊。”
比她小了3岁零1个月又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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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装电表的证明很简单,谢安青复印资料,填写证明模板,不到五分钟就处好了。
谢蓓蓓坐在谢安青对面,全程盯她。
谢安青看到也当看不到,打印一完成立刻关了电脑,起身走人。
谢蓓蓓的八卦之心得不到满足,继续盯人,企图感化。
她姑竟然真的停下了!
“查到她是谁了?”谢安青说。
“那当然!”谢蓓蓓炯炯有神地盯着陈礼最近获奖的那张照片说:“她也太厉害了吧!年纪轻轻拿那么多奖,年收入还在什么什么榜上!我宣布,我从今天开始移情别恋,恋的对象是她!”
谢蓓蓓一伸手,差点把显示器戳谢安青那桌。
谢安青随手扶了把。
谢蓓蓓摇着头唏嘘:“姑,你一个直女不会懂她对一个lesbian的吸引力。”
“也不想懂。”谢安青抽出谢蓓蓓压在党建材料下面的漫画书,指着摊开的那页说:“但有必要提醒你,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就是想破脑袋,她也不会变成漫画里这些深情的女主角,为你哭为你笑,为你放弃一切不顾一切。倒是你,如果不想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被甩,就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谢蓓蓓的伤心事无端端被提起,眼眶一下子红了:“你别胡说!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吧!我这么说只是欣赏!欣赏!放眼整个村部,不!整个东谢村,就你的长相够得着她找女朋友的标准!是你该小心!”
谢蓓蓓嗓门大,这会儿又在气头上,一通吼结束,眼眶都憋红了。
谢安青把漫画放回去,抽了张纸压她眼睛上,淡却笃定地说:“放心,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这是谢安青凭分析判定的现在,后来陈礼命都要没了,紧紧抓着的却不是绳索,而是谢安青亲手丢掉,又被她偷偷捡回去的,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手工手串。
第3章 给我。
东谢村离县城远,路还不好走,所以打从陈礼答应过来那天起,谢安青就做好了让她住自己家里的准备。这么做节省开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家没别人,能住的地方多,就算全腾给陈礼,也只需要搬出去她一个,比较方便。
谢安青骑了十几分钟,在一扇上锁的木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拿钥匙。
陈礼降下车窗打量,木门两侧是白色的围墙,上面铺了黑瓦,爬着两架黄木香。黄木香花期已过,只剩茂盛的绿叶爬过墙头,爬上门楼,长长短短地垂下来一截,遮住了挂在低矮门楼下的电灯。
谢安青推开门,对陈礼说:“门比较小,进不来的话,我另找地方。”
陈礼从围墙下的混色矮杆波斯菊上收回视线:“不用。”
陈礼打方向上前,后退,几次调整之后,顺利把车开进了谢安青家。一池鱼,一口井,一套桌椅,一院绿植花草和一棵很有年代的石榴树——从东斜到西,有几枝搭上了右侧的屋檐。屋檐长着陈礼不认识的草,开白色小花。
后面是两层木制小楼。
谢安青带陈礼上来二楼,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说:“老房子,条件有限,陈小姐将就几天。”
陈礼:“谢书记客气了。”
陈礼推着行李往进走,里面的陈设和前院的舒适惬意如出一辙。南北通透的窗户,放满盆栽的墙根,矮桌地毯,垂丝茉莉,从后院伸进来的榕树枝和飘窗上一瓶杏粉色的重瓣月季。
圆肚白瓷瓶,清清冷冷。
陈礼看着,觉得插上几朵盛放的红玫瑰,才能叫人看出这里的夏天有多神经——外头铄石流金,里头虽然离折胶堕指还差得很远,但自然散发的凉意也足够让人短暂忘记身处盛夏。
陈礼走到北边窗下,说:“谢书记似乎很期待我来。”
肯定句。
说话的人拨开无风自动的榕树叶,露出藏在后面的栀子花。
没有栀子花的夏天是不完整的。
她若是不被期待,应该享受不到这种细节。
陈礼靠在窗边,抬头看向门口的人。
谢安青对此无法否认,不论结果与预期的偏差有多大,都改变不了她在微博上言辞恳切,求陈礼来这里看一看的事实。
【陈先生,您好,冒昧打扰,请您不要见怪。
我叫谢安青,是西林市阳城县东谢村的书记。我们这里很漂亮,种植的水果很甜,蔬菜很新鲜,我们这里的人也很勤劳友善,心闲手敏,但我们的路很难走,还有旱涝、冰雹。
我们想自救,像您一张照拍火一个国家那样,借您的名气自救。
我知道您拍过很多名山大川,见过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我们这里对您来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可我还是希望您空了能来看一看,就算只是看一看日照金山,绿野仙踪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陈礼就来了。
哪怕只是基于这点,谢安青也该感激。她接着陈礼那句“谢书记似乎很期待我来”说:“望穿秋水。”
陈礼勾唇,手指微抬,被压住的榕树枝趁机逃脱,在夕阳里摇晃:“谢书记,你不知道我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