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夏听到声音不对,哭声戛然而止,抬头往过看。
陈礼说:“你?妈五分钟前刚给你?小?姨打过电话,没事。”
谢槐夏:“真的吗?”
陈礼:“真的。”
谢槐夏:“那?现在为什么?打不通了??”
陈礼:“没信号。”
谢槐夏嘴巴一瘪,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陈礼有种预感,今晚谢筠或者谢安青任何?一个不回来,谢槐夏就会?一直这么?哭下去。
那?么?,她们会?回来吗?
陈礼不知道?,谢安青离开时满身的暗色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与她发烧那?晚,谢秀梅说过的话直直撞上。
“村两委是不是只剩你?和谢安青两个活人t?了?,什么?事都抢着往前冲。”
陈礼没见过,但能想到。
她见过的人、景太多了?,不用思考就能立刻想到。
想到的瞬间无意识向?前走了?半步,又迅速折回来,扯开凌乱的头发重新扎好,换了?套方便的衣服,攥着谢槐夏发抖的手大步往出走。
两分钟后,隔壁黄怀亦家,陈礼看了?眼被黄怀亦搂在怀里的谢槐夏说:“谢安青和谢筠都不在,我马上也要?出去,她就麻烦您了?。”
黄怀亦神色严肃:“这么?危险的天?气,你?出去干什么??”
陈礼快速皱了?一下眉,没出声。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扎头发到出门,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在靠本能,智没有参与分毫。
所以她答不了?。
黄怀亦说:“不知道?就不要?出去,万一出事,安青得多担一份责任。”
陈礼目光发沉,双眼紧盯着黄怀亦。
黄怀亦不闪不躲。
片刻,陈礼说:“出去看一看。”
黄怀亦:“看什么??”
陈礼:“看谢筠支书没被水冲走,看……”
看什么??
“谢安青”三个字从陈礼唇边一闪而过,她说:“看能不能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照片。”
对。
这里的画面,这里人,全都应该被记录。
就算没有谢安青,也该被记录。
因为她是陈礼,摄影师陈礼。
陈礼放弃擦不干净的后视镜和模糊不堪的倒车影像,凭感觉往后倒。
“嘭!”
左车尾灯猛地装上门框,发出一声重响。
陈礼手下不停,立刻调整方向?,继续把车往出倒。
路上黑沉沉的,密集猛烈地雨在疯狂往下砸。
陈礼把灯推到远光,一脚油门踩下去,顺着谢安青留在地上的车辙往出追。
她几乎是用了?确保人身安全前提下最快的速度,还是怎么?都看不到前方有光出现。
浮躁感在暴雨夜里悄然出现。
陈礼没察觉到,只是紧闭着唇,继续加速。
而此时的谢安青已经上山了?。
她必须信谢筠没有出事,信她们能处好山下的情况,所以直接来了?谢七伯家——谢筠他们转移群众需要?时间,不可能很快赶来这里。
谢七伯为人就是谢蓓蓓之前说的,是个老顽固,这几年村部不止一次给他做工作,希望他为三个孙女考虑考虑,搬下去住。
就算不搬,也至少?让施工队进来,对他的房子进行免费加固。
他全部否决了?,一意孤行要?守住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以后在这里落叶归根。
他的顽固是在拿四个人的命赌。
谢安青一下车就看到被雷电劈断的百年洋槐从河上横过去,刚刚好扫过谢七伯房间。
老瓦房年久失修,根本经受不了?狂风暴雨和洋槐的双重重击,此刻摇摇欲坠地杵在暴雨里,随时可能坍塌。
谢安青一秒也不敢停,从后备箱里取出绳索和安全带直奔河边。
桥已经被冲断了?,她把绳子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绑自己身上,蹚着河往过走。
河水如同愤怒的野兽,冲得谢安青无法站立,她死死抓着绳子和横在河上的洋槐,一次又一次被河面上的咆哮声淹没。
终于上岸,谢安青只敢扶着膝盖把嘴里的泥水吐干净,就马上解开绳索在一旁拴好,疾步往岌岌可危的房子里跑。
“七伯!”
“咣!”
“哗啦!”
不断有瓦片从房顶掉落。
谢安青没在谢七伯的房间找到人,转头往三个孙女房间跑。
万幸,人都在,都好。
谢安青勉强松了?第?一口气。
谢七伯看她如同看到救星,一瞬间老泪纵横:“伯该听你?的,该听你?的啊。”
谢安青没接话,直接走过来抱起最大的孙女说:“水太急了?,我一次只能带过去一个,你?们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谢安青话落的同时,原本只是卡在梁上的洋槐彻底砸下,房屋一瞬间垮塌小?半。
谢安青抬头看了?眼,确定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后,迅速抱紧失声大哭的孩子往出跑。
湍急汹涌的河水过一个人尚且费力?,多个八岁的孩子就更艰难。
谢安青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被迅速消耗,她们每被河水冲走淹没一次,勒在腰上的绳子就狠狠拉扯她一回。
“呼!呼!呼……”
第?三次上岸时,谢安青扶着腰大口喘息,有很长?几秒眼前一片昏黑,天?旋地转。她撑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拇指死死掐着关节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