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回忆着那一幕,身体沉得像是要?把腰折断了狠狠弯下来。
重?压让她越发清醒。
越清醒,她的脊背就?挺得越直,肩膀越舒展,开口说话时,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我一时冲动,把你一辈子都毁了。”
韦菡:“阿礼……”
陈礼:“沈蔷才28,不是我,她能在你身边幸福到70岁,甚至80岁,现在呢?”
韦菡:“我只是身体差点,不影响正常生活。”
陈礼:“最多也就?五六十吧,往后几十年她会变成行尸走肉,什么开心的事都要?靠回忆,靠想象,像个疯子一样。”
韦菡:“陈礼!”
韦菡一时动怒,呼吸不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我说,咳,过了,咳咳,咳,跟你没,关系……”
陈礼双手掐紧,眼里的光暗下去变成冰冻的墨色。
怎么可能没关系。
韦菡这份情,她得担一辈子。
陈景陈雎、景石建筑也都是她的责任。
她不想一直怕蛇怕狗,就?只能顺着该走的路义无反顾往下走。
只能。
陈礼一步一步,冷静地走过来抱了抱韦菡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
韦菡的咳嗽已经有所缓解,脸上?不止没有血气上?涌的红,反而更加惨白。看到陈礼起身,韦菡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阿礼,冷静一点。”
陈礼:“我很冷静啊,你看我哪里不冷静?”
韦菡张口欲言,陈礼手机毫无征兆响起来,她手动了一下,韦菡只能松开,让她去接电话,“典叔。”
师茂典伪善的声音一如既往:“我让刘婶做了几样你喜欢早餐,有没有时间过来吃点?”
陈礼:“有,我马上过去。”
师茂典:“早高峰路况差,注意?安全。”
陈礼:“知道了,谢谢典叔。”
电话挂断,韦菡说:“师茂典找你不可能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陈礼:“我知道。”
韦菡:“你想好怎么说了?”
陈礼:“想好了。”
韦菡:“你想怎么说。”
吕听和沈蔷也过来,三个人的目光集中?在陈礼身上?。
陈礼的沉默把几人悬空的心脏拔高再拔高。
到极限时,她很轻地笑了一声,看着韦菡:“你不是问?我有多喜欢她吗?很喜欢,特?别喜欢,做梦都是她。如果有机会,我想和她白头偕老,她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要?我命都行。”
韦菡喜上?眉梢。
没等开口,陈礼话锋突转:“如果我的世界有量化排序,是我爸妈、菡姨你、景石、她。你们看,她在最后。”
那她还能怎么说,还会怎么说?
“等我消息。”
陈礼把手机装进口袋,快步离开工作室下楼,上?车。
“砰。”
车门关上?的刹那,陈礼胸腔重?重?震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复发耳石症再犯,一瞬间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她被猛烈的眩晕攻击,身体摇晃着倒向?副驾。
撞击加重?眩晕。
车库里惯有的寂静和空旷回声无限放大陈礼的心跳、喘息,她像被抛进了一个失重?的空间里,一切行为全部失去控制,呕吐感短暂却明显,她侧身趴着,干呕了一声,眼球震动失明。
陈礼一动不动地趴着,竟然有点享受这个失去秩序的世界,不用思?考算计,不用选择取舍,被动的飘到哪里就?是哪里。
她想一直这么转下去。
结果不到一分钟缓解。
陈礼撑了一下座椅坐起来,解锁手机阅读最新一条微博推送。
一向?对她的感情嗤之?以鼻的人,现在竟然觉得她和一个人般配。
是很般配啊。
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装着已经积劳成疾的心事。
谁敢说她们不般配。
陈礼忍不住笑,从唇角上?扬到喉咙震动,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车厢里就?都是她的笑声。
她看着微信里,谢安青对她那条没有提示的“拍一拍”的回复,笑到肋骨在震。
【蹭.jpg】
她都能想象谢安青把头抵在脖子里蹭的画面?。
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她的心脏被捏缩着,快炸在这个密闭的空间。
陈礼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用最快的速度从微信里切出来,打开通讯录,把里面?唯一星标的电话拨了出去。
只响一声就?被接通。
“喂。”
又干又哑的声音。
很奇怪,明明和事后干哑缺水的声音没什么区别,陈礼就?是觉得自己听出了不同,她靠在座椅里,嘴角不用动,喉咙里就?全是笑意?:“昨天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好事了?”
谢安青刚到卫绮云灵堂,闻言想起几分钟前匆匆扫过一眼的微博——陈礼好像快没事了,昨天还在质疑她的人,今天纷纷倒戈,跑去考古她以往的作品,说她配得上?那些?荣誉;骂她的,反过来说那个模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危机好像……
“为什么不问?我一句就?把那些?东西发出去了?”陈礼的反问?突如其来起来。
和前面?那句一样,声音里带着笑,有点懒。
乍一听是情侣之?间再寻常不过的逗弄、打趣,谢安青即使站在几乎不透光的树荫下,也觉得不断从灵堂往外溢的沉重?感在某一秒变淡了。
她有点高兴自己终于为喜欢的人做了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