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说:“先晾着。”
师茂典是什么人,没重要的事,他不会抹下面子主动要求见她。
既然重要,多急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陈礼一直忙到下午,师茂典的律师第五次打?电话过来?确认才让陶芯松了口:“陈总已经出发了,二十分钟左右到。”
师茂典律师舒一口气?,说:“多谢。”
师茂典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尽显沧桑。
陈礼坐在他对面,双腿交叠,整个人容光焕发,显得很有气?势。
师茂典看着眼前熟悉又极为陌生?的面孔,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看清过陈礼。
“阿礼,你确实和你父母不一样?。”师茂典说:“我?一直以为你比他们更喜欢感情用事,但又没他们有本事,干不成什么大事,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只?有心狠这一点和他们截然不同。”
其他的,譬如眼界、毅力和能力,她和陈景如出一辙。
陈景和陈雎白?手起家,花九年时间才有的一个景石,其中?辛苦可想?而知。陈礼站在他们肩膀上,省略了过程,没什么地方?可发挥,但她在自己的时代里,开局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策——和木森合作。
和一个闹崩过的企业再度合作,既能将度假区项目对景石造成的形象损害将到了最低,又能在低谷时期重新握住这个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会再有的特大项目,形成经济价值。
陈礼说:“就当您是在夸我?。”
师茂典笑了声,再开口,目光陡然变得锋利阴寒:“阿礼,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做局迷惑我?,甚至为了稳定局势不惜和她分手,你这么做的时候,心里不疼?”
陈礼:“疼啊,疼得快死了,好好一个人,谁愿意成天?被骂?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谁想?亲手扼杀。”
陈礼说到最后,面冷如霜,声冷如石。
但只?是一闪而逝,过后还是那?副从容中?透着气?势的模样?。
师茂典却?是真的笑了:“听阿礼这么说,叔叔心里就舒服多了,不然显得叔叔多蠢,多没面子,被个晚辈摆一道却?毫无还手之?力。”
陈礼靠着椅背,把t?腕上的手串摘下来?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还是那?句话,多谢典叔夸奖。”
师茂典:“最近这段时间,晚上睡得着吗?”
陈礼:“一夜无梦。”
师茂典笑道:“果然心狠,把个无辜的八旬老?人折腾进医院生?死未卜,竟然没有一点悔意。”
八旬老?人?
指师蠡?
他怎么就无辜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当年的事,但养而不教,他有他的债要还。
而且,什么叫“把”个无辜的八旬老?人“折腾”进医院?
陈礼不露声色地扫眼右前方?的摄像头,跟着笑了:“典叔这话从何说起,火车是您儿子撞的,图纸是他抄袭的,劣质建材也是他采购的,他爷爷因为他不争气?住院,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师茂典:“说的也是,归根结底还是飞翼上不了台面。”
陈礼:“典叔知道就好。”
师茂典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的儿子,他自己再怎么打骂批评都可以,不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贬低的话,刺耳。
陈礼懂装不懂,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师茂典。
师茂典:“说到火车,叔叔刚好有个疑问,如果当时路过的是一趟客运火车而不是运石油的货车,你有没有想?过会死多少人?”
陈礼:“您又忘了,是您儿子醉驾撞的火车,这话您应该问他。”
至于设计让师飞翼撞向火车的谢安青,呵,那?一路火车她从小看到大,又恪尽职守沿河走了八年,数了它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时间段过货车,哪个时间段是客车。
她还是太乖了,做坏事的胆有,心始终是软的,亮的。
让人更爱了呢。
师茂典看着陈礼脸上越来?越浓的笑,终于没忍住火山熔岩般的愤怒,拍桌而起,扑向陈礼。
陈礼靠坐着,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师茂典在扑过来?之?前,被狠狠按回去警告。他最后的尊严,仅剩的体面消失殆尽,只?剩无能狂怒的一双眼睛死盯着陈礼:“陈礼,夜路走多总会碰到鬼的,我?等你进来?陪我?!”
陈礼起身,慢条斯地整了整衣袖,再抬眼,无一丝假意的客气?:“那?你可一定熬住了。”
师茂典:“陈礼!”
陈礼走了又回头:“对了,我?父母也在等你,期待你们早日见面。”
师茂典:“陈礼!放过老?人!”
陈礼再次离开的步子顿住。
师茂典今天?非要见陈礼一面,目的其实只?有“放过师蠡”这一个,前面那?些寒暄、套话都没什么意思,他完全可以不说,但见面那?个瞬间的反差太大,冲击太强烈,他拉不下脸,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硬撑着一丝体面。现?在他被人和狗一样?按着,已经没有尊严可言了,话才能说出来?。
“我?做的事,他完全不知道!我?拿他的命发誓!你放过他!”
“坐好!”
“陈礼,你不是恩怨不分的人!”
陈礼笑了。
她的家都散了,人生?都毁了,师茂典竟然还有脸跟她说什么恩怨分不分的屁话。
“行啊,你求我?,求到我?满意了,我?就考虑。”陈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