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知道何千舟时常在半夜醒来时侧身凝望她的面庞,何千舟总是一边用手掌轻轻抚摸阿行的脸一边喃喃地叫她小世。
“小世,姐姐想你了……”
“小世,你原谅姐姐吗?”
“小世,姐姐一定会找到害死你的人……”
何千舟在黑夜中压抑地啜泣继而会传到阿行耳畔,那一刻阿行很想伸手拥抱何千舟,可是阿行不敢,她怕何千舟万一发现自己还醒着,便再也无处在暗夜中倾诉哀愁。
何千舟大概不知道阿行也常常借着月光偷偷地看她,阿行潜意识中总觉得一切美好都不会长久,所以要一遍一遍地在心中描摹下她的样子,即便今后两个人不得已分开,阿行也可以把何千舟的形象在心中一生印刻。
阿行觉得自己本身就是海滩上一枚可有可无的渺小沙粒,她并不介意何千舟把自己当成小世的替代品,她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幸运,托小世的福,阿行享受了原本不配享有的关爱与照顾,那些温暖而细腻的情感恰好对应了她心中的疯狂渴求,她只担心自己这个替代品做不长久。
“阿行,你的指甲变形了,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啃手指……”何千舟替阿行涂过药水后捏着她的手指细细端详。
“控制不了。”阿行一手做了一个抓取的手势一手竖起大拇指。
白凌羽介绍的心理医生要求阿行在生活中模仿小世的各种生活习惯,阿行只好遵照医生要求时不时地在何千舟面前咬指甲、抠手指,尽管她觉得这种行为看起来十分幼稚。
“控制得了。”何千舟低头在阿行指头上轻啄一下,随后又道,“如果控制不好就罚你整理衣帽间,如果控制得好就送你一件心仪的礼物,如何,我的小阿行?”
“好的。”阿行伸出大拇指又收回。
记忆中大姐江克柔也曾亲昵地称呼过自己“我的小阿行”,可当“我的小阿行”这几个字从何千舟口中讲出,阿行心里却是一番别样的滋味,她仿佛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正在火热燃烧。阿行才不想要什么心仪的礼物,她只想一辈子陪在何千舟身旁,她想把自己在这世间仅有的一切全部奉献给心中的神明。
“小姐,表少爷打来的电话,你要不要接一下。”琴姨举着电话站在门口。
“阿衡,你找我什么事?”何千舟问舅舅家的二弟。
“家姐,我玩游戏欠了点钱,那帮人说如果今天不还钱就打死我!”阿衡沙哑着嗓子向何千舟求救。
“打死就打死吧,谁允许你为了这么点事来烦我?”
“家姐救我,求求你,家姐救我,家姐看在我小时候为你捉过萤火虫的份上救救我!”阿衡在电话另一头哭哭唧唧。
“你现在人在哪儿?马上把地址发给我。”何千舟挂断电话后从琴姨手中接过水杯服下白色药片。
何千舟带着阿行一起前往表弟阿衡发送过来的地址,那是一家由废旧商铺改造的电玩店,钟叔先前已经来这里替阿衡还过两次钱,今天这是第三次。
“阿衡呢?”钟叔进门问红头发青年。
“那小子在阿里面呢?”红头发小伙儿歪头指了一下里屋。
何千舟一进门便看到阿衡的手被拷在老式暖气管,那家伙发型与衣服肮脏而凌乱,面颊明显肿胀了一圈,额头抹着一条鲜红的血印。
“欠了多少钱?”何千舟双手插在口袋里问阿衡。
“三百……三百万……”阿衡明显底气不足地回答。
“很好,阶梯式增长,第一次欠一百万,第二次欠两百万,第三次欠三百万,那么下次是不是就欠四百万、五百万了?”何千舟眯起眼问阿衡。
“家姐,我……我一时贪心玩游戏输了钱,下次绝对不敢了……”阿衡的像脸像风干的抹布般皱成一团。
“阿行,你去帮哥哥擦一下额头上的血。”何千舟抓起窗台上的半瓶啤酒咕咚咕咚倒向手帕,阿行走到那小子身前用湿手帕在额头上来回擦拭,阿衡顷刻露出一个完好光洁的额头。
“弟弟,你的伤口怎么一擦就没了?难道我的手帕这么神奇?”何千舟嗓音越发冷冽。
“家姐,我……”阿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何千舟解释。
“阿衡,打从第一次起,我就知道你联合狐朋狗友骗我的钱,只是懒得揭发你,谁想你越来越贪心……我觉得贪心的人应该被送进监狱,你觉得呢?”何千舟示意身旁的人将阿衡手铐打开。
“家姐,我不想进监狱,我最近处女朋友了手头紧,只是想从你手里多骗点零花钱,我爸爸妈妈平时限制我太严……家姐,你知道咱们白家的男人一向没有出息,我这个人就是天生废物不争气,你高抬一手放我一马,我阿衡愿为你一辈子做牛做马。”阿衡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何千舟面前。
“我一向最讨厌别人愚弄我,事不过三,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何千舟早已听烦了这套惯用说辞。
“家姐,我错了……家姐,对不起……家姐,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你的信任……家姐,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家姐,你可千万不能把我送进监狱……”
阿衡脱掉脚上的帆布鞋往自己脸上一顿猛抽,阿衡期待何千舟能心软及时喊停,何千舟却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像个小丑一样表演,阿衡感觉自己的嘴巴流出了血,何千舟依旧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仿若这是他本就应该得到的惩罚。
“家姐,够了吗?”阿衡捂着红肿滚烫的脸垂下握着鞋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