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下车时不小心碰倒了何千舟的纸质手提袋,那两张入场券被风卷入雪地里,阿行像捉蝴蝶一般闯入那一片洁白。何千舟俯身捡起地上的纸质手提袋,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因为小世而从过去保留下的习惯。
那是小世五岁生日的时候,母亲白凌羽的生意伙伴送了小世一头鳄鱼作为生日礼物,小世见到鳄鱼吓哭了呜咽着说不喜欢。母亲生的意伙伴过了一段时间便将鳄鱼皮制作的一个女士手提包,一个钱夹、一双皮鞋送到白家,小世自那以后就不喜欢房间里出现皮革制作的随身物品,何千舟从那一年起出门时便习惯性地提这种纸质手提袋。
周三下午何千舟与小世一起去青城大学小剧场去看《玩偶之家》,何千舟对这个剧目十分熟悉,白家将这本小说列为家中女孩子们的启蒙读物。《玩偶之家》讲的是一个女子摆脱束缚与掌控走出婚姻牢笼的故事,何千舟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女子要独当一面,白家长女永远不可以落入爱情陷阱,永远不可以柔弱、依赖、轻信、仰视,所以何千舟从来不相信那些镜花水月。
“千舟,你也来了。”月隐见何千舟与阿行在旁边落座开口打招呼。
“你女朋友送的入场券。”何千舟言语间望向在舞台旁边忙碌的江克柔。
月隐听到何千舟的话一瞬面红,“女朋友”三个字令她既害羞又兴奋。何千舟打趣她一句便没有了向下交谈的意思,只是将目光落在空旷的舞台。月隐很熟悉这样的何千舟,那个人在年幼时候就常常给人以一种疏离感。
那时每每与家人出席在社交场合月隐时常会感到失落,她总是被众人冷落的角色,何千舟却不一样,白家长女的地位注定了她和月谣一样风光无限。何千舟对于这种社交场合一向有着完美的应对系统,十几岁时她便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大人之间推杯换盏,她可以稳妥地接住长辈们抛来的各种考验性话题,她在人群当中得到的夸赞丝毫不逊色于月谣。
月隐却知道何千舟与月谣一样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演员,何千舟从喧嚣场合退出时便会卸下脸上的面具换上一副冷清而又疏离的表情。当她感到需要缓口气时会在人群中搜索躲在角落里的月隐,两个人像坐在观众席欣赏般一边看着众人表演一边静静地喝上杯饮料。
“你很羡慕月谣是吗?月谣或许也在羡慕你。”何千舟当年曾这样安慰隐匿在月谣影子里的月隐。
月隐那时便知道何千舟与月谣虽然都是社交场合的中心,两者之间的本质却不一样,那些人中总有人用垂涎欲滴的眼神打量着月谣,但从来都没有人敢用那样轻浮的目光打量身为白家长女的何千舟。
即便年龄相同,月隐在心中依旧对何千舟藏着一丝敬畏,她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未来会成为整个白家的家主,何千舟会像她母亲一样花费一生心力维护一个女人当权的王国。
“阿行,我来试试你的头热不热。”何千舟用嘴唇触碰一下阿行额头,阿行疲惫了似的将脸颊搭在她肩头。
“坐好,看演出的时候不可以这样。”何千舟的语气略微严厉,月隐下意识地也跟着挺直了脊背。
“娜拉做的决定对吗?我做的决定对吗?”《玩偶之家》的女主角娜拉最终决定离开丈夫海尔茂重获新生时,月隐转过脸问何千舟。
“收声,看演出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何千舟给了月隐与阿行同样的待遇。
《玩偶之家》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员站在台前谢幕,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月隐看到脖子上带着工作牌的江克柔热泪盈眶地站在舞台一角
“如果你姐姐还活着,她一定会说你做得好。”何千舟待掌声结束之后郑重回答了月隐的提问。
何千舟高中三年都与月谣在同一个班级,她时常能感觉到月谣的目光在背后一路跟随,那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女孩平时在班级里几乎都不说话,何千舟却时常在她眼里能感受到求救的信号,月谣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喊不叫的溺水者。
浅唐学校高考后的毕业旅行,老师将何千舟与月谣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月谣总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何千舟有时会设想,如果月瑶生在白家,自己生在月家,那么两个人的人生又会是一幅什么光景……
毕业旅行结束前一天,月谣借着三分酒意在篝火前塞给何千舟一张纸条。
“千舟,拜托你一定要等回去的时候再看,我不想当面被……”月谣在何千舟面前千叮咛万嘱咐。
即便如此何千舟还是当着月谣的面展开了那张纸条。
“千舟,我们可不可以隐秘地相爱?”何千舟不仅当着月谣的面展开了那张纸条,还当着月谣的面一字一句地读出了里面的内容。
“隐秘地相爱……你是指在你结婚之前与我瞒着众人的眼睛恋爱,待你走进婚姻之后便像切除病灶一样割舍掉我……月谣,你现在向我讨要的是这样见不得光的爱情吗?”
月谣在月光下将脸皱成一团痛苦地咬着嘴唇向何千舟点头。
“贪心的女人,你凭什么这样羞辱我?”何千舟将那张字条揉成一团丢进熊熊篝火里,毕业旅行结束后的第三天她便听到了月谣离开人世的消息。
第49章 Chapter 049
那个在洗手间里出言威胁河笙的女孩名字叫做沙琪,何笙曾在青城五中与她做了四年的初中同学。沙琪是巷子里杂货铺老板娘家的独生女,两年前她父亲在老家得到一笔将近两百万的拆迁款,她们一家三口便开开心心地卖掉杂货店搬出了巷子。